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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
缆车缓缓上升,雪山近在咫尺。
段喻之燥红着脸望着下方天地,手里拽着葡萄提子等一颗颗塞入嘴里,酸酸甜甜,滋味着实是好,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复杂得很。
难不成她真的喜欢傅寻?
但是为什么呢?明明以前是一副仇敌的模样,她托着下巴回想,过往的细节在一点点展开,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去观察,似乎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么恶劣。
甚至还有些契合。
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骤然间被放大,她像做阅读理解一样分析着成因含义,抽丝剥茧般思考。
段喻之下意识抬眼去看前面缆车里的傅寻,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灼热的视线,傅寻转过身来看向她,他只是笑着,在段喻之看来,却带着勾人的意味。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发生了。
傅寻的缆车突然开始四下摇晃,这动作太不寻常,段喻之上前一步扒在玻璃窗户上,眯起眼细细查看,却发现牵引器的抓钩在缓缓松开。
摇晃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剧烈,这样下去缆车迟早会下坠,事故的发生只是早晚的问题。
傅寻显然也发现了牵引器的问题,他安抚性地朝段喻之笑了笑,口型示意段喻之不要怕。
这哪能不怕?
这缆车不到终点是不会停止和打开的,哪怕她敲碎了玻璃也没法帮助傅寻,段喻之强自镇定,抖着一双手按照车厢内的指示,给工作人员拨打电话。
可那边长久没有接听,一直处于占线状态。
缆车已经开始缓缓下落,高度也在降低,她期盼着傅寻的那座缆车可以撑到结束,可事实总是不如她所愿,在电话终于被接通的那一刻,牵引器彻底松开,缆车快速坠落。
“傅寻——”
傅寻带着笑意的脸定格在了上一秒。
段喻之脑海一片空白。
“喂,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呢?”工作人员传来声音,可她已经听不到了,脑子里满是那个坠落的画面。
下方是湍急的河流,缆车不出乎意外地沉入海里。
高空落水,生还几率太小了。
正是明白这个道理,她更加绝望且茫然,有什么东西在强行挤压着胸口,段喻之几乎无法呼吸。
工作人员还在锲而不舍地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段喻之瘫软在车厢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慌不择路,“傅寻掉下去了……”
“您是指…”
“缆车失控掉海里了,快点报警…”段喻之撑着桌子站起来,望向河流,心都凉了一片,在工作人员的一点点询问下,她告知了所有情况,因为事故,缆车加快速度到了终点。
警察消防员等早已等在终点准备开展救援,一旁还有救护车,工作人员忙着安抚游客,现场一片混乱。
人群嗡嗡的声音密集地连成一片,段喻之在一旁的休息处呆呆坐着,有人递给她一杯水,她却手发抖,难以喝下肚。
她害怕,害怕傅寻真的离她而去。
天色渐晚,人群离散,救援队去了好几波,却也只找到了沉没于海底的缆车残骸,至于人,没有任何踪迹。
这条江河很宽阔,之前凡是坠海的人都得到了死亡的结果,救援队委婉地说傅寻可能已经死亡了,只是尸体因为急流而冲向了更远处。
段喻之不信。
没有找到尸体前,她不相信任何人说的话。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果救援队不找,那她就自己找,也许傅寻命大活了下来,只是落到了一个荒僻的地方,不管多久,她都会一直找下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夜晚给搜救增加了难度,段喻之一直停留在缆车终点的休息处,等待着哪怕很微小的希望与转机。
她在休息处迷迷糊糊睡着,又在噩梦中转醒,这个过程反反复复,天亮了她眼底黑眼圈浓重,显然一夜难眠。
而搜救队也带来了最新的情况,他们找到了傅寻的外套。
这无疑是一个希望。
于是段喻之询问过其他救援队的意见,又征得同意后,沿着小路来到江河边,从上流往下游寻找着有关傅寻的蛛丝马迹。
冬日江河温度冰凉刺骨,若是泡久了就是不淹死也得被活活冻死,更何况傅寻不会水。
她无法想象傅寻要怎么自救。
段喻之仰头看向高空,那里正是昨天缆车开始掉落的地方,她丧着脸,忍下负面情绪继续找,然而走出几步,她猛然间想到一个点。
这里的景观缆车与别处的缆车不同,它是由人工操纵的,也就是说每一辆缆车都是被独立运行的,如果真的是缆车失灵,那么也不应该恰好只有傅寻的那一辆,这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
还有一个猜测,那就是这场事故是人为的,有人在操作室恶意松开了傅寻的缆车抓钩,致使其坠落。
正在这时,在不远处的搜救人员急声呼喊“人找到了!在这边!”
思维陡然被中止,她顾不得其他,当即飞奔而去,她踮起脚,从一圈救援人员之中,瞧见了满脸鲜血昏迷不醒的傅寻。
地面与周围河流是触目惊心的红色,旁边还有已经变形的桌板,也许他就是靠着这桌板才勉强上岸。
救援队动作迅速,把他抬上担架后便一刻不停地往救护车上走,护士粗略检查一番,先把他的伤口做了清理,及时止住血,又得出结论他估计是脑袋撞到了石块上,才导致鲜血四溢。
好在人还有呼吸。
为了不耽误救治,他们去了临近这个度假地点最近的医院,红灯亮起,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与护士鱼贯而入急诊室,抢救面临死亡危机的傅寻。
段喻之颓然地坐在外头座椅上,心慌得厉害,如此绝望茫然的心情,她竟然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体验了三次。
一次是车祸时,一次是梅凝死亡后,最后一次就是现在。
漫长的等待中,思维也在不停变化,她像经历了长途跋涉的旅人,浑身疲惫,却也欢欣雀跃于新的发现。
段喻之掐着手心发抖,她试想了一下傅寻死亡的结果,然后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
缠绕的情感正在被逐渐理清。
红灯灭掉,急诊结束,医生护士依次而出,段喻之凑上前询问结果,却被告知傅寻现在仍有风险,哪怕动了手术止了血,但他还处于昏迷状态,如果不能在五天内醒来,或许今后醒来的几率就会更小。
换言之,也许会成为植物人。
晴天霹雳,段喻之愣了好久都没回神,她以为植物人什么的会是影视剧里写的剧本,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情,真的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
傅寻被转移到普通病房内,她浑浑噩噩地走进病房,小护士检查完后就离开了,偌大的房间只听得到滴答滴答的机器声音,他脸色苍白,又罩着呼吸器,脆弱感横生。
段喻之坐在病床前,茫然无措地握上他冰凉的手,这让她想起了梅凝死亡前身体的温度,她不断扭头看着心电仪,只有确认心脏还在跳动才能安心。
恐慌笼罩了她。
“骗子……”
段喻之把他的手抵在唇边,低声道:“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个家吗?只要有你在,我就有家,这是你自己说的吧?可现在你自己看看,我又没家了。”
“你那么喜欢我,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边就不管了,傅寻,你不能太过分,我会生气的。”
她垂下头,额头枕着傅寻落在床单上的冰手,不知不觉间泪水晕染开一片。
“我好不容易知道自己喜欢你了,结果你倒好,突然就倒下了……”段喻之偏过头,吸吸鼻子,闷声闷气道:“你要是醒不过来,就永远听不到我说喜欢两个字了,过几年我可能会有比你更好的对象,对其他人说喜欢……”
说到此,她蓦地感觉到傅寻指尖的动弹,很细微,但她确实感受到了。
段喻之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嘴里继续道:“我还要飞国外去找沈延,接受他的告白,也许就能日久生情了。”
动弹的幅度更大了些,她看向傅寻的双眼,虽然没醒,但明显能看到眼珠子乱窜,段喻之慌张地跑去找医生,医生细心检查一番后说:“病人脑部神经很活跃,恢复的几率很大。”
将醒未醒。
语言刺激疗法真的有用?
待医生检查完走后,段喻之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气人的话,可傅寻就像突然被关闭的电脑,没有任何反应。
她宽慰自己,这才第一天,没准第二天就醒了。
事实是,第二天他也没什么太大反应,昨日的那个动弹仿佛是她在做梦。
没等来傅寻苏醒,先等来傅知的到来。
他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外地飞速赶来,眉眼的担忧显而易见,傅知皱着眉,沉声问道:“那天接待你们去单人缆车的人你还有印象吗?”
“有,我记得是个女人。”
段喻之不笨,尤其先前怀疑事故是人为,立即就反应过来傅知一席话的意思,“那个工作人员和幕后黑手是一伙的?”
傅知深深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说是,又道:“人和证据我已经查出来了,只不过对方跑得太快,现在还没抓到。”
不愧是傅氏掌权人。
段喻之抿着唇,欲言又止。
傅知似乎察觉到了她想问的话,便说:“是孔家的小儿子。”
“被傅寻打断腿的那个?”
“嗯。”傅知敛眉,温和的声线里掺了冰碴子,“他倒是不怕死,什么事儿都敢做。”
既然查明凶手是谁,段喻之也安了一块心,之后傅知将人转移到傅氏的私人医院,派了最好的医生诊治傅寻。
饶是如此,傅寻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孔家那个小儿子则因为这场恶劣的杀人未遂案件被警察逮了,证据确凿,想辩解都没法辩解。
段喻之这几天都在傅寻的病房待着,要么唠唠叨叨一大堆,要么一言不发,期间他的朋友来了一波又一波。
眼看着医生所说的五天期限就要到了,段喻之越发心急,整日整夜攥着他的手不松开。
“傅寻,求你了快点醒,你要是现在醒了我就……”
“就怎么样?”
段喻之话音顿住,她不敢置信地抬头,就瞧见傅寻正睁着无辜的双眼呆呆傻傻地看她。
“你醒了?!!”
她猛然扑上去抱住傅寻,失而复得的感觉令她心安,然而这心脏却又因为傅寻的下一句话而被高高揪起来。
“你是谁?我好像…不认得你吧?”
傅寻把她手掰开,对上她懵逼的表情,继续道:“你是我哥派来的护工?”
段喻之勉强笑了声,“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
可傅寻看她的眼神就是很陌生。
“我…我是段喻之…你不记得了?”
傅寻摇了摇头,而后她又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得到答案后段喻之人都傻了。
他脸上表情恢复了以往的矜贵高冷,就连再开口的语气都生疏冷漠,“如果问完了,还请你先出去,我要独自休息一下。”
“……好。”
傅寻真的失忆了,可其他人都记得,独独不记得她段喻之一人。
他的记忆里,没有了段喻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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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提醒一下,现实生活中真要高空坠海基本就死亡了,据我查到的资料好像超过十米坠海就相当于落到水泥地上了,傅寻纯粹是因为有主角光环才没凉……否则本文就be了
另外感谢收藏,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