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

　　居卫月余，灵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乘，出，使孔子为次乘，招摇市过之。
　　——西汉·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

　　白瑜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在雷瑶怀里挪了挪身子、还是没有醒过来。雷瑶抬头看了看白府的大门、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他睡得心满意足、雷瑶也不忍心吵醒他，可是这时候下马要不吵醒他又实在是有些为难——
　　「少瑕，我们再去街上走走吧。」
　　「是。」
　　骑着马跟在后面几步的雷少瑕瞥见白瑜垂着眼睛的侧脸、心照不宣地应了声。
　　只是这下别提什么打猎了，万一白瑜到天黑了都不醒过来、他们还不得陪他在大街上晃上整整一天么。尽管雷少瑕并不讨厌这样，但如果只是他一个人陪着白瑜耗当然就磨蹭到什么时候都无所谓、让雷瑶也跟着做陪客好像总还是太奢侈了一点。
　　雷少瑕想过之后夹了夹马镫快走几步赶上了雷瑶。
　　「还是把白白先送回家去吧、少爷。」
　　「他哪肯回去啊。」
　　要是白瑜真的会愿意安分地呆在家里、那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
　　「恐怕才让他下了马、他又要闹腾起来了，还不如这样省心。」
　　这样说着，雷瑶把缰绳换到了手臂上枕着白瑜的左手上、拿右手轻轻揉了揉白瑜的头发。就算这样也完全不会醒、他到底是干了什么啊怎么会那么累，雷瑶记得抓到了铃虫之后明明有看着他回房去睡啊。
　　白瑜似乎很喜欢被雷瑶这样轻轻揉脑袋、表情非常享受地往雷瑶怀里又靠了一些。
　　「在马上会比睡在床上舒服么？」
　　「……说不定白白是觉得在少爷怀里比较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和白瑜走得有些太近的缘故，雷少瑕也时不时会跟喜欢胡闹的白瑜一样没大没小地随便起来。不过雷瑶不是那种很介意主从尊卑之类无所谓事情的性格，再加上本来雷家就很随便、反而是雷少瑕对自己太过严厉连「随便」是什么意思都不算太明白，所以这样的雷少瑕倒是让雷瑶松了口气。
　　总觉得和他更亲近了一些。
　　「因为很暖和？」
　　「因为喜欢少爷。」
　　「哼、」
　　白瑜分明就只是喜欢差使他做事而已。雷瑶撇撇嘴，他要是真的不乐意那自然是万万不会由着白瑜对他指手画脚的，现在却是因为看白瑜终究是个孩子、和他计较的话自己也会被小看，再加上白瑜每次撒娇耍赖达到目的之后都会反过来做出某种意义上的补偿，雷瑶姑且也就「勉勉强强」容忍到了现在。
　　——虽然雷少瑕最近时常会说雷瑶其实很喜欢被白瑜缠着、雷瑶本人却绝对不愿意承认这种事。
　　好像是被吵到了的白瑜又揉揉眼睛、结果却没有醒过来。

　　在路人眼里白瑜大约应该会是某家的大小姐，怕惹上什么麻烦所以才特别女扮男装、结果却反而好像是更引人瞩目了。
　　「他明显就比较喜欢少瑕你吧。就知道跟我斗嘴、」
　　基本上白瑜的行为模式除掉乖宝宝之外还有撒娇和耍泼两种，对着雷少瑕通常只是用甜甜的声音撒几句娇的白瑜、对上雷瑶就完全是软硬兼施简直不择手段了。
　　「斗嘴也是因为关系好。古先生也说觉得少爷和白白很亲近呢。」
　　「我和他关系好？」
　　这个笑话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雷雷、雷雷最坏了……」
　　难道这个也可以算是关系好的表现么？这白家大少爷怎么连做梦的时候都在抱怨、自己到底哪里对他不住的啊。
　　雷少瑕看见自家少爷黑着脸一副「真想把这个家伙扔下马」的可怕表情、苦笑着又提议还是把白瑜送回家比较好，否则雷瑶一生气说不定就真的把白瑜丢下去了，到时候白瑜赌着气不理人也就算了、万一他眼泪汪汪地跑去跟白鸿鹤告状那就真的糟糕了。
　　「雷雷坏、雷雷就知道欺负人。」
　　「白白！白白！你给我把眼睛睁开！」
　　就没见过连说梦话都指名道姓地骂人的。雷瑶当然就越来越生气、拔高声音叫醒了白瑜。被迫醒过来的白瑜在弄明白打扰了自己的是雷瑶之后相当不满地瞪了他两眼。
　　「雷雷你干什么啦！」
　　「我还想问你呢、睡觉都不安分。」
　　只不过是被白瑜在梦里骂了几句而已、自己干嘛那么生气？真是浪费力气。可是既然已经开始斗嘴、没理由轻易让步，雷瑶板着脸也就又驳斥了回去。
　　「我哪里不安分了啊！不是没有掉下去么！」

　　「白白别生气、我去给你买棉花糖吃好不好？」
　　雷少瑕很清楚这两个的大少爷脾气，像这么争下去几个时辰都不一定会有什么结果。
　　「嗯！白白最爱吃棉花糖了，还是少瑕你最好了。」
　　说着白瑜还很鄙视地用力斜了已经抱着他小半天了的雷瑶一眼。
　　——这个人确实不能常常出门、否则人家一个棉花糖就能把他拐跑了，说到底现在应该由谁来鄙视谁啊？
　　和他当真的话就显得自己都很幼稚了吧、雷瑶这么想着克制了想要斜回去的冲动，只是在心里抱怨反正向来都是「少瑕最好了」、你怎么不缠着他教你骑马啊，一有什么吃苦受累的事就知道来拜托我、我是你家下人还是看上去就该给你差使着玩的？
　　「我要那个。」
　　「哈啊？」
　　你在和我说话么？刚刚还孩子气地闹着别扭、突然却又摆出了那张「我知道你一定会买给我」的表情。
　　「我说我要风筝啦。雷雷、给我买风筝玩。」
　　虽然知道负责满足白公子的一时兴起已经几乎变成了自己的义务、但他那么理直气壮还真是让人不想理睬他。
　　「我要嘛、我要那个嘛！雷雷买那个给我玩嘛！」
　　白瑜嚷嚷着把整条大街的视线都扯到了他们两个身上，本来就已经很醒目的白瑜小脸涨得通红、大概已经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被欺负的那个了吧。
　　真是受不了他、刚才少瑕去买棉花糖的时候怎么他就没想起来要风筝啊。
　　雷瑶头痛地让他别再摇晃了，否则睡觉的时候是没掉下去、反而睡醒了之后掉下了马，那不是很丢脸么。
　　「我给你买就是了。」
　　「白白要那个最大的。」
　　「是是……你乖乖坐在马上不要乱动、不小心踢到它肚子的话说不定会摔死的。」
　　其实大半是在开玩笑的雷瑶看见白瑜蠢蠢欲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为了要支开他才故意说要风筝的，反而担心会不会说得不够严重。
　　不然还是等少瑕回来了再说吧？
　　「快点去啦！你看你看、那个人要走了啦！」
　　白瑜闹着脾气不依不饶地要雷瑶快点去、还警告说如果没买到那个最大的他就要故意摔下马。真要是摔下去的话受伤的又不是他雷瑶、这个到底哪里算得上是威胁啊？
　　「总之我是无所谓你会不会摔死、到时候痛的是你自己。」
　　「死掉就不痛了。……雷雷你快去啦！」
　　这话从白瑜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让雷瑶觉得很不搭，但再不去买恐怕那小贩真的要跑远了、把白瑜留在看不到的地方他实在不放心。
　　少瑕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你绝对不要乱动！」
　　「啰嗦死了、我知道了啦。」
　　——尽管觉得白瑜要是胡闹到死掉也不能完全算是自己照顾不周，但如果白瑜因为自己没有呆在身边就受了伤、雷瑶想自己应该还是会过意不去的。

　　他那么爱闹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大概他的母亲会是个热闹的人吧？反正从白鸿鹤身上根本看不出白瑜会这么好动。

　　「啊啊啊——」
　　雷瑶还没走出几步远、便出了事。就听见白瑜惊慌失措地大叫着，等雷瑶回过头、当即吓得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惊吓的马在大街上打起了转、还越转越快最后干脆挑了个人少些的方向奔了过去，白瑜显然只是凭着本能把上半身伏下贴在马背上，至于接下去该干什么、他完全没有头绪。
　　「少爷？」
　　才转个身怎么白瑜却出了事？雷少瑕疑惑地看着雷瑶，后者被他叫了声才反应过来，一边嚷着要白瑜快些挽紧了缰绳让马停下来、一边从雷少瑕手里接过另一匹马的缰绳追了上去。
　　白瑜虽然听见雷瑶在对自己吼着些什么、却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听懂，再加上本来他就是侧坐在马背上、这时候几乎就要滑下了马，哪里还有力气去制止那匹马的暴走。

　　「喂！你给我抓紧了马背！」
　　看样子是指望不上白瑜自救了，雷瑶趁他还没摔下地就赶马追上了白瑜、伸出手提起他的衣领就用力把人拉到了自己这边。
　　「我说你啊！」
　　白瑜煞白了脸、嘴巴张张合合好半晌没说出句话来。
　　「傻了？」
　　粗略检查过白瑜的身体之后发现好像也没有哪里受了伤、雷瑶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白瑜要是在跟着他们两个出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那雷瑶也好雷少瑕也好全都脱不了干系，再说就算白鸿鹤他们不追究、雷瑶也还是会自责。
　　总之、在出大事之前阻止了，那就该他们偷笑了。
　　「你还笑……白白都快要被吓死了、你还笑！」
　　「还蛮精神的嘛、」
　　我才是要被你吓死了呢。
　　「不是让你别乱动么？」
　　那匹马又往前跑了小半条街才终于冷静下来收住脚步、乖乖在原地等着雷少瑕去牵缰绳。
　　雷瑶不再需要关心它的事、也就开始抱怨白瑜实在太不小心。白瑜委屈地仰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雷瑶、像是在申诉那个根本不是自己的错，看雷瑶不为所动还要可怜兮兮地抽几下鼻子表示自己被吓坏了、不该再被追究有没有乱动了。
　　「还想学骑马？」
　　万幸的是街上也没有谁被马撞伤。
　　被这么吓过了之后白瑜总该对骑马的事死心了吧？雷瑶满以为只是好奇心膨胀的白瑜在受了惊吓之后应该会放弃那个对他来说太异想天开的期待，结果白瑜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都是因为雷雷不教白白骑马、刚才才会那么危险的！」

《[京関]狐者异之目》
関先生最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