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流年落花落泪

　　我忍不住靠近了些，好像看到她眼角晶莹的泪：“姑娘，你是？”

　　那女子抬手用衣袖抚了抚脸，转头看我，原本哀怨惹人怜惜的娇颜在见到我之后，突然变成了惶恐，震惊，担忧，痛苦之色。还有一些些另人难以察觉的表情，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姑娘，为何不到殿内去？外面凉……”

　　话还未说完，她就打断了：“姐姐恕罪，熙儿不是有意的，熙儿告退。”

　　那一抹白影匆匆消失，还没来得及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就离开了，白衣在冰雪的掩护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是谁？我心底产生了强大的疑问，她刚才念的那首词我记得，是顾敻的《诉衷情》，到底是何人让她如此的痴念？她又为何要叫我姐姐，她刚才自称什么？熙儿？汐儿？

　　此刻我对殿内的歌舞全然失去了兴致，满脑子都那女子的身影，她那变化万千的神情，还有她的话。我让小年去告诉云修我先回了铭汐阁，小年说皇上让您当心点。我轻笑，他现在，恐怕是离不开吧？有淑妃在呢！

　　昨晚云修没有回来，宛瑶说寒烟会闹到丑时才散去，估计是皇上怕打扰您，所以没来。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在淑妃的搀扶下去了承乾宫。承乾宫，就是淑妃的住所。

　　“春儿，帮我梳一个讨喜的髻，今天呢，我们去坤宁宫逛逛。”

　　“是，主子。”

　　昨晚没有单独给太后请安，据我多方打听，太后是一个很好相处的母亲，所以，讨好太后自然是必不可免的，但是也不能太张扬，更不能让太后看出我是专程去讨好她的。我呢，就来个误打误撞，得到太后“芳心”。

　　“主子，去见太后？”春儿问道，“为什么要去呢？”

　　“去给太后请安啊。”昨天出了那么大的风头，今天也是该去见见后宫之主，云修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不过昨天因为一些事儿给耽搁了，我想，从太后口中套一点事儿，应该……不难吧？只要把她“老人家”哄高兴了。

　　春儿点点头，我又走到衣柜旁，拿了云修派人送来的衣服，穿淡红色的吧？看着喜庆，也不会显的妖艳。

　　巳时我才踏入坤宁宫的大门，昨夜那些新晋的嫔妃也表演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节目，不过好戏我是错过了，因为都是在我离去后才表演的。唉，就我那歌一唱，她们不都被我给比下去了？心里还觉得怪对不住她们的。

　　嘿嘿，有一点猫哭耗子，那个什么……

　　换成北京时间，现在差不多是十点半了，太后也休息好了吧？

　　门口的李公公见是我来了，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一听我是给太后请安，通报都免了，直说：“唐婕妤，您进去吧，老佛爷正在喝茶呢。”

　　我对他答谢的笑了笑，在李公公的带领下，和春儿一同进去了。

　　宛瑶她们，在铭汐阁，一般婕妤出门，只能带一个宫人，我想春儿进宫一年，对宫内环境也算熟悉，更何况以前是伺候皇上，见着太后也好说话，所以便带了春儿去。

　　“哟，我瞧着这是谁呢，原来是唐婕妤啊。”太后一见我来了，忙放下手中的茶，微笑着从塌上坐起。

　　“汐儿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我轻笑着福了福身。

　　“快来快来，让哀家好好瞧瞧。”太后也是自来熟，昨日才是第一次见面，今天就好像认识已久似的。

　　我走到太后跟前，太后拉我坐下，我就顺势坐在了她边上，也没推辞，这谦虚啊，我是不会的。

　　“唐婕妤，你……”太后将手放在我肩上，仔细打量起我来，我道：“汐儿，汐儿，叫汐儿就好了。”

　　“呵呵，好啊，汐儿。这个名字好听。”太后掩面轻笑，“昨日你唱的歌可把哀家给感动的差一点落泪啊，那么痴情的人儿，唉……”

　　“太后说笑了，汐儿还担心唱那种悲怨的歌扫了大家的兴呢。”

　　“哪里，这整日里看那些莺莺燕燕虚情假意的笑，哀家昨日还真是打心底里的开心了一次。至少是真的感情流露吧。”太后说着，露出笑颜。

　　喜欢？太后的意思是我昨天的表现不错咯？

　　“太后喜欢汐儿唱歌，那汐儿以后都来唱给太后听好不好？”我握住太后的手，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太后一愣，忙笑道：“哀家就怕你们这些年轻人嫌我这个老太婆烦闷呢。”

　　“汐儿怎会嫌太后呢，太后这么年轻，要是有一天能和太后在街上走走，别人肯定认为您是汐儿的姐姐呢。”

　　“哎呀，就你会说话。”太后轻点了我的鼻尖，我淘气的做了一个鬼脸。

　　还真是摸对了路子，太后喜欢那些乖巧但又不做作的女人，我也不用装素雅文静了，太后的性格与我，正是一个道上的。

　　又和太后闲谈了一会，其中还给太后讲了几个笑话段子，逗得太后哈哈直笑。

　　“你这个丫头啊，就是一个鬼灵精。”我吐了吐舌头，也不管文雅不文雅了，在太后面前，真让我想起了儿时的时光。有关母亲的记忆一直是一片空白，让我遇见太后，算不算是老天给我的补偿呢？我真想把她当做我的母亲，好好孝敬。

　　“太后，您要是喜欢啊，汐儿天天都来，呵呵，直到您不想再看到汐儿为止。”我趁势说道。

　　太后点头:“那可不行，要是皇帝吃我这个老太婆的醋了怎么办？”说完又笑起来。

　　说到皇帝，我灵机一闪，心想，也是时候讲正事了。

　　太后笑意正浓，我忽地脸色一沉，幽怨起来，太后见了，止住笑意，正色道：“汐儿怎么了？”

　　我将头埋低，让人看了心疼：“太后不知，昨日与皇上聊的好好的，皇上一见淑妃娘娘来了，就忽地不理汐儿了。汐儿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我努力的挤着眼泪，或许上天怜悯，还真有一粒珍珠大的泪水流了下来，我慢慢抬头，让太后看到，又装作无辜的迅速将头埋下。

　　太后见了，沉思了一会儿，深叹一口气：“哎……这淑妃，也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女子啊。”

　　我故作好奇的抬首睁大眼睛。太后递给我一方丝帕，示意我将泪水抹去。

　　“汐儿，哀家看的出，皇上是真的喜欢你。”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淑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谁都看的出来，皇上现在啊，只对你最用心的了。这后宫，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太后终是没有说，我无奈的心底叹息。

　　“哀家着实喜欢你这个丫头，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和哀家讲，要是皇上再惹你伤心了，哀家替做主。”太后突然开口，大义凛然。

　　既然都说淑妃的事情过去了，那我也不好再问，不想显得聒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换上了笑颜，童真的开口：“谢谢太后。”

　　“还叫太后。”太后佯装生气的瞪了我一眼，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就跟着皇上叫吧，你这个儿媳啊，哀家喜欢的打紧。呵呵……”

　　我心里一喜，忙道：“汐儿谢过皇额娘。”

　　太后一脸慈祥的朝我轻笑，这时李公公走了进来，到太后跟前，低声道：“禀太后，蓉妃娘娘等候多时了。”

　　蓉妃？

　　我看着太后，她对我笑笑，示意我别紧张，其实我哪是紧张啊，我是怕见了蓉妃，她又找我麻烦，当着太后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该用午膳了吧？汐儿，就留在这陪哀家一起用吧？”太后都发话了，我哪敢推辞。

　　跟着太后，去了前厅，看到满桌子的菜，还有银质的碗筷，这皇宫也太奢侈了。早已等候在前厅的蓉妃看到跟在太后身后的我，一脸震惊，又忙将眼神移开，看向太后，道：“臣妾给皇额娘请安。”

　　“起来吧。”太后对这蓉妃，似乎不太待见，“琳琅，和唐婕妤见过了吧？”

　　“见过了。”蓉妃横了我一眼，她准在想，讨好了皇上，现在又来巴结太后了。

　　我无奈的笑笑，蓉妃除了为人比较蛮横无理外，也没动过什么歪脑筋害过谁，所以云修才一直忍让着她，云修想我拉拢蓉妃，如今太后也在，不正是一个时候？

　　我含笑走到蓉妃身边，拉起她的手，感觉到她身子明显的怔了一下，我轻笑，道：“姐姐，您对汐儿有芥蒂汐儿知道，汐儿入宫不久，有得罪的地方您也包含着不是？都是侍候皇上的，有什么不能平下心来解决的呢？”

　　一旁的太后也知道蓉妃的性格，听我这样说，琢磨着估计蓉妃又为难我了，低咳两声，道：“唉，坐下用膳，用膳，咱们啊，今天就来一个婆媳交心会。”

　　太后也风趣，把我和蓉妃都逗笑了，我一见，恩，有戏。

　　拉着蓉妃同太后一起坐下，蓉妃神色惘然，不解我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忙着给蓉妃夹菜，又怕把一旁的太后给冷落了，笑道：“坤宁宫的饭就是比汐儿那儿的好吃，蓉妃姐姐，咱们多吃一点，嘿嘿。”

　　太后微笑着：“瞧你们，这哪的饭不都一样吗？”说是这样说，但看得出太后还是高兴的。

　　蓉妃看我也不像是故意讨太后欢心，也放松了，略带怀疑的说：“那日我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给你难看，你都不恨我？”

　　太后抬眉看我，我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说：“姐姐对汐儿的排斥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汐儿绝不是那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姐姐也是担心皇上，汐儿怎么会恨姐姐呢。”

　　蓉妃低头，好像在纠结着什么，忽地开口，好像下了多大的决心，道：“恩，我左琳琅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先前只是听了一些小人是是非谗言，今日看到汐儿姑娘的言行举止，想必当日我定是糊涂了。你放心，以后我真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还没来及的回话，一旁的太后便开了口：“喔？有谁在背后说汐儿的坏话？”太后也放下筷子，看这蓉妃。

　　蓉妃思褚了一会儿，看了看周围的宫人，太后会意的朝后扬了扬手，道：“你们下去吧。”

　　“是。”

　　待整个屋子只剩我，蓉妃，还有太后的时候，蓉妃低声道：“是这次选秀的一位秀女，那日我看到她，她正在御花园里哭泣，我上前问了大概，她哭哭啼啼的说皇上那晚突然到她的住所，她惊喜交加，皇上喃喃的低喊，熙儿熙儿，她那时已经是一片赤诚的面对皇上了，她以为是在叫她，模糊的答应。”

　　我听的一头雾水，但个中关键我却听的格外清楚，一片赤诚？噢？微微有些怒气，云修他，他怎么可以……

　　看向太后，太后对这事应该是习以为常了，皇帝宠幸后宫的女人，天经地义。

　　可是云修，他……我压抑着胸中的怒火，继续听蓉妃道：“可仔细一听才知道，她是顾熙芸，而皇上喃喃的是铭汐铭汐，她听其他一同选秀的姐妹说，这是新晋的婕妤。皇上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丢下她，穿了衣服匆匆离开了……”

　　“琳琅，就这件事你就给了汐儿下马威？”太后问道。

　　蓉妃一听，忙道：“皇额娘不知，她是这样对琳琅说的，可身旁的一个宫女又补充的一句，才让琳琅对汐儿妹妹心生……”说罢还看了看我，我也撑不起笑颜了，软软的坐在凳子上。

　　“那位宫女说什么了？”太后又问。

　　“她说，是唐婕妤霸占着皇上，在皇上身上施了巫术，皇上才能只宠幸她一人。”蓉妃边说边看我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失去了光彩。

　　“云修……”忽地觉得不对，忙改口：“皇上他，是几时去的那位名叫顾熙芸的姑娘那里？”

　　太后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又是心疼，蓉妃慢慢开口：“我遇见顾熙芸就是在找你的前一天，如此推算……”

　　如此推算，就是我和云修闹别扭的第二天，他就去找别的女人？

　　“唉，汐儿，老四虽然去了那个姑娘那里，可还是念着你的名字啊。”太后在一旁叹了口气。

　　蓉妃顿时也觉得委屈，喜欢的皇上却爱着别人，难得惆怅的说道：“是啊。汐儿妹妹，皇上是喜欢你的。”

　　她们的话，此刻我哪听得进去。喜欢我的？那为什么才闹别扭，不过是多说了他几句，第二天就跑到别的女人屋里亲亲我我？叫我的名字又有什么？我去叫着他的名字和别的男人亲热，你看他……

　　心底顿时升出寒意，转念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这就是皇帝不是么？后宫三千，就算没了你，他也不会寂寞的不是吗？那么多的女人等他去撒播“爱”的种子，等着沐浴龙的恩泽，缺了一个你唐铭汐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一时恍惚，喃喃道：“呵，不觉得我是给皇上施了巫术了？”

　　忽地觉得这样说不妥，好在太后和蓉妃脸上没有出现异样的神情，都是安慰着。

　　“汐儿……”蓉妃道：“汐儿妹妹，我知道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个蛮横无理的主子，但是我看人还是没错的，当日就当是我瞎了眼，今日再见汐儿妹妹，我相信你不是她们口中说的那种人。”

　　蓉妃的话让我原本凉凉的心有了一些暖意，太后又道：“丫头，是皇上你也要理解他，他也不可能专宠着谁，这样对你对他都不好，后宫的女人啊，嫉妒心可是能杀死人的。”

　　心情渐渐平复，要怪，只能怪我没本是抓好云修的心。

　　这时我也不能使性子，忽地坐直了身体，算是给自己打气，随即朝着太后还有蓉妃扬起了灿烂的笑容，一脸的满不在乎，道：“汐儿没事，今儿到坤宁宫也没白来，有了一个皇额娘，又多了一个姐姐，呵呵。”

　　见我笑了，她们也都没有再说刚才的话茬。太后招来宫人伺候，热热闹闹的用完了午膳，我和蓉妃就告退了。

　　只是自己知道，这心结算是有了……

　　“主子，蓉妃和你说了什么啊？”宛瑶伺候着我将衣服换下，套上一件宽松的绒毛大衣。

　　“没说什么。”

　　宛瑶突然拿来一个杯子，我看着她，杯子里面空空的，这丫头，不会真的被我惯坏了，连倒茶也不会了吧？

　　“主子，宛瑶不是要您喝茶，这个杯子啊，是泠公子托人送来的。”宛瑶将杯子递给我，我伸手接下。

　　刚才云修的事情，现在闹的心里还有一点闷闷不乐，突然又来了泠潇冉的消息。难道我命中有情劫？

　　“主子，刚才一个太监将这个杯子给了我，据说是泠公子昨夜走时，特地嘱咐他，让他将杯子给你，还让我告诉您一句话。”宛瑶道。

　　我看着手中的杯子，拳头大小，有淡青色的雕花，上面还刻着两行字，我凑进了些，一行坚忍有力的字体出现在眼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身子一僵，潇，你这般的痴心，我怎么承受的起。

　　云修不能给我完整的爱，可是我呢，却自愿陷入这个精致的牢笼。如今你明明可以另寻伴侣，为何苦苦眷恋我这个平庸之人呢。

　　忽然想起一句话“一杯子，一辈子”

　　潇，你是在告诉我这个么？

　　“主子，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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