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之郎君个个不好惹

作者:戏子无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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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回


      燕青虽是个无羁无绊、面热心冷的人,这一回却并不打算食言。

      他是个聪明人。
      他自然知道没有通关的印信想要带洛云下山定会是好一通麻烦,而且就算他仗着一身功夫、舍了和山寨众弟兄的情面成了事,依着石秀的性子也绝不会就此丢开手。可他饶是这么想,却依旧不到三更天便摸上了西山关的内院。

      “从前石三郎睚眦必报,行事自是太过阴狠了些。可他这一去既是九死一生,待他回来最好是重头来过。我亏他一个大情,决计不能叫他像董平那厮似的遭人闲话,更不能叫洛云妹子像那程家姑娘一般白白没了性命……凭他如何,燕小乙今天管了这桩闲事,定要解了这冤结,不叫他二人再这样互相折磨着糊涂过活。”

      他这般打定主意,却不想顺着侧院夹道还未行至白天说定的那月门,就听着老大的动静,心下不禁疑惑,“难道她却也来早了?可这声儿却不像,竟像是老大的攀扯。”

      他索性隐在杂芜的灌木后,细瞧之下却不免大吃了一惊,月门下纠缠不清的竟是洛云和石秀两个。

      “原来他叫杨林带队先行,自己却悄悄折返了回来。济宁军情拖不得,他自负那匹枣红汗血马可日行千里,可也少不得夜奔疲惫,岂不是又徒增几分凶险?这个人当真是疯了。”

      燕青一面心惊纳罕,一面细细想听个清楚,奈何隔得远,他二人又总是贴面附耳的说话,任他耳力如何,却也听不完全,只听到好似在说什么“下山”不“下山”的——却不由得又是一惊,石秀故意在离开山寨前对他和盘托出,却是有意试探么?幸而时间不凑巧,没白白遭他撞破讨个没趣。

      他正自庆幸,却听得身后背着的花榭上隐约有一声细响,紧接着头顶柳枝微微颤了颤。他心念“不好”,忙转头去盯,却只盯着个背影闪到廊子后面去了。
      半夜三更行动鬼祟,多半不是好人。

      燕青只觉这影子不光身手不错,而且还有三分眼熟。细下一想,却不禁恍然:那不就是石秀的心腹余二吗?柳树下的一丛灌木后隐隐也有窸窣之声,大概除了余二,还另藏着几个练家子。

      燕青不由得苦笑,心中慨叹:“好你个石三郎啊,都要刀山火海地去拼命了,却把最得用的人尽都留下看家。竟不知该说你精明还是痴傻。”

      今晚显是没法子带走人了,燕青寻了机便窜出了灌丛,原路回大寨去了。

      *

      西山关的好天气竟没持久个两日,转而竟是一连数日的阴雨天。
      诗文里常说秋风秋雨愁煞人,可洛云没想到,原来这四月初夏的雨,也能这般阴祟缠绵得恼人。

      这一夜更是愈发一宿的狂风暴雨,洛云抱着被子横是睡不着,一夜胡思乱想,从去岁来到这里,一直想到那晚上月门下石秀的那句“不死不休”。

      算起来,她在这个世界不过度了短短不到一载,却像是把从前十辈子的曲折都经历了。如今再想起人生的前二十几载,想起爸爸妈妈家人朋友……却倒像是梦了。

      她闭着眼睡不着,眼角却开始有些湿湿热热——竟是不自觉落泪。

      好容易捱到天将亮,雨总算是歇了。
      洛云也不急着起身,只依旧合着眼躺在床上。

      雨停了,只听到檐雨滴答滴答地落在积水的瓦罐的声响。清越泠泠,洛云的心似乎也静了几分,正待要迷糊睡去时,却忽听哐当一声巨响刺耳——
      像是瓦罐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竟似没个人拾掇那破瓦罐,老半日的寂寂无声,洛云正预备抬开窗瞧个端的,就瞧见小桃哭天抢地地奔了进来。

      “娘子,大祸事了。走报机密营的喽啰们竟浑说,说我们头领没了,被济宁那个狗官拿千百个刀子给活剐死了。”

      石秀死了?
      石秀,竟真的,死了?

      洛云呆坐在床上,却是一时失神半晌无话,小桃早骇得失了措,拉着她的衣袖哭着叫唤:“娘子,娘子!头领没了,娘子再痴了这可如何是好呢?娘子……娘子莫要吓唬小桃啊!”

      林洛云自然不会就此被唬得痴傻,可饶是这样,她也只觉神思恍惚、五味杂陈,半日说不出话来。
      小桃好大力的一通摇晃,摇得她总算是开了口。不自觉脱口而出的,却是莫名其妙三个字:
      “好。好。好。”

      小桃倏地变了颜色,越发惊骇地叫:“娘子说什么?还有什么‘好’可论呢?”她说着却又哭了起来。

      这一叫一哭的,却让洛云彻底醒过神来了。她定了定精神,一个抬眼,却正瞧见窗外一个人正冷冷盯着着她,见她觉察却也不慌乱,只是冷哼了一声,便越过院子顺着花廊往前边去了。

      *

      四月十七,西山关举丧。
      林洛云没想到前番斗狠的话竟应验的这样快。

      石秀停灵在西山关营寨东首的堂屋。
      说是停灵,其实灵牌下棺柩里放着的,不过是几个喽啰从济宁东北门外拾的几片破衣烂甲,伴着粘带着血腥污气的一瓮红泥。

      听说他死得很惨烈。
      济宁栾廷生的神机关巧,杀人也要杀得尸骨无存,连个体面鬼也做不得——
      倒是盛名不虚。

      空灵柩下烧纸钱的火盆倒是燎得旺极。
      什么香烛纸钱,再者白绸白缎白灯笼,一早便有喽啰套车,整车整车地从大寨送了过来。想那管钱粮的宋清,没有别的本事,在这桩事上倒是大方。

      洛云想到这里,只觉心头堵得难受。成院的绸缎灯笼的排场,刺得眼睛酸涩,再一揉竟是眼眶红肿。

      她不愿在这片矫作的缟素里多停留,问个喽啰要了一个火盆,径自去了后边厢房。

      她独自一人蹲在火盆旁烧物什,心里却想:不是我是非不分祭奠这个山匪,只是碰巧有些东西要不得了,趁着这个机会倒是烧了干净。

      死生事大。
      可是想来,从来入了绿林这条道的人,大抵都是逃不过去的。今日你杀人,明日被人杀……这原是你们的道理啊。

      她一面想着,一面却把之前盛刀的那个紫檀木匣子也丢入了火中,火势压下去半刻,便愈发吞吐着星苗反扑了上来。
      她忽然想起那晚,那把刀刺得他胸口滴血。

      倘若她真如他所说,便在那一晚一刀要他性命……他果真甘心就叫余二送她平安离开么?

      “罢了,石三郎,我决意不恨你了……也不知人死了还有没有来世。若有来生,你便做个清白的好人罢。不必被人家欠,也莫要再欠着人家的了。”

      她话音未落,火盆里却有异响。

      原来那木匣子竟有夹层,受着火热喀拉劈开,一个物件落出,在火盆边缘咣当一撞,掉在了地上。
      正是她从前那只匕首。

      她先是一愣,转而不觉苦笑。
      “你终于愿意把我的匕首还我了吗?可我如今也没什么仇怨要报了。要这杀人的劳什子还有什么用呢?”她把那匕首拾起来,锋刃出鞘,短刺在掌心一转,却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话委实说得早了一点,她不想杀人,却自有人找上门来杀她。万不成想,这匕首下一刻便派上了用途!

      *

      竟有人趁着丧仪混乱,白日里摸进了西山关营寨杀人!

      一柄短剑,凌厉刺过来,冲的就是脖颈要害。
      出手就是杀招!

      洛云忙就着手中匕首一挡,抽回身一瞧,却是董平。她不由得大惊:“小女子自问未有得罪,头领为何……”
      她“何”字出口便已恍然,从来人为利趋,杀她自然是灭了她的口,好自此高枕无忧。

      看来,董平今日是定了主意要杀她了。

      她虽凭着潘予菱当日所教的三招两势逃过一击,可再要认真和他对打,却不是对手。唯有一个“拖”字,若能想办法和他缠磨一时二刻,或许前面堂屋的人会过来,或许还能有细微希望。
      她早知余二还有几个好手都时刻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盯着她,或许,或许他们也不会见死不救。

      她既主意打定,匕首横打护在胸前,不急出手却拿话激他道:
      “董头领还真是好谋划!如今趁着西山关丧乱,杀了我,再浑乱编一通‘烈女殉夫’的鬼话,日后若是有麻烦自然也找不上你。”

      董平许是成竹在胸,许是觉得逗弄她好玩,竟也顺着她的话头下来:“林姑娘还真是有算计,那我可真要谢谢姑娘的良策了。姑娘既然聪慧过人,就不想猜一猜,我为什么要你的性命吗?”

      “那自然——当日澄园里好一通瞒天过海,只有一点可惜——可惜怎么就偏偏叫石秀那厮知道了呢?不过总算老天庇佑,石秀没了,如今只要把那个多事的小女子一并解决了,这一桩李代桃僵便再也没人知道,你自可高枕无忧地做你的风流双枪将。我说的对吗,董头领,哦不对,”洛云说着,却是抿嘴一笑,“我该称呼你,韩头领。”

      其实,当日在西北峰的坟地,石秀讲的那个故事太过离奇,她未必没有几分怀疑,可如今瞧这“董平”的情状,却不能不叫她十足地相信了。

      那“董平”似是一愣,转而却哈哈一笑。“不错,我就是韩轲。石秀果真是什么都不瞒你。可惜了,恁的一个好男子,却也是个痴傻儿。”
      他说到“痴傻儿”三字,忽然变了面色,铁青着脸,一双眼腾起冲天的怒气。
      “可是林姑娘,你却是猜错了,韩轲今天取你性命,却不是为了这一桩。”

      韩轲武功虽远不及董平,可杀一个小女子自是不在话下。眼下林洛云在他眼中,已然同死人没什么两样。
      对着她这个将死之人,他自然没必要扯谎。可他说杀她是另有情由——这却是叫人想不到。

      林洛云也没工夫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眼下,她只顾着心焦,这里离前面灵堂不远,如今已经费尽心思同他缠了这么久,怎么却不见人来。而后再一想,却又不免自哂:
      石秀都死了,那些喽啰们还不是树倒猢狲散。不管当初他的吩咐是监视她也好,保护她也罢,如今可不都不作数了么?

      倒是她可笑了。她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苦笑,手中的匕首却是握紧了三分。

      她只顾着自己盘算不答话,韩轲却收起了一阵笑一阵怒的癫狂神态,正色道:
      “林姑娘,你把我韩轲也瞧得忒小了些。韩轲虽不过一小校,却并不齿做抢人名号的小人。今番杀你,一来或可了以慰我心中长憾;二来我欠石秀一个人情,如今便替他讨个分明。你不该害得他这般窝囊!”

      他说得理直气壮,声气竟浑显得义正辞严。

      林洛云竟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怒:又遇到个不讲理的。他未免太高看她了。
      她自知打韩轲不过,便也懒待和他理论了。只苦笑一声道:“韩头领既然自有道理,那也不必多说了,尽可以动手了。”

      她言罢,即合了一双眼。

      韩轲定了定神,使出从前董平教他的一招漂亮的凌空一刺,只取向对面佳人咽喉。

      银光如练,顷刻就要见血!

      当的一声,竟从外廊闪过一个人,快刀一挡,击中了这道银光。

      “余二?”韩轲一惊,忙掣回剑。

      洛云闻声张眼,才知原来余二方才就在廊下。
      却不知他听去了多少。若是韩轲生了怀疑,灭口的名单上再饶上他一个……却不知他打得过韩轲不过。

      却不想韩轲浑不在意,只提着剑,拱了拱手道:
      “余二,我敬你算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卖你一个面子,我今天不杀她。可我也不怕说与你听,你们的主子都没了,你们这些人还能痴望着一世守着这院子,一世护着她么?韩轲早晚会来取了她的性命。”

      “好。余二谢过头领赏面。余二自知不过是个下人喽啰,头领要行事,咱们自然不敢阻拦。只是有一个人的颜面,头领却是得长长久久地看着的。”

      余二说着,眼睛淡淡把韩轲一瞧,倒像是底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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