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清无痕

　　胤祥谨慎措辞道：“姓赵……八哥听见了什么风声？——也只好你知我知，毕竟，皇阿玛希望此事其中缘由不得外传。”
　　胤祥说完，一笑：“恐怕不大乐意听见八哥打听来消息。”
　　这话说得有点狠，刺了胤禩好一下。
　　“我并非胡言乱语的人。”胤禩笑道，“十三弟还不知道我的性子——不过是听见了一点消息，过来问问罢了。十三弟，你可知道这市面上到处在传这个贼首的名字，叫得很响，难免最后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去。”
　　胤祥脸色有点变，为了保护胤禛，他向康熙述职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赵孟光的名字，因为赵孟光很可能仍存了什么蛛丝马迹，可以使人捕捉到马场事件背后存在的胤禛的气息。
　　“八哥心思细腻，小弟自愧弗如！多谢八哥提点。”胤祥心里不太高兴，也警惕起来——果然，胤禩今天绝不是来做没有目的的乱逛。
　　胤禩见胤祥用锐利的目光盯住自己，轻笑一声：“十三弟，我们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如此眼神，八哥我可承受不得！”
　　“八哥说哪里的话！”胤祥尴尬，闪烁了两下，眼神还是移上去。
　　“十三弟，”胤禩突然收敛了笑容，伸手过去盖住胤祥放在桌上的手，继而紧紧握住。“有些话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胤祥不自在，抽手不得，眼睛寻找焦点，看见面前半敞开的门外，自己的几个儿子在奶妈的陪伴下嬉戏。
　　胤祥沉默了一下，突然一笑。
　　“十三弟，我知道你的才干。”胤禩道。
　　“八哥，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一直很明白。”胤祥道，一边抽开手，“可胤祥也是个认死理的人，认准了的事情，跟了的人，就要干到底，跟到底，谁也不能改变。更何况——身在曹营心在汉，这种事情，胤祥也干不得。”
　　胤禩沉思了一阵，屋内静默。
　　“胤禩记得了！”胤禩站起身，告辞。
　　跨出房门的时候，胤禩的神态竟看不出一丝失落，仍如来时那样的悠然自得。
　　胤祥注视胤禩背影，心升敬佩之感。
　　送罢胤禩回来，胤祥一边走一边想：真正的角逐就要来了！四哥……胤祥恐怕不能再轻易说离开你了……
　　吃罢午膳，瑰络去找木哈尔。
　　“云惠和阿姨都还好吗？”太久没有看见过这些被瑰络视为亲人的人，她似乎满脑子的问题，恨不能一时间，就全部问出来。
　　木哈尔慈爱地看着瑰络，一一回答她的问题。当说到云惠已经和图海成亲并且怀孕的时候，木哈尔沧桑的脸上突然淌出两行热泪来，遮挡不住。
　　瑰络正听得津津有味，表情是挂不住的欣喜安慰，看见木哈尔哭，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拿手帕给他拭泪。
　　“好孩子……我们……我们对不住你呀！”木哈尔把手帕小心地塞回瑰络手里，只是用自己粗糙的手背去擦眼睛。
　　“可知这一年多以来，我们全家都不得安生，想到你为了云惠……唉！”
　　“叔叔，我已经说过了，我是自愿的。并且，我说过我是来找我的朋友的，现在，我也真的因为进宫而找到她了！”
　　“你的朋友？也是进宫做了宫女？”木哈尔问。
　　瑰络心中没有多想，开口道：“不是，她是做了格格，我现在就是跟着她陪嫁到这十三阿哥府邸来的。”
　　“就是你陪嫁来的锦文格格？她是你的朋友？”木哈尔的眼神有些疑惑，毕竟，瑰络在他家出现之前的事情，瑰络一点没有提及，木哈尔也没有问，所以他并不知道瑰络的来处。
　　瑰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点头算作默认。
　　木哈尔还想问，正在这时，清杏却一下子从门外跑进来。
　　瑰络是在木哈尔的客房里，事先只告诉了清杏一声出去走走，现在清杏找来，心里隐约觉得有事，忙站起来紧张地看着她。
　　清杏的脸色慌张中带着欣喜，进屋就开口：“姐姐，你可把我一顿好找！知道吗？咱主子有喜啦！”
　　木哈尔先反应过来：“就是那个锦文格格？”
　　瑰络却一下子不明白：“什么有喜？什么意思？”
　　清杏像是不认识了瑰络一般瞪了她一眼，接着上前一下子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拖：“姐姐，你怎么了，主子有喜，唉，就是怀上小主子啦！”
　　莫小琴静静的半躺在弥漫着中药味的卧房里。
　　太医在旁边同胤祥说着话，胤祥的表情高兴至极。他上午刚送走了胤禩，本有些心情不佳，加上午膳的时候莫小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还有些呕吐，旁边人说是着凉，惹得他又是一阵焦急，中午休息的时候在书房里心里都是乱哄哄的——却不料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赵铎推门进来，说是太医请来了，给侧福晋看了病——竟不是病，而是有喜了！
　　胤祥重重酬谢了太医一番，又叮嘱太医要开最好的药材来，定要保住莫小琴怀里的孩子。
　　莫小琴的心情却没有多少欣喜。
　　她没有想过要和胤祥要孩子，然而却由不得她——她已经用了法子，尽量用自己的经期推算出容易怀孕的时间，并且在这段时间内，推脱不和胤祥行房。然而人算毕竟不如天算，她终于还是怀孕了。该哭，还是该笑？
　　刚听到这个消息，莫小琴真想用力拍打自己的肚子，让这个孩子流走。或者想什么法子，打掉这个孩子。然而看着胤祥高兴的表情，她竟有些不忍——对这个男人，从她的内心来讲，只有感激。
　　感激到，莫小琴开始想着孩子出生之后的事情。
　　如果是个阿哥，就让他长成未来的怡亲王最出色的孩子——然而，继承胤祥爵位的并非侧室生的孩子。那么，就让他做个最轻松悠闲的阿哥，生活无忧便好！
　　如果是个格格，便得教她读书识字，不能如同真正的古代女子一般，就算看书，也不过看些《列女传》般的封建毒瘤——自己的女儿，应该精通琴棋书画，做个李清照般的才女。
　　这样想着，似乎也可以有点期望，高兴了？然而，为什么，为什么与我生孩子的人不是他，却是这个胤祥呢……
　　凝神细思间，忽然觉得有人环抱住了自己，小琴挣扎了一下，感觉是胤祥，慢慢安稳下来。
　　耳旁喃喃人语：“怎么？在想什么呢？”
　　胤祥送罢太医回来，进屋便看见莫小琴正在凝神想些什么，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找到她的身上，预先显出一份母性的美好来，看得胤祥有些呆了，忽然见莫小琴嘴角又笑又哭的姿势，醒悟过来，便走来抱住她，心里一片怜爱。
　　莫小琴道：“在想孩子的名字呢！”
　　“小名就叫……”胤祥立即想起来。
　　莫小琴打断：“小名就叫泰儿，如何？”
　　胤祥问：“有什么含义？”
　　“泰然处之。”莫小琴带着淡淡的笑，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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