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飞驰的少年

　　张海洋骑着自己的二八大杠回家，刚进院子，就被树下的硕大雪人吓了一跳，要是能吹口仙气，下一秒就感觉它能原地复活。

　　他站在院子里对着张阳涛的窗户喊道：“这雪孩子是谁家的哇，出来认领一下。”张阳涛把阁楼窗户打开，冲着他老爹笑道：“是咱家的！”

　　张海洋在厨房翻箱倒柜，他找了一圈抬头朝着楼上问道：“张阳涛！咱家的胡萝卜呢，我昨天刚买的！”

　　张阳涛正在练二胡，随意说道：“都搁那雪孩子身上呢！”

　　张海洋夺门而出，看到那只大雪人的鼻子眼睛手肚子上，全都叉着胡萝卜：“张阳涛！你特么的给我滚下来！”

　　张阳涛灰溜溜的下俩，脚上蹬着一双棉拖鞋，就听到他爸喊道：“你在家煮点儿饭，我去买菜!要不然咱俩中午都得喝西北风。”张阳涛把嘴张得老大，向着西北方向。张海洋问他：“你搁这儿干什么！”张阳涛缩了缩脖子，笑呵呵地说：“喝西北风啊！”

　　张海洋右脚尖踩着左脚脚后跟，脱下自己的皮鞋，精准的扔到了张阳涛的脑门上：“滚犊子吧你！”张海洋看到他儿子这副傻样就来气。张阳涛疼的吱哇乱叫，扭着腰就要进屋，被张海洋喊停：“等等！”张阳涛看着他老爹走向了呆愣愣的雪孩子，卸下来它两条用胡萝卜做的短膀子，从地上捡了两条树枝直接插了上去。他拎着两根胡萝卜说：“去，回去把这两个胡萝卜洗一洗，上锅蒸一蒸，回来吃。”

　　爷俩的日子虽说过得没有条理，但也不是绝对的混乱，就像买菜这样的事情，张阳涛是从来不干的，他的厨艺还仅仅停留在煮饭，以及蒸煮一些简单的食材。张海洋是南方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到了阳溪镇------这样一个北方小镇的小村子里。听赵大爷说，张海洋年轻的时候在化工厂里，那可是迷倒了一群厂里女工。如今尽管年纪渐长，但是风采依旧，说话办事雷厉风行，很难不招人喜欢，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个可靠的男人。

　　街坊四邻的奶奶阿姨们看到张海洋的时候，他就已经带着五六岁的张阳涛了。她们手里有大把结了婚又离婚带着孩子的妇女，都想介绍给张海洋。可是他好像并不领情，并不打算再找个伴搭伙过日子，说是有了新妈怕对张阳涛不好，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爱着张阳涛的妈妈------李阳光，两个人毕竟是初恋，想要忘记哪有那么容易？

　　碰上热情的，实在推脱不了的，张海洋就把人带回家，叫张阳涛装傻充愣，做他的挡箭牌。还真别说，这一招贼好使，吓走了不少人。也是，谁会喜欢一个傻孩子呢？日子久了，除了张阳涛偶尔问问，也就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儿，爷俩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真实而大胆。

　　张阳涛望着一桌子的菜，皱着眉，觉得事情不简单，他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大方？”

　　张海洋正在盛饭：“别贫嘴了，快过来吃饭！给你加加餐，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了就赶快滚出去，省得天天在我面前晃悠。”

　　张阳涛直接上手拎了一条鸡腿放到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你把二胡翻出来干什么？”张海洋问道。

　　“过两天参加学校文艺汇演！”张阳涛用手拿着鸡腿，满嘴油腻地说道。

　　“怎么想起来干这个？”张海洋从来不怎么管他，最近两天总是来问他学习生活上的事情。

　　“我跟班上同学一起，他弹钢琴，我拉二胡。”张阳涛觉得现在实在是太幸福了，两个人，一桌子菜，想吃啥吃啥。没人管他挑食，也没人管他暴饮暴食，屋外头下着雪，屋里头热烘烘。

　　“爸！你今年多大了？”张阳涛望着他爸一脸认真地问道。

　　“42！”张海洋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埋头吃菜。

　　“哎？爸，你上过大学吗？”张阳涛好像对他爸知之甚少。

　　“滚你的蛋，老子我当然上过！”张海洋边说边往张阳涛的碗里夹菜：“快吃快吃，都要凉了！”

　　“那你上的是哪个大学？中专？大专？”张阳涛小心地问道。

　　只是问到这一条，他爸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他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嘴里扒拉了两口：“吃完饭再说，吃完饭再告诉你！”

　　吃完饭，碗筷都没来得及收拾，张阳涛就急切推着他爸上楼，差点闪了他爸的腰：“快快快，我小时候在你房间乱翻了那么多回，都没看到，你到底藏哪去了？”话音刚落，张阳涛脑门就挨了一下打：“我就知道你来翻过！你个臭小子！我去你房间翻过吗？”

　　张海洋的学生证藏在一个铁皮盒子里，放在他衣柜顶层，和一堆哲学书放在一起。张阳涛终于知道自己找不到的原因了。在今年以前，他都没张海洋高，怎么可能够到那么高的地方。

　　铁皮盒子上了锁，钥匙还放在抽屉里，打开来，生锈斑驳的铁盒最上面是一叠车票，最下面是学生证，上面赫然写着“QH大学”，在全国，就没人不知道这个大学。“我艹，老张你真他丫的牛逼，你这学生证从哪儿买来的？”张海洋点了根儿烟，坐在椅子上抽了起来。张阳涛简直不敢相信：“爸，你真的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那你说呢？”张海洋斜睨着自己这个儿子：“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

　　“87级土木工程系。”张阳涛喃喃自语：“这个好像是你们学校的王牌专业吧！”

　　“这你都知道？”张海洋拿过那本斑驳的学生证放在手里把玩，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了。“王不王牌不知道，但是是老的专业之一。”

　　“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张阳涛笑道。

　　张海洋叹了口气说道：“上大学的时候犯了点儿错，后来退学了。”

　　张阳涛竖起了大拇指：“老张，你丫真厉害，我以后再也不嘲笑你了。”

　　张海洋指着封面上的QH大学问张阳涛：“想上吗？”

　　“你别扯了，老张！我能上得了这个学校？”张阳涛拍着他老爹的肩膀道：“不是人人都像您这么聪明！”

　　“试试呗！”张海洋吸了口烟：“万一呢？”

　　张阳涛望着他爸一脸认真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行行行，我试试，试试就试试。”他爸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有一种------我家傻儿终于长大的欣慰之感。

　　周一，当张阳涛望着门口的红榜，在前五百名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后，他瞬间就萎靡了。

　　夏君亭是年级第五。

　　生活真特么艹蛋，张阳涛是前五百名的倒数第五名。

　　张阳涛勾着铁明的脖子问道：“你在哪儿呢？”铁明指着第九十三名的位置，发出一声长叹。

　　他们旁边挤进来一个人，二十七班的李宏轩，他指着自己十四名的位置和一边的宋承载有说有笑。

　　宋承载年级第九。

　　“君亭！”张阳涛拦着铁明听见宋承载亲昵的称呼，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大清早来，张阳涛就不高兴，夏君亭去找那个给他写情书的女生，不带张阳涛，说是带着他碍手碍脚，就自己去了。结果刚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年级排名这么低，还看到宋承载和李宏轩亲切的招呼夏君亭，他心里一百个不高兴。勾着铁明的脖子说着：“走吧，小铁明！咱们吃好吃的去！”

　　班级里，董思棋彻底抑郁了，尤其是看到年级第一的谷雨，她彻底蔫了。项甜觉得实在是太好笑了：“你跟年级第一对答案，错了那么多也正常，你也用不着那么大心里压力。”董思棋白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默祈求下次不要再和谷雨分在一个教室了。

　　赵大宝在办公室里开心的合不拢嘴，他们班这次终于不是年底倒数第一了。

　　夏君亭还特争气考了个年级第五，他拿着排名表缓缓道：“要是夏君亭能拿个年级第一就好了，咱们班前一百名不要多，五个就够了。但是现在只有夏君亭和铁明两个人，远远不够啊。”

　　办公室里有其他老师问道：“你们班那个张阳涛呢？”

　　赵大宝低着头找：“嘿嘿，年级495，不错！”

　　张阳涛端着一大碗麻辣烫和铁明蹲在花坛上头挨着头正吃着呢，夏君亭走了过来。张阳涛拦着铁明转了个方向继续吃，根本就不睬他。铁明伸手拿了一串递给夏君亭说道：“老班，你吃吧！”

　　张阳涛斜着脸跟铁明说：“你给他吃干什么呀！不给他吃，让他去找二十七班那个什么宋承载一块儿吃去！对了！再把你那个暗恋对象找来，你们一块儿！”铁明拿着脆骨，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游走，完了，他涛哥又发脾气了。

　　张阳涛平时不生气，生了气就难哄。

　　“你怎么了这是？”夏君亭蹲到他旁边，用手肘拐着他的肩膀：“没事儿吧你！”

　　“没事儿，你别管我了！你走吧！”张阳涛恶狠狠的往塑料碗里扔竹签，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的甜辣酱：“走吧，铁明，咱们回去了！”

　　张阳涛起身就走，把夏君亭一个人丢在身后，铁明系了鞋带就赶忙跟上：“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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