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飞驰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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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张阳涛张医生速到护士站，请张阳涛医生速到护士站，请张阳涛医生速到护士站！”

　　喇叭在张阳涛的头顶喊了三声，张阳涛才抬起头，其实他早就听见了，只是眼下这位老人的导尿管有些难插进去，遇到了一丝阻碍。

　　老人因中风瘫痪，偶尔能应和两声，但是始终昏迷，大小便不能自理。

　　张阳涛一米八七的个子弯着腰始终不方面，护士长在一旁帮忙，也不说话。张阳涛将导管缓缓往里，顿了一下，试了三次，总算是成功了。

　　张阳涛轻叹了一声，脱下一次性手套，放在盘子上丢给了护士长，大步流星的往护士站走，白大褂上还残留着刚刚那位老人的尿渍，头发也没来得及梳理，乱糟糟的，照这个情形看，距离他下夜班还早呢！

　　护士站的小护士问张阳涛：“张医生？要吃早饭吗，实习生正好下去买，给你带一份？”张阳涛笑了笑，从兜里面掏出饭卡道：“行！今天我请你们吃！”

　　小汪护士指着四床的房间道：“刚来的病人，门诊初步诊断消化道穿孔，在四床。”张阳涛拎着听诊器就走了过去。

　　病床上躺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勾着背，捂着腹部，疼痛难忍。张阳涛远远望过去，觉得有些眼熟，但是不敢确认，走进了一瞧，可不就是那谁！

　　张阳涛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躺平，病床的青年人不得不和张阳涛四目相对。张阳涛伸手探向他的左下腹，轻轻的按下去，按的很深，再猛的一抬手，病床的人疼的嗷嗷叫。

　　张阳涛拿起放在床尾的腹腔ct，自顾自的看了起来。腹腔ct显示有游离性气体，可能性很多，有可能是消化道穿孔，也有可能是普通的阑尾炎，具体的还得开腹腔探查。

　　这叫声在别人听来倒还算正常，可是在张阳涛听来却别有另一番滋味。张阳涛弯着腰，凑到他耳边道：“夏君亭，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跑不掉的。”

　　夏君亭闭着眼，此刻也因为疼痛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手按向公文包，电话在包里不停的震动，刚拿到手，就被张阳涛夺了过去，关机，揣到了自己衣服兜里。

　　“我打电话你不接，你这会儿也别接别人的！”张阳涛三十好几的人了，说起话来，还像十几年前一样任性。

　　他起身出去，没再说一句话，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小护士给他打吊针。

　　护士看起来年纪不大，没想到已经三十出头了，是护士长，动作很熟练。她还冲着夏君亭笑，如沐春风，和刚才张阳涛那张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夏君亭额头上全是汗，嘴唇发白。

　　夏君亭因为是急性阑尾炎，没多久就被推进了手术室，主刀的不是别人，正是张阳涛。年关将至，本来他都要”封刀”了。手术准备室内，张阳涛换上了绿色的手术衣，穿着拖鞋玩手机，就在夏君亭旁边坐着。

　　“你不是早上要赶飞机，怎么还在家？”张阳涛问道。
　　“忘了给大眼小眼喂狗粮。”夏君亭盯着吊水瓶，嘴唇发白：“还能指望你吗？你几天没回去了！”

　　“我让你到年底了别有事儿没事儿出国，你非要出去。”张阳涛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看到夏君亭舔嘴唇，他问：“怎么了？口渴吗？”

　　张阳涛接了一杯水，在他的嘴唇上沾了沾。
　　巡回护士说手术室准备好了，张阳涛带上口罩前，看了看没人，低头在夏君亭的嘴上亲了一下，笑着说：“小小特权！嘿嘿！别害怕啊一定给你缝的整整齐齐！”

　　夏君亭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醒过来，这两天他是累的不轻。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人，晚上正是吃饭的时间，张阳涛不知道去哪儿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睡就是两三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张阳涛坐在他的床头打游戏，偶尔停下来给夏君亭掖被子，在他的头上小啄几下。

　　夏君亭醒了，脑袋一偏碰到了张阳涛的衣角。张阳涛忙起身，给他端了一杯温水，眼瞅着他喝下，美滋滋的。

　　夏君亭没戴眼镜，看的不真切：“笑什么？”张阳涛见旁边有人，凑上前，和他咬着耳朵道：“笑你长得好看！”

　　张阳涛一笑露出好看的虎牙，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夏君亭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劲，他一把攥住张阳涛的衣领，探头去闻他的脖子：“你是不是又抽烟了！”他就爱说这种肯定语气的疑问句。

　　张阳涛忙摆手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是老沙，他烟瘾大得很，我俩刚刚在吸烟室碰到了。”

　　夏君亭的手伸向床头摸出了自己的眼镜，胡乱带上。随后伸手往张阳涛的衣服内兜摸，被张阳涛不着痕迹的拦了下来，攥在手里亲。

　　夏君亭道：“你别恶心了啊。”说完还要翻，张阳涛本来体格就大，再加上自己此时刚刚做过手术，有伤口在身，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夏君亭倒吸了一口气，“啧”了一声，像是扯到伤口了，虽然是微创手术手术，但肚子上也算是破了个洞。

　　张阳涛紧张的不行，忙伸手掀衣服要看伤口，夏君亭顺手一摸，摸出了内兜的烟盒，抽得只剩下两三根了。

　　夏君亭气的不行，将烟盒丢在了张阳涛的衣服上：“说说吧，这怎么回事？这不会又是人家老沙偷摸塞到你衣服里面的吧。”

　　张阳涛憨憨的笑了起来，一愣一愣的，龇牙咧嘴，活像是动物园里憨老虎，把夏郡亭气得发笑。张阳涛见夏郡亭笑了，小声说：“就抽几根，不碍事儿的！”

　　夏君亭这趟国是出不了了，他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再出院时，外面已经是“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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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阳涛，这疫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夏君亭心里也毛毛的。

　　“是真的，都封城了，我们科室都报名去支援了，我估计是赶不上第一批了。”张阳涛休了两天假，在家做准备。他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估计是一场持久战，他得把夏君亭的东西准备好。

　　张阳涛接到支援通知是过年后的第二天，他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放在了卧室。

　　送张阳涛去机场的路上，夏君亭一切正常，一边开车，一边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等他们走到医院门口时，他们看到了一辆大客车，在等候处已经有很多人在送别。

　　张阳涛嘴里还在念叨着：“口罩和酒精我给你买好了放在了门口的鞋柜里，尽量少出门啊......”因为带着口罩，夏君亭的情绪难以琢磨，那些手机上的报道真真假假，眼花缭乱，他心底满是担心和焦虑。

　　“大概去多久？”他问完之后又低下了头，这种事他们谁知道？

　　张阳涛说因为事发突然，所以不知道。他倒是没什么害怕，因为自己这一批不是第一批，人一多起来，就有了希望，就有了斗志。

　　“我们会胜利的！”张阳涛腾出拎行李箱的右手拍了拍夏郡亭的后脑勺。

　　“别担心啊！没事儿的！”医院门口都是送行的人，夏君亭没说话，手插在兜里，只是拿手肘蹭了蹭张阳涛，垂丧着脑袋。

　　说不担心是假的，越是这想，可是他越是不能说出来就越是委屈。泪水一下子就冲出了眼眶，抬头望着张阳涛的时候，紧皱着眉头。

　　张阳涛瞪大了眼睛，口罩的背后满脸写着诧异。“宝贝儿？怎么了？”张阳涛不常在外面这样喊他。

　　夏君亭扑进了张阳涛的怀里，小声抽泣。张阳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伸手抱他，只是维持着僵硬的动作。

　　他不是没见过夏君亭冲着他撒娇，可是像如今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确实是手足无措。

　　夏君亭隔着厚厚的棉服，能感受到张阳涛温热的胸膛，这应该是他们同居以来，第一次未知时间的分离。

　　张阳涛将夏君亭偷偷拉到一边，小声劝道：“没事儿没事儿，到了之后我每天给你发语音好不好？你每天把大眼小眼的视频拍给我看。”越是这样温柔的叮嘱，夏君亭越是哭的大声起来，倒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

　　同科室的杜子峰的小儿子才三岁多，也没见哭的这么伤心。张阳涛慌了神，早知道就不让夏君亭来送他了，张阳涛的手反复婆娑着他的后脑勺。

　　他们一定能够回来的。

　　张阳涛摘下手套，攥着夏君亭的手把两个人的婚戒靠在一起，此时的他们与在场的夫妻并无二致。都是一样的不舍与挂念。

　　“那你要保证每天都和我打电话！”夏君亭说。

　　张阳涛噗嗤笑了出来：“我保证！”

　　夏君亭把头埋进张阳涛的怀里，最后猛吸了一口气道歉：“我想亲一下！”

　　张阳涛慌忙说：“不行，这都带着口罩呢？再说这是医院，谁知道有没有......。”话还没说完，夏君亭就踮脚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乖，听话，我走了啊。”科室主任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看见有人，夏君亭忙把头别到一边。张阳涛大大方方的打招呼，介绍道：“我家里人。”夏君亭回过头来点头打招呼：“主任好！”

　　主任对这对小年轻看破不说破笑着道：“不用担心，一定把小张给你带回来啊。”夏君亭不好意思的笑了，满脸通红。张阳涛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车子发动时，夏君亭一路跟着车走。张阳涛没羞没臊的大大方方比了个爱心，滑稽的样子，逗得夏君亭想笑。

　　张阳涛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开始的几天，夏君亭每天都会在手机上看确诊人数，去那边的医生有没有感染。幸运的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二月底的时候，他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开始上班了，大家也都还带着口罩，确诊人数在不断下降，他们总算是胜利了，张阳涛在视频电话的神情稍稍也有了点放松。

　　忙碌的工作渐渐冲淡了夏君亭的焦虑，每天他们都会视频，这大概是张阳涛最听话的时候了，他把工作安排的时间表发给夏君亭，每天准时一个电话。

　　又过了一个多月，张阳涛他们准备回来了，最艰难的时刻总算是过去了。

　　张阳涛没让夏君亭去接他，夏君亭也特意请了一天假在厨房忙活起来。

　　大眼小眼听见张阳涛找钥匙的声音，早早的就摇着尾巴坐在门口等着。

　　两个多月没见，一开门就看见夏君亭的脸，张阳涛忍不住要扑上去。夏君亭举起装满酒精的喷壶对准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消毒。

　　他接过行李没让张阳涛碰就把人赶进了浴室。

　　“洗个热水澡再出来吃饭。”张阳涛洗了一会儿在浴室里大喊：“宝贝儿！帮我拿个睡衣！”夏君亭将一只手伸进了浴室，哪知道张阳涛连人带衣服一起拽进了浴室，对着他上下其手。

　　“我洗干净了，来！让我亲亲，想死我了。”夏君亭招架不住“好好好，你先穿上衣服，回头再感冒了。”张阳涛回了家，流氓作派就起来了，缠着夏君亭亲自帮他穿衣服，最后两个人都光着身子从浴室里面出来了。

　　一路亲到了卧室，张阳涛还不忘扭头对着大眼道：“去，去吃饭去，不许在你爸房门口偷听。”大眼小眼灰溜溜的躲到一边。两个人在卧室里直到晚上才出来。

　　做的时候，夏君亭问张阳涛：“你不饿吗？先吃饭吧！我给你做了......”张阳涛一个吻就拦截了他接下来要说的所有的话。

　　张阳涛一点儿也不累，他在飞机上车上一路睡了回来！现在一点儿也不困，他只想抱着夏君亭，哪怕什么也不做，就说一些下流话，调戏调戏他也好。

　　张阳涛抱着夏君亭，两个人面对着面，你看我，我看你。夏君亭扑上去亲他，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要接吻。“还来吗？”夏君亭问道。张阳涛搂过他，低声道：“来！”还没等张阳涛翻过身，电话响了。

　　“卧槽！卧槽！是爷爷！”张阳涛忙起身靠在床头说话。无非就是“慰问慰问”他，左清舟也在旁边让他俩抽空回家吃顿饭。

　　夏君亭穿好衣服去厨房把饭菜端进了房，顺带着还给大眼和小眼喂了猫粮狗粮。张阳涛吸溜吸溜喝着汤，张小眼蹦上床蹲到了他怀里。

　　“爷爷说什么？”夏君亭问道。
　　“没什么，就是对我表达了赞赏。”张阳涛尝了一口番茄汤，酸辣开胃。

　　夏君亭回到书房里办公，最近他计划着合开一家律师事务所，一大堆的材料要准备。

　　“夏君亭，咱俩去弄一个意向监护吧！”张阳涛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手机。

　　夏君亭从一堆文件资料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这你都知道？”

　　张阳涛坐在沙发上，从他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看到夏君亭认真工作的侧脸。

　　“嗯，我不想你以后手术还要自己签字。”夏君亭沉默良久，抿唇一笑，心里想道：“我也是！”

　　再看时，张阳涛早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轻轻打鼾。夏君亭搁下笔，走过去帮他掖被子，轻轻的在他脸上蹭了一下。

　　张阳涛撅起嘴巴，夏君亭埋头亲了上去，两个人搂抱在一起。

　　“我爱你！“张阳涛贴着夏君亭的耳朵说：“咱们五一放假回趟花街吧！”

　　“我也爱你！”夏君亭说。

　　风里雨里，花街总有人在等你，花街不在别处，就在此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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