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展]殊途

作者:溪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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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庞统最近有点暴躁。赵祯亲政,朝堂之上的权力更迭本来就是个麻烦事,更何况还有军权。他忙活得脚不沾地,跟郑王爷吵了两架和包拯掐了三回和赵祯打了四回机锋连和庞太师都暗地里争执过好几个回合,可以说比打仗还累。

      他们此前都算保皇党(庞统:“啊呸!”),等皇帝拿回大权了,却都得为自己和自己身后一大帮子人的安身立命谋划。这点于庞统最为要紧,别的不说,单“中州王”这个封号就足够刚刚得偿所愿、正在意气风发的赵祯杀他一百回。

      只是想不等于做,更不等于能。庞统抽空琢磨,知道关键在于他现在真的对当皇帝没什么兴趣——这一点,他和赵祯都心知肚明。所以就剩下面子问题。依赵祯的性子,纯为面子跟他翻脸顺便得罪庞藉和当下乃至未来一段时期内军中的大小顶梁柱,可能性不是没有,却也很小。

      识时务又真想当好皇帝,大概是赵老六唯一的优点了吧?庞统闲闲地想,然后突然发现自己难得有个空闲居然不是读书不是练武也不是思考,而是在……剥松子儿,而且已经剥了多半碗。

      什么情况这是?就记得在院子里看见下头人正搬运新送来的雪松子儿,怎么就拎了一袋回屋剥起来了?癔症了吧!

      不过……反正已经剥了不少了……庞统端起眼前的大海碗晃一晃看一看,自暴自弃地继续剥起来。看书费眼练武费力思考费神,还是去逗猫吧。

      算起来他已多日未曾见过展昭,听说他倒是老实在自己的宅子里修养,不但搬出了原来死赖着不走的开封府,也没跟着包黑炭东跑西颠,几乎就没在人前露面儿——要不说他是个明白人呢。

      不想让有心人看见,庞统大略交代了一声,就换了不起眼的衣裳直奔展大人的宅子。

      在城西,不大的两进小院,青砖翠瓦看着还挺利落,是与襄阳王一役后宫里赏赐给他的。展大人原来也赁过宅子,不过都是白玉堂在住,后来……公孙策便做主退了租,伺候人连同家俱摆设也全都换了新的。等展昭从襄阳回到开封就连同小牛儿一并打包扔进了新宅子。

      庞统叩门,小牛儿见是他赶紧往里请,一路小跑着去报信儿。庞统慢悠悠地走,就见这院子里铺的鹅卵小径,两边种着极好的兰草,前院廊前一侧是两三棵刚开的桂花,另一侧是几杆翠竹。小院里暗香浮动,在深秋的午后显得生机勃勃。

      展昭懒猫本来急匆匆从后院迎出来,等见着他了便没有礼数地不再挪窝儿,只站在月亮门下好歹拱一拱手:“王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庞统不吭声,只细细打量。青年未着冠,用根银簪绾了发,整个人看着好像又小了几岁,精神倒还不错,只脸色略苍白了些。天气有些冷——只是有些——青年已知冷知热地披着一条灰色斗篷,鼻尖却还是微红的。

      庞统忍不住笑道:“看来展大人应该去做顶帽子,”他指着青年比划,“就露着眼睛看路,头脸鼻子都包上吧,省得跟个病猫似的。”

      展昭白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什么,等他走近了便引着他去后院,还道:“未曾想你会来,黑狐狸、扇子哥和丁二兄都在。” 丁兆蕙?庞统脚下一顿。

      “按说是无妨的,”展昭好似没发现,却压低了声音道,“反正是眼下这般局势,你就假装是来堵他的也可以吧?”

      ……“个病猫还学人家操这么多心!”庞统真不知该说这小子什么好,暗道这么聪明伶俐怎么在某、咳咳、某些事上那么木呢?他想一想,先把手上拎的松子儿塞给展昭:“拿着,可别挑剔本王不识礼数。”

      他出来的时候顺手抽了张椅披直接把那细瓷的大海碗裹成个圆鼓隆冬的包袱,展昭莫名其妙地接过,略掀开条缝瞅了就笑眯了眼,回身喊小牛儿先收起来,还特意嘱咐“切莫让贪吃鬼黑狐狸瞅见了”。看青年一本正经护食的样子,庞统顿觉心痒难耐,心中默默盘算如何挤出时间、如何制造借口、如何忽悠展昭放下戒心好实现亲手拿松子儿喂猫的美妙情景,眨眨眼睛的功夫脑子里够写一部兵法。

      展大人宅邸的后一进院子比前院看着英气多了,没有什么花草,满眼看去就是平坦的青砖地、木人桩、兵器架,唯有东侧摆了石桌石墩藤椅竹篮。桌上细白瓷的茶碗热气袅袅,桌前三人立着迎接。

      这三人都算是江湖上这一辈儿里拔尖儿的人物,也都比较特殊:黑妖狐智化出身神秘、亦正亦邪,似乎与展昭、白玉堂都颇有渊源;血扇子钟丧乃绿林豪门的未来继承人,在他们那个行当里隐隐已有领袖群伦的架势;丁兆蕙身在江湖、心在庙堂,看着直爽鲁莽实则颇有心机,是他哥哥在仕途上的左膀右臂。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展昭:嗯,果然还是这一只机敏剔透,怎么看都可爱些。

      丁兆蕙抢先一步抱拳道:“参见王爷!”不像初识时的热络,却也比在人前放松得多。

      钟丧本来规规矩矩的,却见智化只好歹见了个礼还臭着脸,忍不住多看了庞统几眼,随后吓了一跳:“张少连?你、你……”他精通易容之术,自然认出眼前施施然站着的男子,正是迎接蕙雅公主回京时与展昭同进同出的神秘武官。

      展昭、智化、丁兆蕙都闷着头笑得“嗤嗤”的,竟是谁也没有告诉过他。庞统看堂堂钟大公子变脸也颇觉有趣,奈何不好笑出来,憋得好生无奈,只好拿智化开涮:“福公公,别来无恙啊……”

      于是智化的脸色越发臭不可言。此前他们钻了李福全是刘承敬的死忠但与马城、涂善等并不熟悉的空子,让智化调了包。结果这一路上,展昭和庞统二人便“公公”二字不离口,听得智化总觉得自己“下面”一阵阵凉飕飕的,碍于还在给人下套儿不好发作,拐弯抹角抗议了好几回都没用,恨得牙直痒痒。

      钟丧眼中狐疑只一瞬便消失不见,面上更是笑起来。庞统见了暗道一句“果然是人精”,哈哈一笑过去坐了,倒真按展昭说的摆出一副来堵丁兆蕙的样子。

      盏茶功夫,丁兆蕙告辞而去,剩下的便都是实实在在的自己人……谁他娘的跟黑狐狸还有血扇子是自己人!庞统在肚子里骂一句,瞪一眼展昭:都是叫这只猫闹的!

      展大人已经被他瞪习惯了,不痛不痒地抖抖毛就拎着茶壶去屋里续水换新茶,剩下的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庞统笑道:“怎么只有二位?孤星子前辈已经回去了?”

      “正是。”钟丧答道。“世叔待这边事一了便去……”看到展昭出来便住了口,庞统立刻猜到孤星子八成是往陷空岛去了。

      几人又随便闲聊几句,庞统正琢磨是不是该告辞,就见展昭掸掸身上的点心渣对他道:“正好王爷来了,不置是否方便与我一同去趟东衙,有件案子想请王爷参详参详。”坐在藤椅里比坐在石墩上的人略矮了些,便仰着脸。庞统努力克制着没有抚上去。

      什么案子需要本王参详?再说你小子不是在休假么还讲什么案子?庞统心中嘀咕。他根本是挤出时间来看猫,按说早些回去要紧,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对着展昭黢黑的眸子竟鬼使神差地道了声“好”。

      于是展昭与另两人说好时间去酒楼吃饭,便回房更衣准备去衙门。庞统趁机转向智化与钟丧:“二位住在这里?”

      另两人何等伶俐心思,自然知晓他问话的用意,又是钟丧答道:“此次搅进这样一件事里,又不像蒋四兄抽身得早,在京城盘桓一阵怕是免不了的。住在师弟这里,也算给官家个定心丸。”

      “原来如此……不过,展大人毕竟是位四品的官员,又常在御前行走,如今二位住在这里,知道此事来龙去脉的人很容易就会猜到此次皇上亲政,展大人居功甚伟。”

      钟丧一怔。他再机灵也不可能对朝廷的门门道道一清二楚,何况庞统估计,在他心里还是把展昭看做一个江湖人的。

      就像当初的白玉堂。

      展昭也许会重回江湖,也许会跟着包拯继续加官进爵,这都无所谓;问题在于他现在是个官——年轻、有功、圣眷正隆——不知道多少人想拉拢他或拉下他。所以,不管以后如何,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而且既然展大人公务繁忙又热心助人亲戚朋友还多,中州王不介意替他分忧。

      钟丧和智化对视一眼,都听懂了。钟丧便道:“多谢王爷提点,我们哥儿几个得商量一下再作打算。”见庞统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刚收到家信,这次事情挺大,我们家老爷子怕我和师弟有闪失,派舍弟过来协助。如今,要不要……”

      “咦,谁要来,钟殇还是钟殁?阿绝还小,伯父不会放他出来的吧?”展大人换好了衣裳出来,顺嘴插了一句。庞统扶额头:也就是说展南侠展大人你不但和杀手是师兄弟,和杀手他们一大家子也都挺熟是吧?还有钟家给子弟们起的这都是什么鬼名字!

      钟丧道:“是阿殇。阿殁出去办事,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他啊,啧,他太欠揍了,我看扇子哥你们还是带着他去赁房子吧,要不把本大爷惹急了打坏你们家的金孙孙就不好了。”

      展昭若无其事地说道,顺嘴还充起大辈儿来。庞统和余下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想把这只不知是真机灵还是假糊涂(咳)的猫揪着揉搓一顿。于是庞统哈哈大笑,钟丧嚷嚷身为长孙的自己才是钟老太爷的心头宝幺孙什么的靠边站,智化则扑到展昭背上说倒看看谁是爷。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下作别,庞统跟着展昭便往开封府去。此时正是收市前最热闹的时候,满街褐衣短打和各色锦缎长衫交织在一起。他们沿着街道慢慢地走,温润君子样板的展大人始终微笑着,不时地和人打招呼、接受热情的寒暄、被一些圆滚滚的小孩小猫小狗的投怀送抱。当然,要是没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隔着门板窗扇半遮半掩地冲他送秋波就更好了。

      青年换了藏青色的比较庄重的便装,更衬得肤色透白、眉眼清晰,笑容愈发温暖和煦。庞统跟在一旁看得心痒难耐,只好找话转移注意。“展大人得包青天真传,稽查断案入神,有什么案子需要本王与你参详?”

      “何必拿话挤兑我?若非必要,我也犯不上这个节骨眼儿上牵扯你。”展昭拿眼白他,却不多说,只道“到了便知”。于是庞统琢磨莫非真有什么难事儿,越发地不愿回王府。

      这段不远不近的路他难得地走得十分安详温情。展昭话并不多,只就武功招式、两人都听过或熟识的江湖豪侠什么的跟他东拉西扯,可是态度上透着亲近,就算话里带刺的时候也像养熟了的猫在撒娇。因此,来到了开封府后衙进屋时,庞统的心情格外好。

      展昭领着他一路直奔后衙书房,却在雕花窗下突地停下脚步。庞统隔着青年的肩头一望,原来是公孙策正在窗内发呆。

      这人还是公子哥模样,提着支笔,神思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双桃花眼满是柔情缱倦,偏让人看了会无端端悲伤起来。

      询问地看向展昭,展昭点点头,庞统叹口气,知道公孙才子再怎么情思绵绵也拦不住陈鸢早晚有一日突然离去,随后听展昭凑在他耳畔轻声道:“前段日子忧思太过,今日要与你说的案子又与她好不容易找见的亲人有些关系,以至于……先生不过假装没发现罢了。”

      公孙策倒真是个痴情种。庞统暗叹,再一想,泸州三子又哪个不是呢?包拯着眼于大情大义,眼前这个只是于情爱尚未开窍,又何尝不是肯为了值当的人豁出去!

      庞统第三叹,随即牵起猫大人的前爪大大方方地推门就进,在公孙策回神、起身、开口前,便问道:“你说,陈鸢于你是什么样的人?”

      公孙策一愣,低头不语,眼中又现出氤氲的似悲似喜的雾气,半晌犹疑地低声道:“我的妻,我儿子的娘,还有……还有……她便、便就是她自己了吧……”

      天机老人的传人,带着个耄耋老人靠装行骗为生的神棍,万里赴辽带着百万辽兵解了赵老六逼宫之围的孤注一掷的勇士……陈鸢的确是位当世的奇女子,公孙策痴迷的,的确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没错。

      三人静默半晌,展昭率先笑道:“还是来说说案子吧,请王爷来一趟可不容易——别的不说,待会儿给各方耳目演的戏码总是少不了的。”

      对了,案子。庞统这才想起来,却听公孙策道:“这案子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总觉得与襄阳王、刘承敬甚至外族都大有干系,真得请王爷好好参详参详……”

      外族?哪个外族?辽,还是……西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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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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