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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郎君(8)
丁石头的高招儿似乎收效一般?郑天寿颇为苦恼。
说得头头是道,可这礼送出去了,佳人却好像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有几分,敷衍?是送的东西不对?还是他的态度不够温柔?
不对啊,他都是按照丁石头说的做的啊。直到现在,他回想起方才自己讲话那细细慢慢、娘们儿唧唧的口气,还一阵子难受——那丢人样子,幸而没叫众位哥哥们瞧见。
可他都做出这样的牺牲了,怎么好像没什么成效?
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把丁石头叫到跟前盘问。
郑天寿脸色难看,丁石头心里也顿时慌了神。
他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个林小姐还真是难讨好,他从前相好过的那些小娘子,哪个看到首饰不是从心里到眼里的高兴?
难不成,是撞到她心情不好的枪口上了?
石头一个激灵,他的一张鼠脸儿也不由得一哆嗦。
“那个,林小姐好像,好像是因为海棠花在生气。”
石头吞吞吐吐,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里。那海棠花可是他撞坏的,若是三大王认真追究起来,哪里还有他的好果子吃?
虽然,他心里着实委屈:不就几朵破花么?他着实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这般倒霉。
他更没想到,郑天寿并没有发火——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吩咐他去找些绸布来。
丁石头赶忙应声,逃也似地退了出去。一边找绸布,一边心里打鼓纳罕:这个林小姐古怪,怎么连带得三大王也变得魔障了?不过也好,倒是省了他一通责罚。
别说小喽啰丁石头想不明白,郑天寿自己都有些恍惚。
什么花啊草啊的,山寨里有些哥哥的家眷们也爱侍弄。可他们兄弟们向来都是既不耐烦,又不理解:这劳什子,吃也吃不得,用也没啥用,费这劲儿干嘛?
就连耳房前的那几株海棠,也还是从前二嫂种的……
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林洛云会为几朵破花生气。可这一遭,他心里既不气恼,也没有不耐烦。
相反,他心里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
*
直听到郑土匪和小喽啰顺着廊下走远,出了院门,洛云才坐在妆奁前,对着镜子,把满头的花红柳绿拆了下来。
一面拆,一面却又忍不住好笑:头回见孙二娘头顶着大红绒花,她心里还偷偷笑她俗气,如今看来,还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美学造诣这件事,多少个孙二娘,见到这郑土匪,也得败下阵来。
早年间,他在苏州银匠铺,不也是要替妇人打钗环首饰的么?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这是什么眼光?
洛云拆下头顶的一朵艳紫红的大绒花,提溜在手里把玩。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金丝、绒线。洛云心里念着可惜,眉眼间却俱是笑意。
天色已经很晚了,窗外隐隐约约传来打更的声音。
秋夜,颇有几分寒气。
洛云躺在床上,却只觉得燥郁难眠。院子里,不知道是风吹,还是旁的什么动静,窸窸窣窣的,更是惹人心烦。
她懒待点灯,便随便披了一件衣服,摸索到窗边,窗屉子一抬,如水的月色登时泄入屋中。
皓月清风,她顿时觉得心中郁结散去,很是畅快。
“什么人?”她忽然惊叫。
庭中海棠花下,分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的人影。
那人闻声,也惊慌抬头,好一张俊逸风流少年郎的脸——
这个鬼鬼祟祟的人,竟是郑天寿!
“怎么是你啊?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洛云不过是好奇,随口一问。
话出了口,却有些后悔。毕竟这金沙滩小寨的这几进院子,都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想在哪儿,又或者有什么夜游之类的毛病癖好,也轮不着她一个寄居人篱下的小女子多管闲事……
万一,一不留神撞破了土匪老爷的什么隐疾,多半会被灭口吧?
话已经出口,自然是收不回来。洛云懊悔之中,却看到郑土匪神色古怪,局促而结巴地挤出了几个字:
“没,没什么。”
很显然,郑土匪的职业是土匪头子。骗人,不是他的强项。
这神情,分明就是有什么。
洛云朝他身后仔细一瞧,那几株海棠花,似乎有些古怪,花簇枝头下垂着些细长的条条带带……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她一时好奇心起,索性走出来细瞧。
“难道郑头领有晚上浇花的习惯?”
她笑着,凑过来要看,郑天寿忙要拦阻。月色之下,他白净的脸竟急得通红。
眼瞅着她凑了过来,他不由得抬手,扭住了她的胳膊。
“哎哟。”洛云眉头一皱。
郑天寿忙撒了手,扶住她:“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他认了真,洛云却绷不住,笑了:这郑土匪凶起来挺吓人,平日里却也恁地好骗。
她倚在郑天寿的胳膊上,往他身后一瞧。
没想到,白天被丁石头撞得半断的花枝,都被绸布带子裹着,缠绑回了原处。郑土匪大晚上不休息,就是在忙这个么?
难不成,这郑土匪觉得,撞断的花和人一样,绑绑绷带就能康复么?
洛云洛云没想到,郑土匪竟还有这样的一面,不像梁山贼头,倒像个……
痴人傻子。
“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指望它能长回去不成?”她忍不住笑。
是啊,他在做什么?
断了的花自然不能长回去。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大晚上会想做这么一件傻事。傻得彻头彻尾,可他偏偏愿意。
如今被洛云这么直接的一问,他的脸颊、耳根却不由得更红了。唯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仍深深地望着她。
她忽然想起梦里苏州城里的那个少年。
他曾说过,如果有她长留身边,他愿意长长久久地留在苏州城,不和王英他们去。
她没法子去到他的苏州,可眼下,在这金沙滩的小寨,她就在身边……他在梦里说得话,还作数么?
夜更深了,月冷风凉。
洛云只随手披了一件单衣,寒意袭来,她不觉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却清醒了,忍不住暗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被郑土匪传染了些傻气么,怎么倒胡思乱想起来了。
大概是寒风吹过,郑天寿也恢复了平素的神色。
他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洛云身上。
洛云穿得单薄,郑天寿又是个笨手笨脚的,手指触着她的肌肤,她不由得一个激灵,往后一缩。
他却不由得她躲。
他微微一笑,一把把她搂过来,两只铁手臂把她往背上一掼,背着就往屋里走。
到底还是个强盗的本性。洛云心中暗骂,手脚却不停地扑腾着挣扎。
“别动。”他低声,把她放在床榻上。
郑天寿一双手臂把她圈着,他的脸离她很近,气息湿热地扑在她的脸颊耳边。
他那样近,那样认真地盯着她看——
她忽然有些害怕了。
“你干什么?”
她慌了神,脸色煞白,抬手就去推他——却哪里推得动?
原来,她也是个不禁吓唬的。
郑天寿忍不住偷笑,伸手把被褥拉扯过来,在她身上一围。
“清风山白面郎君从来是说话算话的,既然答应了,自然不能强人所难,”他微微一笑,手指在洛云慌张的眉头一敲,“倒是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洛云一怔,脸色煞白转成了通红。
郑天寿见状,忍着笑,嘱咐她早些歇息莫要再着凉,便退出了房间,轻轻把房门掩上了。
*
入了秋,天气一日冷比一日了。
洛云没了初来乍到时的警醒,加上天气又转凉,人也开始懒散了,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懒洋洋地坐在镜子前梳洗。最近将养得不错,镜中人面如桃花,就连额角的伤都已大好了。
这也得亏了郑天寿特去跟安道全讨的祛疤膏,还真是奇效,不过小半月,就一点疤痕也无了。
说起郑天寿,洛云心中却生出了一片怅惘。
那天晚上的情状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可她心里,却好像生了一团乱麻。
她在这里呆的越久,就越发觉得,这个地异星郑贼头好像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他会生气,也会开心;会玩笑捉弄人,也会做傻事会脸红……甚至,还会关心人……
他若没有落草,或许还是苏州城里的一个寻常少年,每日靠着手艺活攒着体己银子。或许,也会有媒婆替他说一门亲事。然后娶妻生子,认真生活。
平淡,但也不失为幸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洛云开始忍不住为他可惜。镜中人桃花般的面容,也染上了一丝惆怅。
“林洛,你清醒点好不好,人家土匪头子做着,日子过得不知道多么潇洒,用得着你同情么?你同情心泛滥,也应该去同情那些丢家丧业的可怜人吧。”
她这么想着,啪的一声把打开的妆奁一扣。
这动静,倒把踌躇在门口的丁石头吓了一跳。
“你有什么事?”洛云没好气地问他。
丁石头见问,索性笑着进来,手里端着漆盘,上有衣料缎子几端。
“头领叫我送些东西过来。”他把鼠眼儿一眯,似乎在揣度她的神色。
“搁那儿吧。”洛云随手一指。
丁石头放下东西,却仍磨磨唧唧不肯走。
“还有事?”
“林小姐,小的想烦您去看看头领吧,他已经好几日没睡得个囫囵觉了,再这么下去,眼睛都得熬突出来了。”
丁石头的鼠脸儿,竟满是忧虑和真诚——洛云简直疑心是自己的幻觉。
这主仆两个,又在打什么主意呢?洛云心中直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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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看来龙套就是龙套,人气确实不行。
码字工厚颜无耻,把小说人气低迷的锅甩给了小郑土匪——此刻俊俏的小郑土匪正在蹲墙角面壁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白面郎君(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