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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四．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何时才是我们的交点。
上海滩闷热笼罩下的六月不声不息的进入了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室外唐菖蒲白色的花瓣上，雨滴融于花色中，叶子却被洗得鲜绿，地上传来阵阵青草香。
程英奇伫立于书房屋檐下，看着那雨从瓦檐凝聚成小溪般无规律的淌下。
近年来靠着走私军火积累的财富让他在上海呼风唤雨，过着万人之上的奢华生活，可是为何每当斜风细雨之时心底的寂寞却无端被召唤，内心深处涌起的寒意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心惊。
“码头也没什么事，还是去大都会吧。”他暗淡的转身，抄起椅背上的外套。书房的门却在此时被人敲响。
“刘管家。”他停下脚步对着门外的人道。
听到主人的召唤刘管家这才开门入内，一只手托着盘，里面乘着专门为程英奇准备的下午茶点。
刘管家是是个年逾半百的老太太，饱经风霜，丝鬓如银。虽衣着简单却给人一种十分干净舒适的感觉。见主人又要出门，深知程英奇脾性的刘管家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深怕碗里的莲子汤溢出弄脏了地板，然后让出门来好方便主人出去。
“不吃了，有些事情。”程英奇从刘管家让出的过道中径直走出书房。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萧索之影，刘管家还是忍不住的 “唉” 了一声摇了摇头。程英奇的这处偏僻居所要不是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打理，以主人那每个星期回来一两次的频率只怕早就成荒宅了。程英奇在上海中心那块繁华地带还有房产，如果不是处理码头上的一些事比较晚才会回来这里小小做个休憩，其他时候他都会在那边过夜。
程英奇的车驶离了绿意盎然的一片寂静，开往市区那处灯红酒绿的喧闹。
夜晚在大都会似乎降临的特别快。舞台上，歌女衣着暴露的小洋装，小块网状面纱拂面如夜莺一般歌唱着，声声催魂儿。台下，随着洋洋盈耳的歌声，锦衣华服的女子们挽着商界名流、大亨游弋在灯光和音乐的深处。
程英奇端着酒杯坐下。
“奇爷。”眼前的女子媚眼如丝，扭动着腰肢走到他跟前贴着他身旁坐下。
“怎么才来啊，人家为了奇爷可是差点连命都丢掉了。”声音娇莺初转。
程英奇这才拧头看向身旁的女子，只可惜平常的寻欢作乐、春风一度都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仅仅在脑际荡起一圈涟漪，却不留下任何痕迹，这叫他如何想得起。
舞女故作嗔怒的在他怀里撒起娇来。“奇爷日理万机，是大忙人，人家只是朵卑微的小白丽，奇爷自然想不起。”一边说还一边用暗含秋波的媚眼电击程英奇。
白丽这个名字他觉得熟悉，似乎曾经在哪听到过。“对了，胡林在对莫离资料报告的时候曾经提起过她，想必就是被莫离敲晕过去的舞女小姐吧。”想到莫离一阵海浪又再次拍打上他心头的暗礁。
他将白丽拢入怀下。
“当然没忘。”他不失风度的对怀内的白丽道。
倒在程英奇那宽阔有力的臂弯下，被他浓郁的男性气息包围着，白丽心中一阵狂喜。想起那一次被人莫名其妙的敲昏在化妆室，她庆幸击中的只是有长发遮盖的后脑，不曾影响她的花容月貌，要是打在脸上破了相，那她在大都会只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只是，即便带着容颜仍在的庆幸她却还是懊恼错失了难得服侍程英奇的机会，令她恨得牙痒痒。大都会里的舞女们哪个不是暗怀心思每日在舞厅里流连露相就为相得一个好归宿。要论权，程英奇稳坐上海滩十六铺码头的第一把交椅；要论财，他同时又是上海最大的船商，手里握有的船只数不胜数。就这两样已经是舞女心目中的极品金龟婿了，可偏偏这程英奇还生得一副好皮相，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却不曾婚配，不似其他大亨不是已到知命之年就是家中早已妻妾成群。如今程英奇竟然表示记得自己，让她如何不喜悦，如何不欢欣？
“这不是英奇嘛。”迎面又走来一个灰色西装的男人，头发经过细心梳理朝后脑勺倒去。
“世杰？”程英奇有些疑惑，他的这位仁兄不是还在香港吗，怎么会在大都会碰到。
看着程英奇正怀抱美人，许世杰嘴角一笑道：“没打扰老兄你的兴致吧？”
程英奇松开白丽起身和许世杰的右手用力一握，“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通知一声。”
“两个小时前，行李都放回如意居了，先来这转转。”许世杰一脸不正紧的笑。
许世杰留连花丛的喜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了，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使起手段来却是心狠手辣，不留一丝情面。两年前他与程英奇在生意场上相识，后来逐渐熟络不知觉见俩人竟成了要好的生意伙伴兼朋友。许世杰的经营主要在香港，但上海也有不少在他名下的赌场和舞厅。
“你还好好的活着嘛。”许世杰上下打量着好友。
“怎么，很失望？”两人一并坐下，程英奇对白丽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白丽只得撅着嘴悻悻的离开。
其实一得知程英奇被刺杀的事情许世杰就亲自电话问候，一早知道他没事，可是见了面还是忍不住要调侃一下。
“凶手到底是何许人也，我倒很想领教一下呢。”依旧戏谑的口吻。
程英奇对刺杀事件不曾透露丝毫，媒体仅知有这么回事却不明因果，更不晓得是何人下手。媒体只是隐隐的觉得程英奇似乎对那次事件下了□□，因为那件事从此便无人问津。
程英奇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凶手”虽已捉拿归案，他却放虎归山，各种原因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报社的人找上门来他却从未回应，除了阿力没有人真正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莫离这个名字被他保护的周全。有时候他自己都忍不住质疑，为了一个想要杀他的女人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英奇，是我，不是别人。”许世杰突然收敛笑脸正紧起来，“说吧，到底是什么人有这胆子太岁头上动土？”
“是一个女人。”程英奇淡淡道，没有看许世杰端起酒杯酌了一口。
“什么？！”许世杰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到底是何人家的女子有如此胆量。
“得罪了哪家千金？”继续追问。
“就一普通女子。”程英奇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可许世杰却隐约察觉出他话中透出的一丝怜惜。
“得罪了你程英奇下场都很悲惨吧。”许世杰还在套他的话。
“她逃跑了。”
“然后？”穷追不舍。
“那阵子码头事情太多，至于现在，我已经不想再追究。”程英奇将目光从酒杯转移到许世杰的脸上。
沉默了两秒，“需要帮忙尽管说句话，我可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呐！”
程英奇微笑，动一动嘴角便不再言语。
见程英奇不说话，许世杰狠狠补上一句，“看你那张冰封的脸难怪讨不到老婆，好好检讨检讨。”一只手搭上程英奇的肩膀，“白莲饭庄的姜老爷子一直想请你吃个饭打圈麻将，肯赏脸不？听说他女儿长得倒是不赖，我也可以给你们拉拉红线做做媒人～”
“你这次出来寻花问柳让许太太知道了吗？”程英奇笑道。
一句话就把许世杰堵得哑口无言。
干光了酒杯里所有的红酒，一仰头道：“英奇你是对的，只有像我这样的傻子才会被一个女人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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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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