[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二)
03
鹿丸有先见之明的将自己的车停在路口,免得开进去造成交通堵塞。神川那条巷子他再熟悉不过的。而且和里面的人的关系也不错,算不上都认识,至少大部分人都认识。巷子里的路途泥泞,下雨过后更是明显,鹿丸的球鞋上都沾上了泥巴点儿。巷子拥挤,有人向他熟络地打着招呼,他微笑着一一点头而过,收紧了风衣继续前行。
这条巷子的确如同被这个城市遗忘了一样,鹿丸抬起头看见巷子墙壁上老旧的油漆痕迹,还有蔓延在墙上依旧不死的,绿了一大片的爬山虎,小孩子熙熙攘攘在过道上玩耍,样子滑稽也不觉得可笑,天真无邪的笑容绽放在他们的脸上,鹿丸突然感叹,他的确属于这里。
穿着花样服饰的小混混靠在墙上抽烟,劣质烟的味道钻进了鹿丸的鼻子里,染成或黄或红的头发并且爆炸开来,低腰牛仔裤子和银晃晃的粗大骷髅腰链。他躲闪过从楼房上猝然不妨丢下来的黑色垃圾袋,被砸到的人骂骂咧咧。鹿丸庆幸自己的身手敏捷…这不是自恋。巷子里不时传出吵架的声音,又不知哪家丈夫有了外遇。
巷子里到处都是垃圾,发出让人恶心的臭味。挑着担子叫卖着水果或蔬菜的小贩子,还有巷边开了不知道有几年的理发店、盗版音像制品店、鲜花店等老店。有人穿着睡衣的妇女端着一盆水就往巷子里撒,过往的人群骂骂咧咧地跑过去。黑店里传出打老虎机的声音,夹杂着人们小声的欢呼声。小饭馆里这时早就挤满了人,炒菜的香味在巷子里蔓延开来,几个男人围在一个小桌子前吃着菜,干着啤酒。麦子的味道溢满了他们的嘴唇。乞丐坐在角落里用浑浊的眼睛,看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他们伸出如枯枝的手,向经过他们的人进行乞讨,好的得到几枚硬币,差的还要受人白眼和口水相辱。鹿丸跳过水塘,将口袋里的零钱硬币投掷到那些缺口的饭碗里,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危楼,爬山虎如同细胞分裂一般布满了整个危楼的侧面,蓝色的生锈铁牌子上写着数字「5」。他曾经奉劝过他早一些离开这里,却被他微笑着拒绝,他本也是懒惰的人,也就不去理会,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他在发觉住在这里的人,脸上所洋溢的微笑时,他渐渐明白——与其面对城市里一张张冰冷淡漠的脸,还不如感受天然形成的微笑。
先前就劝他不要住在这种地方,可是对方就是不肯听。后来自己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地方,没怎么在意,想的就是,他以后养老是不是需要也搬到这里来住,价格便宜又不受城市那汽车喇叭的影响。他想他至始至终找到了一个好地方,一个足以让他落脚的地方。原本鹿丸认为有些事情需要做得绝一点,于是问他「干吗不改头换名重新开始,这样有些人想认你也认不出来」,可是那个家伙偏偏对自己的名字有留念,在多年后的以后,鹿丸想这到底算不算是一种正确的选择,嘛,也只有那个人才知道了。
走上已经能看见红色砖头的楼房,轻巧地避过一切障碍物,来到302室的房门前,他伸出手拉了一下门铃,门铃声随之响起。里面传来跌跌碰碰的声音还夹杂着小声的惨呼。
然后门被打开了。
「嗨,鸣人。」
金发屋主抬起头微笑:「鹿丸!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
×
鸣人在早晨的时候去附近的小店,买了几罐杯面,他算了算日常的支出,发现剩下的钱已经不够他下半个月的饭费了,得去再找一份工作才行。中午左右的样子来了一个人,然后他知道了他四年未见的好色仙人就那么死了。被谋杀。他不晓得是被谁杀的,早上去买东西的时候胸口就好象被东西压住了一样难受,有很不好的预感,然后中午的时候预感灵验了。
他把泡面的包装袋拆开,纸盖子未完全拉扯掉,留一小块与杯身粘在一起。取出里面的调料包,拉开,将调料全部挤进了杯面里,然后拿起备在一边的热水壶打开,往杯面里倒,一直到快要满出杯口这才停止,放下热水壶,用一次性筷子将盖子盖住,自己则提了热水壶放在一边。
他最讨厌等待泡面泡好的三分钟,但是三分钟能让他想很长的时间。他可以思考他今后的路怎么走,也可以思考以前的过去种种,更可以想晚上等一下要去哪里找份兼职工作,继续养活自己。他现在的日子可不以前,坐坐办公室就可以,虽然偶尔也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赌上去,但总体来说生活还是过着不错的。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去那家酒吧去打工的时候,门铃响了。他回过神赶忙跌撞去开门,发现来者居然是很久都没见过的鹿丸。
「嗨,鸣人。」对方懒洋洋地朝他打着招呼,身上穿着一套米色的风衣,球鞋上沾了一点泥巴点儿。
「鹿丸!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鸣人笑着开了铁门,侧身让鹿丸进来,随后关上了门。
鸣人把热水壶拿了起来,放到灶台上,拿出水杯倒了一杯水给鹿丸:「你今天怎么有闲情到我这里来?发生什么事了么?」
「啊啊,真是麻烦死了…」鹿丸整个人都倒在了沙发上,手抵着额头,「佐助下午来找你过了?」
「恩,问起似乎是你们经手的案子。」
「…你…不难过?」
鸣人突然转过身来对他笑:「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好色仙人都已经死了——啊,泡面好了。」他看见时钟的分针走过三个格子,于是掀开了泡面的盖子,动起放在茶几上的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吃着泡面,反正鹿丸和他是老朋友,「——不过为什么你会有心情到我这里来。」
「——来看看你的反应而已。」迅速接上。
「…啊、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鸣人睁着眼睛朝鹿丸看,然后险些笑到被嘴里的泡面噎住喉咙,「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老样子啊——只不过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是准备去找一份工作了。」他伸出手去拍鹿丸的肩膀,让他放心。
「其实鸣人,你在经济上有什么需要可以问我…」
「鹿丸,」他突然将泡面放下,然后咧开嘴巴对他说,「我还能养活自己,我还能靠这双手养活自己,不要小看我!就算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漩涡鸣人,但是找一份小小的工作我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发誓要靠自己的!」
鹿丸看着他振奋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他总是这样,让别人都随之开怀。他摸了摸后脑勺道:「随便你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那案子还真的遇到难题了。」
「啊呀?还有能难道你这个神探的案子?」鸣人吃完了泡面抹了抹嘴巴倒在沙发上,「说来听听。」
「具体大致你也知道,但是我们在讨论对方运尸的过程有了不一致的认同。用车运送,但是没有车胎,用双手运送,调查过当地的村民说有可疑的人出现,也想过是不是凶手约死者去山上然后用绳子勒住,最后进行碎尸抛弃。但是没有任何的观点是一样的,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很麻烦啊。我们除了在死者胃里只找到了□□的残留物,其他一点都找不到。更奇怪的是凶手居然将最重要的麻绳留在了命案现场。我们在麻绳上找到了死者挣扎时留下的皮屑,以及——死者的指纹。」
鸣人用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然后丢出这样一句话:
「凶手可能戴了手套,不容易磨损的那种。如果可能的话,那双手套上还有血迹残留,如果能找到那双手套,可以在里面提取到凶手的指纹,万一被他带回去销毁的话就没办法了——你们怎么没想过往后山上的道路去找?」
一语惊醒梦中人。鹿丸想他果然是长时间没睡觉整个人都迟钝了。
就在这个时候,鹿丸的手机响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听,而鸣人则是收拾好了杯面丢进了垃圾筒。等到他坐回沙发的时候鹿丸已经一脸凝重地看着握在手中的手机。
「…怎么啦?」鸣人发出疑问。
鹿丸缓了缓,缓缓抬起头道:「鸣人你不是要去找工作吗?」
「诶?怎么啦?」
「我们警局的餐厅需要帮手…你去那里工作吧,我们想交流的话,也方便。」
「呃…可以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脸色很差啊。」
自家微黄的灯光打在鹿丸严肃的脸上,他双手交叉掩住了嘴唇,「那个凶手…再一次作案了,他们刚刚找到尸体,现在正在赶过去,今天…又别想睡觉了。」
04
「死者性别为女,理未奈凉子,额头受到利器的重击,初步确认死亡时间是十二小时,是脑死亡,其他的话还要带回去近一步解剖才能知道。」井野穿着法医的衣服,一边观察死者一边在垫板上夹一张表格,记录初步诊断的死亡报告。「下面就交给你们了,宽脑门。」井野将资料交给助手,然后朝一直站在外围的樱说道,「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亲爱的。」
「没你事了,死肥猪。」毫不犹豫地还击,樱拍了拍她的肩膀,走近死者。其他一些警员在现场扫证,就是没见鹿丸的身影,「奈良那家伙呢?」
「哦,你说鹿丸啊。」牙拿起那个形状怪异的凶器仔细查看,有点像锥子,又像是门的把手,靠口道,「他说要去看一个老朋友,提前下班了。刚刚我打电话通知他尽快赶来,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有可疑的地方么。」佐助问。
「有。」宁次还是保持着一惯的优雅,「我们找到了杀害自来也时使用的胶皮手套。」
「为什么能确定是杀死自来也时用的手套?」
宁次拿起那只装有胶皮手套的透明塑料袋子晃了晃回答:「我看见了上面有麻绳的勒痕,还有血迹,以及…似乎是麻绳的残留物?——这个拿回去检验一下。」
「奈良还没到么?」佐助抬起左手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天气有点冷,开始下蒙蒙的小雨,真还不知道真到了收工的时候会不会提前下起大雨来,破坏了命案现场就糟糕了。
「还没,要再CALL他一次吗?」樱摇了摇手中的手机对佐助说。
「暂时不用了…」他抚向自己的额头,几天没睡时他的神经特别迟钝,也特别容易出现头疼症状。看来…今天晚上也不用睡觉了。他想。
×
于是鸣人听了鹿丸的话,来到了阪田市警局的餐厅当服务员。待遇不错,至少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这下电费水费什么的根本就不用愁了。鹿丸有提出过搬来和他一起住,反正他自己也是一个人住。公寓带着的客房也有好几间,可是却被鸣人摇头拒绝,宁愿每天瑟缩着手脚在车站里等着小巴,也不愿意与他一起住,一来是怕麻烦,二来是漩涡鸣人这个人不愿意麻烦人。拒绝的理由是——「因为鹿丸怕麻烦,还是等我有钱了再去租一套吧,我住在那里其实挺好的」。真是让他哭笑不得。本来住在一起也有个好照应,其实他当了鸣人那么多年的朋友,从学校到现在,都是不愿意自己的朋友吃苦受累的,更况且这家伙是他值得交的生死之交。
神川巷与阪田市警局比较远,坐小巴的话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达,再加上警局的餐厅比较早就已经开始供应早点了,所以每天睡眠的时间会大打折扣,可是鸣人无所谓。可以选择做早班也可以做晚班,而鸣人则是选择去做晚班,不过刚来的时候先做早班适应环境,也好和那些人打好关系。鸣人还是依旧不在乎被人认出。
鸣人到了警局的餐厅后,完全无视了别人对他异样的眼光,他穿着卡其色的薄毛衣,外面照着一件长风衣,下面是破了洞,洗得泛白的牛仔裤,球鞋的边缘已经被磨损地很厉害了,可能已经穿了好几年了。他走进餐厅,换上了服务生的衣服,经理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干,餐厅的经理和他是熟识,他笑笑说我会的。
早上六点就陆续有刑警穿着便装来餐厅用餐,他打理了一下领结,开始为自己的嘴巴谋生,微笑着送上菜单,说「请问要点一点什么」。既然神不愿意眷顾他,那么只好由他的双手来眷顾自己。
有时候上帝闲着,低下头来专心剔一剔牙齿或者剪一剪指甲,对他的祝福与眷顾,就那么遗漏掉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