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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醒却犹如置身于梦中。
那天他不过是为了赶出一份明日急用的计划书而在公司加班,留至深夜才归家,好端端走在柏油路旁的人行走道上,却远远听得
路前有撞车声传来。碰擦声与刹车声,人的惨呼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因此也万分惨烈。
待到他反应过来,只见一辆黑色的宝马笔直朝他前面的护栏冲撞来,他吓得半死,原以为那宝马的势头必定会因为护栏而阻上一阻。不想那宝马竟踩起油门,硬是一个弯撞上他的身体。
他被撞得直抛飞出了好几米远,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生生又落回地上,眼镜上模糊不清,他吃力得抬手去拭,才发觉原来是自己吐出的血。
暗红色的血,铁锈的味道充盈鼻间让他作呕。他原本就有些晕血,这下倒好了,死得如此凄惨。
气力在一点一点流失,他昏昏沉沉,隐约听到救护车呼啸而来的声音。原来总嫌声音刺耳叫人不舒服,没想过竟有觉得这么悦耳
的时候。他想,也许最近真是该去烧香拜佛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的背……
不过,真的是好累,睡上一会儿应该是允许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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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是夏子冰了。
他盯着这双如今已是属于的他手发呆。这双手柔弱白嫩,被保护得恰倒好处,一看便是一双日日养尊年年处优的手。况且,这却还是一双孩童的手。
从他醒过来开始,便始终处于倍受冲击之地。睁眼看到的竟是他躺于雍容华贵的紫檀月洞式门罩架子床上,盖身的是上好的丝绸锦缎被,于是他一下子蒙了。
一位蓄着公羊胡须的老先生正为他把脉,周边盈盈围绕了众多女子,非是容色娟好便是风致嫣然;着的均是颜色各异的印花布褶
裥罗裙,头上插的玉簪银钗丁冬作响。见他醒过来皆面露喜色,相互传道:“少爷醒啦!”一时间清脆高亢,缓慢娇柔,低沉委婉间杂屋中。
那大夫面露不耐道:“小丫头们只光顾着自己吵闹,你们的宝贝少爷刚醒转来又要被你们闹晕过去了。”听罢这话那些女子才敛了笑容,一个个悻悻而去。
不多时一位少女手捧一碗汤药小心翼翼跨进屋来,屋内即刻弥漫一室的药香。那少女着了鹅黄色的罗裙,年纪虽小却已见艳丽。
她熟门熟路撩了裙摆坐于床檐,一手拿碗一手握勺,似是要喂药与他吃。原来她便是那落水少年的贴身丫鬟,也是发觉少爷落水的那个叫作苾香的女子。
夏子冰急忙推拒道:“姑娘,还是我自个儿来喝好了。”
那少女举勺之手顿了顿,将碗勺暂且搁置在一旁的梨木桌几上,夏子冰还未反应,一双柔荑便捧上了他的脸。用她那圆溜溜的眼
睛凝视了片刻,苾香抿嘴一笑道:“我的好少爷,苾香服侍了您这么多年,还看不穿您的那点小伎俩吗?”她转身拿了汤药道:“这药少爷必须得喝,还有,苾香比少爷年长,少爷怎叫起苾香姑娘来了。”
夏子冰一惊,随即苦笑起来。的确,现今他所在的这身体确实只是少年年纪。然而要他立刻适应如此陌生的环境和一个全新的身份并非一朝一夕如此简易。
他示意苾香将碗交与他,苾香半信半疑递了上去。夏子冰接过汤碗抬手之间饮尽了药汁,这叫苾香惊讶异常。
身边的老大夫也奇道:“平日里听闻小少爷对汤药极其排斥,看来传言非真啊。”
只有夏子冰一人知道,他实是从小有哮喘之症,而西医治标不治本。于是他的父母便带其寻访中医,童年的他几乎是被药罐子喂
大的,而他也对中药十分感兴趣,喜欢那股子既清香又浓郁的药味。所以对中药自然是喜欢的紧了。
见他能喝得下药,老大夫欣慰非常。他捋着胡须交代苾香:“小少爷原本身子便弱,如今掉落荷花池中,受了惊吓又感了风寒之症。所幸是夏日池水并非寒冷刺骨,病得不算严重,请桑爷也不必过虑了。只是要当心休要在病愈之前吹了风,若是有低烧症状再叫老夫不迟。”
苾香点点头,算是都记住了。将老大夫送走之后,夏子冰吩咐苾香将摆放在紫檀木雕十八罗汉案几上的镶玉玻璃镜拿到他的床前,虽然他见苾香一个弱小少女拿着分量实在不轻的镜子十分的吃力,但他明白他等不到自己能够下床的那刻了。
他必须尽快了解这副身体的一切。时间便是生命。他明白现如今自己的处境,要么扮演一个富家公子叫旁人瞧不出破绽,要么身
份被人拆穿,下场定是不容乐观。他在学校里时古文颇好,平日里也会在空暇翻翻古书充充电,交流对话自问能对付过去。有了这项资本,他在这里生存的机会又增加了一分。
他的心思在肚中千回百转,这边苾香已将镜子抱至床前。饶是21世纪的现代人,夏子冰仍是为此镜的做工独特暗喝了声彩,一看便是珍贵之物。
将脸孔凑至镜前,夏子冰勉强是看清了这副身体的原来主人,所谓的桑府少爷的长相。
有些失望,但更多是释然。
他在公司时也曾在茶水间听见看见两三个女同事将脑袋凑到一齐唧唧喳喳讨论着什么,脸上还带着自己不知的兴奋与诡异的笑容
。之后他才在喝啤酒时听到一个男同事抱怨说他的女友成天幻想着穿越到宋朝去找展昭和白玉堂什么的。听说穿越必定复身于帅哥靓女身上,必定是倾城倾国祸国殃民,必定是翻云覆雨只手遮天,原来不然。
这副样貌离绝代风华虽差了不少,但无失清雅,只是过于苍白瘦弱让夏子冰有所不满,想是自小体质限制缺少运动所致,不禁盘算起来如何将身体调理健康。
无大风大浪,却也无贫困游离,这样的人,这样的相貌,最是符合夏子冰策划的平凡生活的形状了。
苾香见少爷捧着镜子瞧了半晌,不由好笑道:“少爷莫不是瞧自己瞧得呆了?”
夏子冰顿感不好意思起来,双颊微红道:“我不过是在看这镜子罢了。”他抚摩着镜边的白玉边纹,道:“这镜子用料讲究,想必工艺也了得。”
苾香笑道:“这是自然。这镶玉玻璃镜可是老爷为少爷满月时特别跟西人订做得来的,这蓝玻璃在中土是不产的。”说着拿过镜子来在镜沿边摸索片刻,两眼一亮,牵了夏子冰的右手让其感觉镜后的几点突起。
“老爷吩咐匠工刻上了少爷的名字,如此一来这镜子便是少爷独有的了。”苾香说道。
夏子冰收回手,对苾香温言道:“我睡了多久,腹中竟有些饥饿。”
苾香惊悟,顿时羞愧起来,眼中也似要淌出泪水,道:“少爷原谅我,苾香因为少爷醒了一时高兴,连在厨房温着的粥也忘了拿来。”
夏子冰见她竟欲落泪,也惊慌起来,也顾不得着身体虚弱便要掀开被子起身,谁想这身子竟比想象中的还要虚上三分,双腿一软便径直要跌下地去。泪眼朦胧中苾香又急忙去扶,直搞了个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苾香将少爷扶回床上盖上锦被,夏子冰见她双目犹红,倒像是只兔子般委屈可爱,于是就着衣袖擦拭去她的眼泪,安慰道:“我并非责怪于你。”又打趣道:“年纪比我大,哭得却像个小娃娃。”
苾香虽被逗笑,却也又羞又气道:“谁是小娃娃,我是怕被管家知道又少不了一顿责骂啦。”接着收拾碗勺,转身出房去拿饭菜。
她身影不见后,夏子冰收了笑容,将镶玉玻璃镜翻过身来摩挲,摸到突起处。
凝神去看,赫然是“桑雪沉”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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