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位疯癫剑客

作者:贾岱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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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0 章


      庙堂之上,影使来报。
      “公子身负重伤,正在宣州修养。”十大影使之一的二间在阶下拜道。
      “何人所为?”庙堂之人问道。
      “禀王上,刺客暗杀。”二间垂头。
      “那个时候,你们在干什么?”敬樘负手而立。
      二间:“回王上,尔等在外待命,不曾到涠洲竹一佛门。”
      漆雕敬樘扔了一叠密报,上面赫然写着王留行的名字。没人能瞒得了漆雕敬樘,可是他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终于,玉琢,还是陷入了江湖争斗,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牌位是不会说话的,也不能说话:“你会不会恨我?”
      漆雕玉,漆雕玉琢,皇室漆雕氏的子嗣之一。

      庙堂之争,江湖之争,究竟哪一个才最为可怕。
      漆雕玉五年前不知道,现在他也不知道。
      一远一近,他眼下只顾得上怀里躺着的这位。
      钱,只要刚刚好够给王留行买桂花糕就够了。
      屋舍,只要刚刚好够他们两个人挤在一起就够了。
      等到春风可以拨乱人的心弦,我们就出去骑马。
      梦渔樵不喜欢杀人,他也不想学什么一击致命的武功,他不喜欢刀,不喜欢剑。
      死了的人,与他而言,没什么意思。
      怀清风他不杀,王留行他也不杀,一次次破灭他们的希望,岂不是更加有意思?
      望月人抱着剑靠着门栏,一只脚搭在门槛上。
      梦渔樵安安静静的待着,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这样不声不响。
      大殿之上,唯有菩萨低眉顺目,金刚怒目圆睁,梦渔樵像是在自己喝酒,也好像是在和别人喝酒。
      “望月人!”梦渔樵低声唤道。
      望月人一只脚踏进门内,还是抱着剑,好像没人能将他们分开:“是,教主。”
      “你尝尝这酒。”说着递上一杯酒。
      望月人先是细嗅,再是小啜,而后一饮而尽:“好酒!这等陈年佳酿教主从何得来?”
      这酒,入口辛辣,入咽醇厚,入胃暖烘,真是佳酿。
      梦渔樵的指尖轻扣桌面,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断指:“一位故友相赠。”
      可他不爱喝酒,偏爱喝茶。
      梦渔樵:“你去替我送一封信吧。”
      望月人放下酒杯,拜道:“是!”
      望月人闲闲地停在漆雕府的屋檐之上,他的轻功远没有玄鹤凌云杜广荣高,所踏之处,皆留下脚印。

      青留在院内嗑瓜子:“望月人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梦渔樵的铁蹄已经伸入了漆雕府吗?”
      望月人走到青留正头顶上的屋檐,蹲着,朝下扔雪球,砸的青留眼冒金星。
      青留扔了瓜子壳,飞身上去追他,两个人踩碎瓦片的声响招来了几只黑鸟,盘旋在空中。
      望月人:“今日有幸喝好酒!哈哈!”
      喝了酒,就知道撒酒疯。
      杜宇在漳州云山养伤,已经大好了,脸上起色渐起,红润起来。
      他自醒来之日,就成了个哑巴,他准备咬舌自尽,被江头尽醉救了下来,整日除了沉默就是沉默,拿个扫把在吴楚东南的大殿之上打扫。
      当然了,现在成了乔枝聚雀的大殿。石韦很少回漳州云山,他大多数时间在外,偶尔回来,也是坐坐就走,他和江头尽醉无语。
      要不是江头尽醉的上头还有个江汉为客,只怕是乔枝聚雀会连着他一起杀掉,他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江头尽醉,望着杜宇,觉得他很孤独,因为有秘密,所以孤独。

      二十多年前。
      壬戌年隆冬,适逢春节,宣州,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预备迎接新年。
      州里的百姓们都说,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大的一场雪了。
      调皮的孩子们举着刚刚扎好的灯笼,在风雪中,围在一起吵闹。
      热气腾腾的晚饭已经上了桌子,只等着谁家一声爆竹声响。
      玄关古道上,有一位少年,踽踽独行,怀里的东西也已经奄奄一息。
      那是个刚刚满月的婴儿,脸已经冻的发紫,手脚蜷缩在一起,但是却不哭,微微喘息。
      一边是呼啸凛冽的寒风,刺骨,一边是气息尚存的生命,坚韧。
      可是这位少年却坚持不住了,他的肩膀已经有了好几处的刀伤。
      少年闷闷地咳嗽了两声之后,呕出了一口鲜血,“哇”的一声,飞溅在了厚厚的雪层之上。
      他还要再走上半个时辰,为了安全起见,他逃跑的途中,他还要时不时停下脚步看看怀里的孩子。

      北风越发紧了,雪也跟着乱飞,无孔不入,往少年的衣领,袖口,衣襟里面钻。
      他微微揭开前襟的衣服,孩子埋头躲在里面,寻求他身体上的温暖,好在仍然睡的香甜。
      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此时,他听见了马蹄的声音,哒哒的马蹄蹬踏在冰面上。
      少年的心中升腾起一丝不安,他加紧步伐,不肯回头。
      马蹄声随之而来的是车辙压在雪上的声音,吱吱吱响。走了还没三步,从天而降一位黑衣刀客,横着刀,站在了他面前。
      “杜宇,你可知道你怀里的孩子值多少钱?”来者不善,杜宇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紧紧攥着前襟。
      他认得眼前的人,漳州黑衣教的教主——吴楚东南。这也不奇怪,黑衣教向来是靠这个赚钱的。
      彼时,漳州黑衣教还未三分。
      千钧一发之际,杜宇却仰头笑了起来,他摸了摸那孩子红晕的面庞,自己的气息已经乱了,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吴楚东南不是一个人来的,那马车里还有人,想来都是来追杀他和他怀里的婴儿的。
      他横着的刀还没有出鞘,两个人隔着漫天飞雪,像是隔了半辈子的光阴。
      “顾望三河已经死了,你带着这个孩子能去哪里?”还没等杜宇回答,他接着道:“你应当是要去宣州,可是你想过没有,凭你现在的样子,只怕是你还没到,就已经被冻死了,亦或者是被我杀了。”
      杜宇摸了摸冻的发紫的嘴唇,咧开嘴笑道:“能死在你吴楚东南的刀下,只怕还是我占了便宜。”
      吴楚东南对于杜宇说出的这句话并不感到惊讶,他素来是知道的,毕竟二人师出同门,但是同门不同路,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杜宇的暗器先出,淬了毒的黑镖,挨上一下手臂就会麻木,甚至是失去知觉。

      这只黑镖几乎是紧贴着吴楚东南的脸颊飞过,牢牢地钉在了不远处的马车上。
      这是孤注一掷的警告,受了伤的杜宇照样能百步穿杨,功力不可小觑。
      吴楚东南的瞳孔放大,约莫是没想到他会真的不顾一切。
      杜宇伸手进胸口探了探,摸到一个温软活物,他可以再次确定,那个孩子还活着,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扯着嘴角笑了笑。
      伴随着几身低沉的喊叫,六只乌鸦开始低空盘旋,在二人头顶打转。吴楚东南心下一紧,还有其他人参与此事?
      这六只乌鸦不是别人,正是江汉为客的宠物。
      江汉为客迟迟未现身,没有筹码,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江湖上的琐碎事情,他向来随性而为。
      他在等,在等杜宇的好价钱。
      杜宇的手微微颤抖,气息已经紊乱,眼下他身无分文,掏不出赌注,江汉为客是不会出手的。

      杜宇咬牙,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短刀,用牙打开刀柄,亮出了白花花的刀口。
      吴楚东南的瞳孔放大,嘴唇微颤:“杜宇!你竟敢背叛师门!”话音刚落。
      杜宇手起刀落,当着江湖众人的面,切下了自己的右手小指,鲜血飞溅,洒在雪地里。
      他切下小指意味着,从此刻开始,江湖第一的剑客——杜宇正式投入江汉为客的门下。
      杜宇怀里的孩子打了个寒颤,哆嗦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喷嚏,杜宇拨开衣襟,瞧见这孩子的脸庞,灿然一笑。
      六只乌鸦飞高,飞远,飞走了,紧接着从不远处出现了众多身穿黑衣的人,他们都蒙着眼睛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杜宇此刻才微微喘了口气,扶着一旁的石头岩壁,皱着眉,心如刀割。
      吴楚东南举起剑将剑尖直指陶桄洋。
      既然不能活捉,那就一起死。
      吴楚东南决意要将杜宇和他怀里的孩子一起杀死。
      杜宇迅速被黑衣人团团围住,他暂时得以喘息,吴楚东南的剑术在江湖上排不上号,可以说是他最不擅长的,可是他偏偏只带了剑。
      吴楚东南的眼神中有不解,有懊恼,也有无奈。双方僵持,谁也没有先动手。
      紧挨着杜宇的一位黑衣人道:“教主让我们先护送您回新雨山庄!”
      江汉为客的参与,打乱了吴楚东南的全盘计划。
      雪如柳絮一般在天空中飞舞,偶有北风呼啸而至。
      杜宇的身形微微一怔,拨开黑衣人,十余步走至吴楚东南的面前,伸出早已经冻得发紫的左手,扶住他的刀刃,狠狠的刺进了自己滚烫的胸膛,血飞溅而出,两三滴飞溅到吴楚东南的脸上。
      黑衣人提着刀,想起了来时江汉为客说的:“杜宇若是执意一心求死,就由着他去吧。背叛师门,只怕是也难以在江湖中立足了。”
      剑是吴楚东南拔出来的,他面容平静,故作镇定,但是微颤的声音出卖了他。
      “杜宇与吴楚东南再无瓜葛,就此一刀两断,分道扬镳。”说完,吴楚东南垂下左臂,将剑丢在了杜宇面前,剑入雪中,无声。
      “今日归还所赠之剑,自此,为崎路人。”说完,吴楚东南走了,手上还残留着杜宇血的余温,一脚深,一脚浅,回了氹山。
      吴楚东南从未觉得,归山之路竟然如此之长。
      杜宇早已经陷入昏迷,倒在了血泊之中,一众黑衣人问道:“咱们还将他带回去吗?”思索再三,还是将他带回了漳州云山,好生安顿。
      杜宇自此效力于漳州黑衣教,他耍得一手好剑法,是这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剑客。
      一代逍遥剑客杜宇蒙上了面,似幽灵般游走在这江湖之中。没人再见过他的样子,当然了,见过他样子的人,也都死了。
      杜宇用后半生前途换来的孩子,也终于还是死在了第二年。
      江湖上的人都在说,说这是他侮辱师门的报应。
      更有甚者,说要是自己,就从那漳州黑衣教的后山一头栽下去,一了百了。但是杜宇没有消息,他还是在继续帮黑衣教杀人。
      到头来,杜宇一无所有,孑然一生。
      过了几年,江湖上又有人说,杜宇收了个徒弟,是他在山脚下捡到的。
      众人纷纷猜测这孩子会不会就是当年的孩子,只是他撒了个谎,蒙骗了整个江湖中的人。
      再次见到杜宇是在新雨山庄后山,飞檐的亭子里面,杜宇依旧黑衣,黑布遮面,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摘下来过。
      江汉为客是江湖中最为神秘的人,黑衣教本就是个隐秘组织,干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勾当。像他这样的人是要下地狱的,他一生作恶无数,不可能奢求得到宽恕,这他是知道的。
      杜宇一身黑衣,和江汉为客的那几只乌鸦倒是十分相称,再配上这漫天的飞雪,他们觉得这会是一场诀别。
      “这是旧年的陈茶,你若是不嫌弃,就和我共饮这一杯”江汉为客递上茶盏。
      江汉为客敛一敛衣袖,新雨山庄虽说是风水宝地,但还是冷,钻心彻骨的疼痛。

      杜宇拾级而上,他还是回了漳州云山,大殿外,吴楚东南斜靠在宝座之上,望着外面那人。
      “你断了指,我们就再无瓜葛了。”吴楚东南这样说。
      杜宇:“我来看看师父。”
      吴楚东南:“笑话!你一个逆徒,有什么脸回来。”
      杜宇:“杜宇自知有辱师门,只盼余生能守在师父左右。”
      吴楚东南:“可以,只是眼下漳州黑衣教不再缺你杜宇这样的杀手了。你留下,只能扫扫灰尘了。”
      杜宇:“我愿意!”
      吴楚东南:“你愿意?”
      杜宇面无表情:“我愿意!”
      吴楚东南:“好!”
      杜宇的台阶一扫就是二十年。
      他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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