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尽落花能几醉

　　朝堂上如何应对天宇这次的突然到访与我无关，那是那些平日里总爱摆出一副忠君爱国模样的官员们应该头疼的事。虽说后宫不得谈论政事，但也偶尔会听到一些宫女私底下议论，不过多半是不实的妄自猜测。
　　楚辉显得很平静，只交代了礼部负责接待使臣的官员们不可怠慢疏忽有纰漏之处免得有失周国颜面。
　　总之，无论整件事情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暴风骤雨，所有的事情依然照常进行。楚瑄在吉日举行了大婚，而且异常隆重。长场的迎亲队伍似乎没有尽头，代表着吉祥喜庆的红色占据了整条街市，书里面说的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没有去太和殿看楚瑄带着即将成为宁王妃的张婷秀向皇帝叩谢恩典，而是和白怡清提前去了宁王府。以贺喜的名义，在那里我有可能机会单独见马良玉一面，还有去打探一下让我放心不下的叶玉峰的情况。

　　敲开了王府后门，看门的老家丁看着我愣了一会儿才道，“是锦瑟姑娘！噢，不对，应该称您为叶尚仪才对。”说着就要向我施礼请安。
　　我连忙用手扶住那个老家丁，“古伯，您这是干什么？在王府的时候您没少关照我，这些锦瑟是记在心里的。”这位古伯是王府里照看后园角门的，每次我从后门溜出去的时候他都会好心的替我保密，虽然这位老人并不知道我的身边可能随时有人监视，。
　　“姑娘这次来是……”古伯见我身后还跟了一个男子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说来也不怪古伯会犹豫，若是我一个人还好，毕竟曾经在府里的人，进也就进了。可是我身后的白怡清在古伯看来十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加上今天有事宁王府非常重要的日子，出了差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古伯，今天是宁王的大喜之日，我跟皇上讨了个假来道贺。只是我想先见见婉蓉王妃，毕竟今天这样的日子她心里不好过。”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塞到古伯手里，“古伯可要为我遮掩一下啊。”
　　古伯打开荷包，见里面装的全是银子，连忙推了回来。“这可使不得，以前就时常得姑娘的恩惠，如今家里的病已经好了，怎么可以再拿姑娘的钱。”
　　在府里时我无意间听说古伯的老伴得了重病便拿了月利的银两给了他，反正那段时间我不用花费什么，就算是回报一下这个善良老人。
　　“拿着吧，将来给您的小儿子选个好人家的姑娘，会需要的。”
　　古伯感激的收了银钱，我和白怡清刚要离开，古伯想了想又说道：“姑娘，婉蓉王妃这一阵子病了，又因为府里前几日进了个刺客，受了些惊吓，病情更加严重了。”
　　“刺客？”是指叶玉峰吗？古伯说这些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吉日，觉得我去见生病的人不吉利。我笑着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古伯。”便和白怡清进了王府。

　　虽说我曾在宁王府住了两月有余，但也找不到宁王府关押囚犯的地方。再者也不知道楚瑄有没有把叶玉峰关起来，最重要的是他还在不在王府里，所以只能去见婉蓉那探听点儿线索。
　　今日的宁王府里到处透着喜庆，不少宾客已经到了，所以我尽量挑偏僻的小道去婉蓉的院子。刚转过花园，正好看见了婉蓉院子里那个叫珠儿的侍女，便迎了过去。
　　“珠儿。”
　　“锦瑟姑娘！”珠儿看见我很是意外，“今天这样的日子您怎么会来府里？”
　　这问的是什么话，难道今天这种日子我还应该回避一下吗？懒得和一个丫鬟计较那么多，我把她拉到一边说道：“我来看看你们家王妃，听说她病了？”
　　一提到婉蓉，珠儿的眼睛顿时泛红了。“王妃之前就感觉身体不适，王爷让人来看过，可大夫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结果前几日府里闹刺客，王妃受了惊吓，就一病不起了……今天王爷迎娶正王妃，我家王妃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一口东西，，谁劝也不听……若是姑娘能去看望王妃，陪王妃说说话，我想王妃一定会高兴的。”

　　白怡清自然不合适到内院去，而且他还要留在外面等着见马良玉，所以我独自跟着珠儿去见婉蓉。
　　婉蓉的院子在王府的西南角，本是个清幽宁静的地方，可现在看起来竟有些凄凉的感觉。这个院子与其他地方张灯结彩喜庆忙碌的景象不同，虽然也挂了红绸红灯，这里却没有沾染一丝喧闹。
　　进了院子我跟着珠儿直接前往内室，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汤药特有的苦味。绕过屏风，只见婉蓉斜倚在床上，脸上没有神采，和上次见面时相比瘦了一圈。她没有发现我进来，正愣愣的看着某一点发呆。
　　“王妃，叶尚仪来看您了。”珠儿走近她轻声提醒道。
　　听见我的名字，婉蓉的头微微转动了一下，抬头看向我，然后笑了。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比黄连还要苦一些。
　　珠儿在床边放了把椅子，我挨着婉蓉坐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婉蓉垂下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锦瑟，我现在终于相信，你的心里真的没有王爷。想想我以前做过的事，实在是对不住你。还好皇上没有追究什么，依然宠爱你，否则我真是无颜面对你。”一提起那件事我心里就憋气，就因为婉蓉当初所谓善意的成全，结果后来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但是现如今看见她这副憔悴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责怪的话。
　　我执起婉蓉的手腕，屏息数了一下她的脉搏，是正常的范围内，就是弱了一些。“你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现在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心病还须心药医，你如果自己心里无法开解，那么即使是仙丹灵药于你的病情也是无效的。”我虽不太懂中医诊脉，但是从婉蓉的脉象上看确实不是病入膏肓的那般严重，我猜测婉蓉之所以虚弱无力满脸病容大概是心理上的原因。婉蓉心思细腻优柔，多半是由于忧愁感伤的情绪郁结于心又久久不散抑郁成疾，然后又影响了身体。
　　婉蓉弯了弯嘴角想笑笑，可是眼泪却一颗一颗的滴了下来，珠儿连忙递上丝帕。“锦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我不会是这王府里唯一的女人，我也从来没有那样奢侈的想过，能留在王爷身边已经是我最大的满足了。所以当初我看着王爷中意你却又不舍得委屈你时，才会做了那样的事。”
　　难道有更复杂的原因吗？和叶玉峰行刺有关系吗？这么想着我直接问道：“那你如今这个样子是因为什么？”
　　婉蓉看了一眼珠儿，珠儿立刻会意的出了内室守着门。
　　“我有了身孕……可是，王爷好像不喜欢这个孩子的到来。”说着婉蓉的手抚上腹部，眼里有些欢喜但更多的是担忧。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婉蓉为何会是这幅模样了。楚瑄是亲王，就算是不喜欢，按照祖制这个王府里会有一名正妃，四名侧妃，至于侍妾更是无数。这样一来，楚瑄注定会有许多子嗣。婉蓉若是生个女孩还好，可以风光的嫁出去。若是个男孩，本身不是嫡长子不能世袭王位，要是再没有父亲的喜爱和看重，那以后的日子和将来的前途将暗淡无光。也许当一个女人成为了母亲之后，她的世界里就没有自己了。
　　只是让我不解的是，看婉蓉的样子，应该刚刚怀孕不久，就算这段期间楚瑄忙着准备大婚，也不该冷落婉蓉啊。再说楚瑄现在并无子嗣，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应该高兴才对，怎么会讨厌这个孩子呢？
　　我不知该怎么问，婉蓉也美玉再说下去，正在这时候，珠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道：“王妃，我，我看见王爷朝这边过来了。”
　　婉蓉的眼睛刚染上一丝神采，随即又黯淡了。而我此时已经无暇去顾及婉蓉的心思了，楚瑄不是去迎亲了吗？就算是把新娘迎进来，不是应该立即举行成亲拜堂的仪式吗？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我忘不了秋围时我拒绝楚瑄后他那执着的眼神，还有不久前他在宣和殿上差一点儿说出的话。白怡清去找马良玉了，想到我即将一个人去面对楚瑄，心里竟有些害怕了。我告诉自己要镇定，楚辉派到我身边的护龙位应该就在附近，实在不成，走为上策。

　　我刚刚做好心里建设，只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帘笼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一身红衣的人转出了屏风，来的正是身穿婚礼吉服的楚瑄。
　　楚瑄的目光越过我看着婉蓉，竟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你忘了我的话了吗？”
　　婉蓉一惊，连忙低下了头回答道：“王爷，臣妾只是和叶尚仪说了会儿话。”
　　楚瑄依然目光锐利的看着婉蓉，我见婉蓉吓得连呼吸都便轻了，有些看不过去了。“婉蓉王妃现在怀有身孕，情绪不适宜有太大的波动。王爷，你吓到王妃了。”
　　不料听了我的话楚瑄一惊，往后退了半步，试探着问道：“你都知道了？”
　　楚瑄的强烈反应把握弄得一愣，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知道了什么。
　　见我只是看着他没说话，楚瑄几步就走到了床边，一把抓住婉蓉的胳膊，质问道：“你都跟锦瑟说了什么？”
　　婉蓉有些惊恐还有些委屈的看着楚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本来不想惹上楚瑄不想理会他家的家务事，可是这婉蓉苦的梨花带雨的也不知道反抗的样子让我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婉蓉有什么过错还没弄清楚，你楚瑄凭什么就动手了，再说婉蓉现在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冲动了。其后果就是我没经过大脑就拉住了楚瑄捏着婉蓉手腕的手，“楚瑄，我有话和你说，很重要。”
　　楚瑄看着我，随即松开了婉蓉，婉蓉的手腕上立即多一道青紫的印子。
　　我也连忙收回了手，因为刚刚一时情急我靠楚瑄太近了，感觉像是巴着他胳膊似的。“王爷，锦瑟刚才多有冒犯。您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空着前面的喜堂似乎不妥。”
　　“是吗？锦瑟说得有理。不过锦瑟似乎是来道贺的，你留在这里也不太合适，不如和本王一道走吧。”
　　楚瑄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但是这话听着却有些别扭。我跟他一道去喜堂，开什么国际玩笑，可是不去，看情况好像不太可能。见我不动，楚瑄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时间两个人就僵持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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