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堕

　　许多年后的历史中，将这一天称作圣战终结之日。
　　几万年来恶意最深的大反派莫衣在这天带领他的军队向整个大陆宣战，以他为首的魔族和鬼族约有八十万兵力，而对阵的人族与神族却只有七十万左右的士兵，并且若是论种族天赋，魔鬼同盟这一方显然占尽优势。但这场战争之所以被称为圣战，就是因为它的胜利属于正义一方，并且是前所未有的完胜。

　　发起总攻的这一天清晨，段云泽早早就起来进行了一系列布置，无论莫衣是否猜到他们会对他的进攻有所防备，这一战都许胜不许败。
　　天边红日刚刚升起，魔族大军的号角已经吹响，一袭黑衣的莫衣凌空飞在最前方，稳稳地保持住他领军人的地位。浩浩荡荡的队伍很快来到他们筑起的两军防线面前，而不远处，人神两族的军队也正在赶来的路上。莫衣对他们这么快速的反应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身边遍布眼线，但他向来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因此从不理会。
　　莫衣的衣袍在空中猎猎作响，他以睥睨的姿态望着正朝他飞来的天神和林余，嘴边的笑越发猖狂起来。段云泽和林余控制着翅膀扇动的频率停在空中，他们并不能像莫衣一样凭借小范围的规则变化直接停在空中，只能依靠□□的力量支撑自己。
　　莫衣笑了笑，手中万年不变的空白折扇唰得打开，嘴里吐出的字眼也嚣张到了极致，“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投降机会。”
　　“这句话同样送给你。”这种口头阵仗可吓不到身为老油条的段云泽，而林余更是从来不理会敌人在战前说的废话。
　　双方一言不合便失去了交谈的兴趣，各自一挥手，这场战争才终于开始上演最后一幕。

　　段云泽和林余分两翼进攻，堵住了莫衣逃跑的路线，直接开始施展强大的法术。莫衣被一位超神和一位大乘期修士夹击也面不改色，脚步诡秘地变动几番便逃出了他们的包围圈，嘴里啧了一声，转头唤来莫浅夜替他牵制住林余。
　　却说莫浅夜本打算在今日与莫衣彻底撕破脸，但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脑子里多了点什么，不由自主地对莫衣言听计从，甚至只要莫衣发号施令，他连自己的身体也控制不住。此时也是一样，莫衣不过唤了他一声，他的身体就自发地摆出了战斗姿态缠上林余。
　　两个同等境界的修士撞在一起，林余又不曾想到莫浅夜竟然会背叛他第二次，一时不察便被莫浅夜的长刀划破了锁骨，若是他再迟钝一点，那刀怕是要将他的头割下来了。
　　“莫浅夜！你做什么？！”因为修为不够而留在下方参与混战的尹若天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情况，此时见林余差点命丧当场，当即怒不可遏地大声呵斥起来。
　　连说话的权力都被剥夺了的莫浅夜有苦不能言，他的身体连停顿都没有就继续贴近林余施展杀招，而他只能努力地用眼神向对方传达信息。这一下搞得林余也颇为愤怒，他是真的以为莫浅夜要为了摆脱莫衣的控制而来帮助他们，谁成想竟然是个双面卧底，还在这种关键时刻抽冷刀子！
　　交流失败的两个人在空中打了许久，谁也不输给谁，但是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变成仇人的尹若天在下面焦心极了，但以他分神期的修为上去掺和只能是死路一条，于是只好一边在心里祈祷不要出事一边寻找能够帮忙分开他们两个的人。尹若天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到修为低的差劲，他以前想着既然没有证道飞升的天赋那就学习丹药辅助林余也可以，怎么就没想过如果有更强的人找他们麻烦他应该怎样护住林余？用丹药砸死他们吗？
　　尹若天的目光在场中巡视一圈，立刻发现了气质完全不同的余瞳，连忙凑过去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连余瞳都不知道莫浅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十日之前莫浅夜还在计划着如何亲手杀掉莫衣，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抛弃一切倒向莫衣，肯定是莫衣在今天之前动了什么手脚。
　　尹若天深表认同地点了点头，他相信莫浅夜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刚才的呵斥不过是一时气血冲头才没去想其中的关窍，但问题是现在根本没有人能够制止他们让他们冷静下来，再这样打下去，迟早有一个会身受重伤的！
　　眼见莫浅夜逐渐落了下风，身上的血不停冒出来，余瞳心如刀割，她知道问题肯定出在莫衣身上，现在只能逼迫莫衣让莫浅夜停下来，不然就算这场战争胜了，对余瞳来说也没有意义！猫妖幻化出原型长长地嘶鸣了一声，魔族和鬼族的军队中有一半人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瞬间用手中的武器控制住了身边的同胞，连同人神两族的士兵也非常有默契地停下了进攻的动作。
　　余瞳一只妖，竟然制止了双方大军共百余万人。

　　空中对战的领军人物见此情景，也不约而同地暂时熄了战火。
　　莫衣知道浮灵在余瞳的手中不断发展壮大，到如今已经不知道埋了多少人分布在大陆上叫得上名字的势力中，但此时近一半人的倒戈着实令他感到了震惊与羞辱。他向来认为自己是这个棋盘上的神，没想到在他不甚关注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棋子被人偷换了这么多！
　　重新变回人形的余瞳眼含挑衅地看向莫衣，厉声喝道：“你到底对阿夜做了什么！还不快给他解开！如若不然，你就当个光杆的将军吧！”
　　莫衣脸上的狰狞一闪而过，随即便笑了，轻声把莫浅夜召回自己身边。与他厮杀了许久的林余这才发现莫浅夜的动作像是失了神智一样僵硬，想来是战斗中的动作出于本能才会让他没有发现一丝端倪，不由对自己伤了莫浅夜感到愧疚。
　　“我是不会变成光杆将军的，我的好徒儿会永远站在我这边，你说是吗？”莫衣如此说着，偏头看向莫浅夜，后者果然梗着脖子点了点头。“倒是你，余瞳，我可不相信你有这么大能耐，说吧，到底是哪些人要对付我？”一边说着，莫衣的眼神缓缓扫遍了全场有头有脸的人物。
　　反正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摊不摊牌都是一样，消失许久的羽鬼第一时间从暗处跳了出来，说道：“莫衣，当初害我的时候没想到我还能出现在这里吧？”
　　“哦，是你，看来那个狗东西给的笼子也不怎么结实。”莫衣看着这个被他关在上古绝杀阵中七七四十九天最后还是活下来了的鬼王，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第二个跳出来的是痴将魔迟，也是此时唯一一个在场上的魔族三大将。他将目光投入对面的神族军队中，一下就找到了在他眼中永远最明艳的女子——月溪音。魔迟的眼神在那女子脸上留恋地停留了半晌，这才看向他名义上的主人，言简意赅地说道：“我的心在神族那边。”
　　“很好，不愧是痴将。”莫衣向来喜欢欣赏人间真情，虽然他最终总是会把这种真情毁掉，但这并不妨碍他为魔迟鼓掌。
　　两个地位颇高的大人物纷纷同莫衣撕破脸，魔族和鬼族这边许多大大小小的将领也跳了出来表达自己对莫衣的不满，这么细细一算，整支军队竟然从头到尾没有几个是真正忠于莫衣的。
　　不能动弹的莫浅夜见下方形势一片大好，心里一喜，连忙更加努力地催动力量冲击大脑中那个奇怪的印记，希望尽快摆脱这种傀儡般的感觉。莫衣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举动，刚刚还笑得满面春风的脸瞬间结成了冰霜，转过身来恶狠狠地掐住莫浅夜的脖颈，整个人犹如厉鬼般疯狂，“你在做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是吗？啊？！”
　　莫浅夜的脸憋得通红，却连叫都叫不出来，下方的余瞳看得心脏一揪，立刻冲到莫衣身边要砍掉他的双手，却在接近他的瞬间被莫名的屏障弹了开去。落后一步的尹若天见此情景，连忙接住了余瞳，将空间让给同样冲上来的林余和段云泽。但不巧的是，莫衣已经在这个时候恢复了神智，一只手仍然放在莫浅夜的后颈处，张狂却又警惕地看着面前这几人。
　　“原来阿夜对你们来说这么重要？”
　　“呸！你不配叫他阿夜！”回到地面的余瞳连气都顾不上喘匀，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反驳莫衣。
　　搀扶着她的尹若天此时脸色也非常难看，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我当然是想要我的徒儿，这么多年来他与我的感情最为深厚。”
　　这话说得着实不要脸，林余当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痛骂道：“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老东西！要战便战，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莫衣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温柔地摸了摸莫浅夜的头，道：“好啊，我有些累了，就让阿夜代替我出战吧。”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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