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见尸

　　夜给人一种幽暗、宁静的感觉。本来是渔港的香江，入夜后却没有渔村的纯朴宁静，也没有乡村的幽暗静寂，反而是灯火通明。中环桂兰坊那边，入夜后成了灯红酒绿地方，不少少男少女都到那儿找寻欢愉快乐。因此该处被称为「一夜情区」。

　　张星、陆志明是桂兰坊的蒲客，一入夜就必会看到他们。当然这天也不例外，他们俩在天未入夜就到达桂兰坊，开始他们的「新生活」。与其说是新生活，倒不如说是夜生活吧。别看这两个只是17、8岁的黄毛小子，他们可是在桂兰坊鼎鼎大名，在桂兰坊打混的人无不认识他们。被称为「星爷」的张星和「明哥」的陆志明，自六岁起就在桂兰坊打混，历尽沧桑，身经百战的他们，早已在桂兰坊这个龙蛇混杂、灯红酒绿的地方练出一身「功夫」。但这天的桂兰坊，却与平日热闹的气氛截然不同。

　　每人的脸上不再挂着笑容，全被哀伤和苦恼代替。餐厅挂上了暂停营业的门牌，街道变得冷清，不再人来人往，还在营业的酒吧不再人声鼎沸、人如潮涌，店内的客人寥寥无几。张星和志明早就察觉桂兰坊的不妥处，他们发现，即使是在营业的店铺，门上都挂着关门的牌子，要不是熟悉店主，也就以为店早已关门。他们走到相熟的店铺，询问一下情况。

　　乐团吧‧晚上十时

　　一推门，就看到几个客人坐在喝啤酒。他们静静的坐在角落，不作声，只低头的望着酒杯。晶莹的水滴从杯面滴下，在桌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潭。他们发现酒吧今天只有两个员工上班：调酒师Edward和侍应Thelma。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酒吧少了这么多人？还有，今天只有你们俩上班？那其他员工呢？」志明坐在最近门外的椅子，低声的问着正在调酒的Edward。但Edward只顾着调酒，并无回应。
　　「喂，你是怎么了？我在问你问题呢！」志明不耐烦的看着他，只见Edward双目无神的看着手中的器皿，嘴里念念有词。

　　「喂！喂！」志明挥动着手臂，但Edward仍是没反应。「我在跟你说话呢！喂！」
　　「这样是没用的。」身后出现了一把女声，志明回头一看，是酒吧侍应Thelma。
　　「你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志明惊讶的看着她，她明明是在距离正门很远的地方嘛！怎么她好像走路没声音？

　　「你刚才说『这样是没用的』那是什么意思？」本来坐在桌子观察着其他客人的张星站了起来。
　　「他从前天起便是这样，双目无神，嘴里不知在说什么话，手中只握着调酒器皿，不跟人说话，别人问他他也没回应。」Thelma关上了酒吧大门。
　　「但他不是个很多话说的人吗？为什么会这样子？」志明不解问道。
　　「你们没看新闻吗？」Thelma用扭开收音机，把声浪稍为提高。

　　「现在由赵明生报导新闻：本港陆续有市民感染最新流感N779，开始出现神情呆滞、行动缓慢的迹像，专家指N779可经呼吸道感染，人传人的风险十分高，患者患病初期会出现神情呆滞的迹象，到了后期会出现发烧呕吐，现时患病的市民人数估计高达2万人，政府呼吁没受感染的市民尽量留在家中，不要外出，或者避免到人多的地方。由于专家呼吁患病的市民尽早求医，大批患病市民到各个政府医院，令医院工作量暴增，尤其以东区医院尤多，东区医院发言人表示，由于前来求医的市民人数众多，将会安排更多医护人员治疗患病市民…」Thelma关掉收音机。

　　「听到了吧？这就是为什么最近桂兰芳少了人，酒吧没什么生意的原因！陆续有市民感染最新型号的流感，令我们的生意大受影响！」
　　「那么…难道Edward他也是？」志明惊慌的看着他，刚才靠近Edward跟他说话…
　　「他没事。只是他的家人都患了这病，才令他心神彷佛。」
　　「但他的神情…」
　　「要是你家人都染了这个病，我想你也会跟他差不多了吧？张星，他可不像你，家人都不在本地，Edward他的两个妹妹也染了这病，令他十分担忧。」Thelma一边抹酒杯一边说道。
　　「最好就如你所说的。」张星拿起外套，挥袖离开酒吧。
　　志明见状，即紧随其后。

　　「星！你要往那儿去？」志明走近站在马路旁拦截出租车的张星。
　　「往医院。」一辆出租车在眼前飞驰而过，忽视了张星的招手。
　　「Damn! 他妈的，明明看到我在招手，也不停下来。」张星辱骂对方。
　　「星，别这样子吧。」志明尝试平息张星的怒气和不耐烦「这儿是比较难截车的，不如到B区那边吧？那边比较易截车。」
　　志明的意见很快获张星接纳。到达B区后不消一会儿就拦截了一部出租车。
　　「恕我多嘴问一句，你往医院干吗呢？收音机不是说染病的市民都在医院吗？你去是想被感染吗？」在出租车上，志明看着一脸担忧的张星问道。
　　「刚才Thelma不是说过酒吧生意受影响是因为大部份的客人也染了这病吗？」张星转身望着志明。
　　「嗯，那又怎样？」不知什么时候，志明拿起袋中的饼干来吃。
　　「刚才收音机说本港约有两万人受感染，而酒吧高峰期曾有2000名顾客，假设酒吧大部份客人受感染，也就占了1/10。」张星看着志明，他的嘴角沾了饼碎。
　　「嗯嗯，继续吧。」志明点点头。
　　「但酒吧的客人是从何处受感染？为什么单是酒吧感染人数就占了总体感染人数的1/10那么多？」张星凝视志明。
　　「你怎么看着我？我怎会知道他们是怎样感染这病？」志明莫名奇妙的看着张星。

　　「那你想知道当中的原因吗？」张星试探道。他了解志明的性格：他是经不起试探的。
　　「当然，你怎么这样说？」志明点点头。
　　「那咱们就到医院发掘真相去吧！」张星撘着志明的肩膊。
　　出租车一停下，张星便拉着志明下车。
　　「星！我们现在该先到那儿去？急证室还是门诊部？」他们穿过医院大门。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那…就去门诊部先吧！」张星大步踏前。
　　志明紧随其后，当二人到达门诊部时，内里的景况让他们吃了一惊…

　　张星拿出两个口罩，一个给志明，一个则自己戴上。
　　只见门诊部内挤满了人，老人、成人与小孩挤在一起，有些坐在椅子上打盹、有些瑟缩在地上、有些面露痛苦的表情，在地上打滚…他们观察坐在的人，有些面无血色、有些表情僵硬、有些在自言自语、有些则身体抽搐。
　　「妈妈，妈妈。」坐在椅子上的一个小孩拉着坐在旁边的母亲衣角，他的脸上长满红色的脓包，看起来是感染红疹「到我了吗？很痒很辛苦！什么时候才到我看医生？我们还要等多久？」
　　「很快就会到你，别怕。」身旁的母亲声音不稳的说道，她轻抚儿子的脸庞，双眼渐渐泛红。
　　「妈妈，妈妈」小孩未几又再叫道「这些脓包使我的脸很痒，很痒！」
　　「不要抓它，小健。」母亲捉着小孩的手「要是你抓它，长大了就会留疤痕。」
　　「但真的很痒！」男孩咕哝着。
　　「乖，你忍一忍吧，看完医生妈妈买糖给你吃好不好？」
　　「好！」男孩露出天真的笑容。
　　「高乐健请到120号室。」广播器传出声音。
　　「我没说错吧，现在到你了。」母亲拖着小孩，往120室方向走。
　　小孩转脸看着志明及张星，志明向他微笑，但小孩却脸无表情。
　　「呀星，你觉不觉得那小孩看起来很奇怪？」志明在男孩入了诊证室后问道。
　　「别管他，我们走吧。」二人走出门诊部。
　　「星，刚才我们在门诊部也看到，当市民染上这病，最先是出现感冒征像，然后身体发热，出现红疹。那接下来他们会怎样？」
　　张星听完志明的讲解后，面色一沉。
　　「星，你还好吧？」志明察觉到他的异样，拍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不过我想，他们可能会没命。」张星突然说道。
　　「你怎么这样说？」志明惊讶的看着张星。
　　「我…不知道，但心里总是这样想。」张星看起来很痛苦。
　　「星，你怎么了？」
　　张星跪下按着胸口。
　　（为什么会有这种痛彻心扉感觉？尤其看到那个母亲的时候。）张星心里想着
　　痛心的感觉愈来愈强，愈来愈明显。
　　（这到底是怎么了？）
　　「星，你真的没事？」志明站在张星身旁，担忧问道。
　　「没事。」张星勉强站起，向路过的出租车招手。一辆出租车驶到他面前，他跳上车。
　　「星，你要到那儿去？」志明问道。
　　「回家。」他留下简单的一句话，车驰骋而去。
　　志明呆呆的站着，看着出租车消失于眼眸。

　　《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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