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houettes of Doom

　　Celegorm和Curufin到了，Amrod与Amras正在途中，Caranthir则将在明日抵达。
　　“他们没变。”仔细打量了正率众接近的两个弟弟之后，Maglor评论道。
　　也就是说，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麻烦，Maedhros心想。在夏末秋初的骄阳下，Celegorm和Curufin带来的卫队阵容严整，鸦雀无声。卫队的人数远超预期，弓箭手、骑兵和步兵皆是精心配置，无数Feanor之星被镌刻在铠甲上，镶嵌在盾牌上，刺绣在罩衣上，肆无忌惮地反射着炽烈的日光。这样久经战阵的气势可不只是严格训练的结果，Maedhros想。这不是普通的卫队，而是一支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军队。他知道Celegorm有着卓越的指挥才能，单是星下战役，就令Morgoth的爪牙损失惨重；然而，他十分怀疑Celegorm如此大费周章地展示实力，仅仅是为了表明他做得到。
　　“Maitimo，”注意到他微皱的眉头，Celegorm翻身下马，将马缰随手抛给了等在一边的侍从。“见到我们真有那么难受？”
　　“莫非你对取悦你的兄长们一点信心也没有？”Maedhros回敬道，嘴角一翘，“还是，你我都没找到一个不太糟糕的玩笑？”
　　他原以为这话会惹恼这个弟弟，然而Celegorm只是一笑置之，着实令他刮目相看。或许，就连Tyelkormo到头来也能学到耐心与智慧，他想。我们难道不是全都会学到？
　　紧跟着Celegorm，Curufin走上前来。“希望我们的来访不至于给你添了太大麻烦，哥哥。”
　　实际上，你们添的麻烦不可能更大了，Maedhros很想这么说，然而他只向Curufin点了点头。“当然不会。我们兄弟分开了这么久，正是应该重聚的时候。”
　　Curufin闻言挑了挑眉，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Maedhros将安顿Celegorm和Curufin一行人的任务交给Maglor后，便转身离去。无论方才说了什么，他都能肯定这两个弟弟绝非只为家族团聚而来。他必须先理清自己的思绪。领导Feanor家族绝非有些人想象的那般简单直接，英勇无畏的声名固然有所助益，但那不够，远远不够。
　　这一点，你父亲其实一直心知肚明，Findekáno，尽管到最后，他依旧做了蠢事。
　　及时意识到自己又在用旧日的方式思考，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积习果然难改，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与那个名字对话，纵然那个名字代表过的人已经逝去，甚至无处凭吊。它的熟悉发音隐隐刺疼了他的心——如果我还有心的话，他想，抿紧的嘴唇微微下弯。已经死去不止一次的人，怎能还会有心？那个不惜违逆父亲的意志也要公然为朋友辩护的人，很久以前就在Thangorodrim的残酷悬崖上化为乌有。Findekáno，你赌上性命带回来的只是一星苟延残喘的磷火，见证过黑暗，品尝过黑暗，从而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他强行止住了纷乱的思绪。无论如何，他已经不同于往昔。必要时，他仍是强悍无情、所向披靡的战士；而在战场之外，他亦是冷静权衡、理智谋划的领袖，致力于保全实力，避免无谓的牺牲。而那正是为什么在Lúthien辞世、Dior归返Doriath的消息传来之后，他的弟弟们会聚集到他左右。
　　似乎又到了提醒旁人他们才是那颗宝石的主人的时候。
　　他坐在书桌后沉思，放任自己陷入了回忆。
　　……“再来，Maitimo。”传来了Fingon的嗓音。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自己的剑脱手飞了出去。不远处响起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声音，与此同时，Fingon收回了剑，正退回原位，准备开始新一轮练习。
　　现在你要击败我很容易了，Findekáno，他想。但你从前可没有这样的优势。从前，那个指导、训练的人是我。
　　但他没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如果他在Thangorodrim当真学到了什么，那其中无疑包括了沉默。走到落地的剑近前，他弯腰伸出了手——当然，是左手。当他慢慢合拢手指，握紧因沾了汗水而湿滑的剑柄，他能感到Fingon投来的目光，既关注又纠结。
　　幸好，没有怜悯。
　　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气淹没了他。抬起头，他迎上了Fingon的注视。“这不公平。”
　　“我知道。”Fingon答道，保持了平稳的声调，“而你也知道，Maitimo，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说，大敌不会对我们公平。”
　　“但你是大敌吗？”他举剑指向他的堂弟、挚友兼恩人，目光擦过未曾磨利的剑刃，金属的钝口刹那间仿佛迸出了火星。“大敌不会对我们公平，但你会对我公平。现在，我们再来比试，”他微微一笑，“你也要用左手。”……
　　当然，大敌不会对我们公平。靠着背叛，Morgoth粉碎了你的生命和我的希望，但你我终究不同：你作为君王死得其所，而我却不得不活下去，抱着破碎但还一息尚存的希望。
　　Dior Eluchíl和精灵宝钻。Maedhros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断腕。这不公平，我很清楚。但Findekáno，换了是你，你会如何抉择？你是否会选择先去收复另外两颗精灵宝钻，再度向黑暗魔君发动进攻？像你父亲那样，挑战Angband的庞大势力，哪怕明知这是注定失败的愚行，是孤注一掷的绝望？
　　我知道你会那样做。因为你不曾以Ilúvatar之名发下誓言，因为你不曾窥见万劫不复的永恒黑暗。正因如此，你仍能无愧于英勇之名，仍能无畏地选择牺牲，我却不能，哪怕我并不眷恋这条残破不堪的生命。在誓言达成之前，我自己的命运不过是天平上的一颗砝码，因为至少，我还要考虑六个弟弟的命运。
　　现在你明白了吗，Findekáno？我只有一个选择。
　　——停下，Maitimo。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令他骤然一凛。真的是你吗，Findekáno？
　　——你正站在深渊边缘。别去试探它的深浅。
　　还是，这根本就又是我的头脑捏造的幻影，如同Thangorodrim的恐怖，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太阳渐渐移过了天顶。明亮的阳光穿过窗棂，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光与影的界线。
　　“我会先给他送信。”Maedhros宣布，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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