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清无痕

　　巳时没过多久，胤禛到了胤祥的十三阿哥府。
　　赵铎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胤禛问了胤祥在哪里，赵铎回答说出了府去了外面，也不知道是哪里，更不知道该是多久才会回来，只有派人去找。
　　胤禛在屋里坐了一阵子，手里转动着佛珠。
　　明天胤祥就要进宫向康熙禀报马场事宜，他今天是不得不来。
　　在屋里坐闷了，胤禛出来，到花园里透口气——胤禛记忆力极好，因此胤祥的府邸，他虽然不常来，却也是认得路的。
　　没料到刚跨进花园，从假山出拐角走出去两步，便见另一面的树下传来女子的嬉笑声，胤禛以为是胤祥的女眷，自己自然要回避，没料到女子身影出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后面一个人的样子竟然是那么的熟悉，以至他一下子呆立。
　　终究有过记忆，便纵然不会刻骨铭心，也不致于无动于衷。
　　胤禛想了想，闪身将自己隐藏到假山后。
　　瑰络和清杏走出来，找到一处空地，清杏踢起花样，煞是好看。
　　胤禛凝神望着瑰络，暖暖的阳光下，瑰络的脸上溢满了笑意，时而看看清杏，大声叫好，时而望向另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笑容却更是灿烂。
　　胤禛心里有些触动，忍住不想再去看，拼命想扭头走开，却像是脚在地上生了根一般，怎么也动弹不了，脑袋也像是被固定了似的，怎么也转不了方向了。
　　那次婚宴上的擦身而过，自己忍住了没有再回头去看，如今为什么却又犯了禁忌，想要去招惹她？这难道是命运？胤禛哀叹。
　　清杏踢了半天，招呼瑰络，瑰络摇头不愿踢，只好自己继续踢着，不久便体力有些不济，一时闪失，毽子飞了起来，径直竟往胤禛这方向飞来，落到了胤禛面前不过两步的地方。
　　胤禛犹豫了一阵，想着该是走开还是上前捡起毽子。
　　正在这时，清杏却已经跑了过来，弯腰把毽子拾起了。
　　“呀？”清杏抬头看见胤禛，吓了一跳，手里的毽子也一下子没拿住，又掉到地上去了。
　　胤禛无奈，弯腰替她又捡了起来，递过去，对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却在这时，瑰络的目光已经投过来了。
　　感觉到瑰络眼神在自己脸上的停滞，胤禛犹豫了片刻，目光也迎了过去。
　　几个月不见，上次婚宴上两人的擦肩而过好似还在眼前，如今再见真人，却又感觉好像隔了多年未见一般的陌生。
　　空气里传播着两个人交流的讯息，似乎很多，又似乎很少，几乎在刹那间如尘埃般消失，却又好像一下子弥漫到了整个空间中。
　　清杏看看两个人的样子，吐了吐舌头，悄然走开去了。
　　瑰络被这种磁场弄得很不舒服，她和胤禛对视了一秒，就匆匆别开头去了。
　　虽是只有一秒，瑰络却也把胤禛看了个清清楚楚。胤禛有些苍白的脸上冒出来纤细的胡茬，脸上淡淡的黑眼圈，一双薄唇紧抿，样子消瘦了许多。
　　正在脑海里反复胤禛的形象，那边胤禛已经慢步走了过来，牢牢地定在瑰络面前。
　　瑰络反应过来，想要转身开跑。
　　刚转身成功，左手手腕却感觉被人用力抓住，一双大手抓着瑰络的腕关节，似乎没有了放开的意思。
　　有些时候，一瞬间的动摇，就会达到永远。
　　瑰络叹口气，转回身来。
　　刚才那种对视再也不敢，瑰络只看着胤禛的喉结，不愿再把眼光往上移动。她呐呐道：“雍亲王吉祥。”
　　胤禛不说话，看着瑰络白嫩的下颚，他伸出左手，将它抬起。
　　瑰络眼光仍是游离，不肯看他。
　　胤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兴致，忽然对准瑰络的嘴唇，便狠狠吻了下去。
　　瑰络心里一惊，拼命挣扎，却没有用。
　　这次胤禛使了比上次雪夜里更大的力气，让瑰络没有一点可以逃避的选择。
　　瑰络想起雪夜，决定故技重施，乘着两人喘息的空隙，她开口道：“文……”
　　话出一半，胤禛的吻却更猛烈地袭来，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不要再说那个人的名字，我不准许！我也听不到！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这辈子，逃不掉了，不管你以前许过谁，现在开始，我要让你只心心念念我一个！”胤禛在瑰络耳边大喊，近乎疯狂的声音。
　　瑰络心里一动，忽然觉得心上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突然之间，胤禛再次呼唤道：
　　“云惠……云惠……云惠！”
　　话穿过瑰络的耳朵，仿佛万千回响也随之而来，瑰络愣住了。
　　云惠，我是云惠？我是云惠吗？我到底是谁？我是谁……
　　胤禛在瑰络的唇间尽情索取，不管不顾。清杏躲在大树背后，几乎看得痴呆，周围不时路过的家仆，也都呆住了，顷刻间反应过来，才快步躲避。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狂热的情绪才终于平复过来，放开瑰络。
　　瑰络眼中含着泪水，脸上挂着浓浓的泪痕，而表情却极为平淡。
　　胤禛抚摸瑰络被吻红了的嘴唇，心里有淡淡的歉意，觉得自己太过粗暴了一些，想要再将瑰络搂回怀里，却没料到手刚伸过去，就被瑰络推开。
　　瑰络淡淡的道：“四爷，请自重。”
　　这声音不带一点波澜，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根本只是黄粱一梦。
　　胤禛已不再在意，他现在心情极好——终于打开了自己的一个心结，他也许，可以放开心去爱了。
　　两个人正在沉默间，忽然旁边传来脚步声，似乎是过路的家仆。然而，脚步声走到近前，却一下子停住，接着，那声音的源头试探地问道：“瑰络？”
　　瑰络一下子心跳猛地加速，也顾不得脸上未干的泪痕，转身去找声音的来源。
　　木哈尔，一定是他！这声音太熟悉不过！
　　果然，在假山后刚才胤禛站立的位置上，拄着木拐的木哈尔，正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
　　见瑰络回应，木哈尔更加高兴，他刚刚才走过来，没有看见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加上他也并不认得胤禛，以为最多不过是个普通家人，故而完全没有警惕，直接接地又喊起来：“瑰络！瑰络！我可爱的干女儿！”
　　瑰络本能地看胤禛一眼，发觉他表情很奇怪，心里有些慌了。
　　她不是怕自己被拆穿，因为她早已厌倦了云惠的身份，特别是她刚才听见胤禛在呼唤云惠的名字时，竟突然心如刀绞。
　　但是，她害怕这身份的拆穿，会给木哈尔一家带来噩运，在她的潜意识里，胤禛在位时的行为时时刻刻都铭刻在她的心上，她害怕胤禛会有什么行为伤害她和她周围的人，就算胤禛的笑容再怎么温暖，她也不会有松懈的时候。
　　所以，瑰络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跑向了木哈尔。
　　胤禛在她背后，看着她跑向木哈尔的样子，眼神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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