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

　　死者若可作也，吾谁与归。
　　——战国《国语·晋语八》

　　「……你躲什么躲、快点出来！不出来我就回去了！」
　　反正人也已经找到了、雷瑶倒是觉得白瑜这么躲着然后自己找到借口回家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否则被白瑜缠上了他大概还就真回不去了。
　　白瑜却似乎是因为听他威胁说要回去、磨磨蹭蹭还是走了出来。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啊、我会吃了你嘛？」
　　「雷雷会生气……」
　　说着白瑜还躲到了石韫玉后面。
　　「你出门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骂哦？我看古先生怎么罚你。」
　　原来白瑜也还是知道去担心别人会不会生气，雷瑶本来以为他既然跑了出来、肯定是已经做好了被骂死的准备，要不然就是下定了决心把家里的书都抄一遍了，反正这种不顾后果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还能有什么好害怕的。
　　白瑜听着雷瑶大概是不会在古是非和自家父亲面前替自己说话了、扁着嘴没有接话。
　　「我说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你身前这个人是什么人么。」
　　「白白知道，这个人是叫石韫玉。」
　　胆子向来就在不需要的时候大到非常的白瑜话刚一出口、雷瑶就差点冲过去捂住他的嘴巴，这王爷的大名是可以随便叫唤的嘛、被白鸿鹤听见肯定又要被训。
　　石韫玉其实也不是很介意，白瑜就是个孩子、要真和他计较起来最后说不定能被他气死。不过雷瑶紧张的样子实在很好玩、石韫玉干脆不出声等着看他们两个怎么闹腾。
　　「他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贩子、看见是个人就要带回家去过两天卖了，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和石韫玉从小斗到大的雷瑶还不知道他看戏时候是什么表情、一看他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在给他娱乐，想过之后觉得他也不至于会怪罪白瑜这样一个小孩子、就瞪了他一眼跟着信口胡说起来。
　　白瑜又不知道他们是在借着自己斗法，听见雷瑶说石韫玉是个人贩子、又想起刚才石韫玉说了是把他买来的，当然就信以为真慌慌张张跑去了雷瑶身边。
　　「雷雷你怎么认识人贩子啊、」
　　「……好骗成你这样、是不是人贩子都能拐去卖了吧，你真是笨死的啊。」
　　「是你说的啊……怎么你骗我还说我不好、雷雷是大坏蛋！」
　　白瑜扯着他的衣角要和他理论、还说得句句在理弄得雷瑶无言以对，石韫玉站在边上差点笑场，只觉得雷瑶简直就是生来被白瑜吃死的命、和自己是不是人贩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也真是亏他能和白瑜这么顺畅地交流着、石韫玉对白瑜的话大概有小半完全就听不明白。
　　「我满大街找了你一整天、你还敢说我是大坏蛋？你差点就没把小然给吓得自杀谢罪、现在还有理了是不是啊。」
　　「那也、那也都是雷雷不好！」
　　石韫玉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能扯的小鬼，明明是他自己偷偷跑出了丞相府、就能被他理直气壮地归罪给为他担惊受怕的别人。
　　「我哪有错！」
　　「就是你的错嘛！要不是你偷偷走掉、我干嘛要跑出来？再说了、你不是说要来看我的么，过了好久都不来、我当然只好去找你了啊。」
　　「什么过了好久都不去、我这不是早上才刚走的么？」
　　至于为什么要瞒着他偷偷回家、白瑜心里不应该比谁都清楚么。雷瑶猜想着石韫玉在边上一定越来越觉得白瑜有趣、说不定这就真要把白瑜留在身边了，看见白瑜还在闹脾气、倒也急起来。
　　真给石韫玉看上了的话可怎么办啊。
　　「反正我不管、就是你不好。」
　　「是、都是我的错，现在要见也已经见到了，总该回家了吧？」
　　雷瑶这个绝对不是在认错的语气、这点事白瑜还听得出来，他当即嘟了嘴不乐意地哼哼了两声、立刻又想了个办法出来。
　　「雷雷跟我一起回家。」
　　这时候石韫玉才想起来前一阵子雷瑶都住在白鸿鹤家里，看来是在丞相府被白瑜纠缠得快要受不了、才急急地想要搬回家，没想到白瑜不依不饶、居然不惜离家出走去找人，那雷瑶确实是要坐立不安的、毕竟白瑜要是走丢了他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白瑜黏人的功夫到底有多精深了、居然逼得雷瑶不得不偷偷溜走，难道白鸿鹤都不管么。
　　石韫玉暗暗抱怨着白鸿鹤在家里似乎没有什么威信，却又想到如果他真有威信、白瑜也不至于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所以说、」
　　这话说着说着怎么又绕回去了？
　　「——我通知了白大人、不然先进王府坐坐吧。」
　　最近听说白鸿鹤身体欠佳、一时半会的恐怕也到不了，再说白瑜那么好玩、就这样把他放走石韫玉还真有些不舍得了。
　　「爹爹也要来么？」
　　白瑜知道雷瑶和石韫玉都算是外人、自家父亲绝对饶不了他，脸上立刻少了光彩。
　　「否则你肯回家嘛。」
　　雷瑶你要记得谢谢我救你一命哦、不然你一定被白瑜烦死。

　　白鸿鹤听说人好像是找到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是白瑜这怎么和十五王爷扯上了关系、却又让他有些困扰。
　　「大人、您就别去了，让我去接公子回来就是。」
　　古是非怕的是白鸿鹤受了一整天的惊吓、万一白瑜再笨笨地说错话那还不得给气死，白瑜也免不了会要挨打，所以还是自己这个最多能被气到罚他抄书的人去比较好。
　　不过十五王爷却又是个大麻烦。
　　「你见到他，就说我不生气、让他快些回来。」
　　「是。」
　　比起白瑜的小聪明、十五王爷满脑子的鬼主意曾经让古是非头痛到不行，只是当年哄着他说自己要回老家才终于脱了身的、现在要是遇见了不知道又该说些什么。
　　但事到如今为了白瑜也不能不去，到时候随口扯个理由总能应付过去，倒是白瑜万一赖着不肯回家、
　　「还是带上小然一起去，瑜儿要是不愿意回来的话、你们两个就是绑也给我把他绑回来。」
　　「……可、公子会闹脾气的。」
　　对白瑜客客气气会没用那是一定的、但真要用硬的恐怕白瑜闹腾得更加厉害，那王爷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到时候白瑜有恃无恐耍赖胡闹、他古是非又能有什么办法。
　　白鸿鹤轻咳了两声之后用肯定的语气再次重复了自己的决定。
　　「闹脾气也要带回来、在十五王爷府上赖着要怎么办？」
　　「只怕公子会缠着雷家的少爷。」
　　「雷瑶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会劝他回来的。」

　　在雷府门口听到白瑜是在十五王府的雷少瑕匆匆赶了过去，才到门口就听见白瑜不高兴的声音嚷嚷着雷瑶的小名。
　　「什么嘛、少瑕和小然他们都去找了，怎么雷雷你却安安稳稳坐在家里？」
　　白瑜好像是在抱怨雷瑶一点都不关心他的事情。
　　「我、……你要是到了我家可我却不在、还不闹翻天去。」
　　而雷瑶则在据理力争、虽然不管是谁都看出来其实收效甚微。
　　石韫玉抱着胸坐在边上看他们两个不知道感情是好是坏的奇怪关系、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啊啊我终于找到雷瑶的克星了」这样的念头，尽管他很清楚白瑜再怎么样也不会是自己这边的，原因就是他出于各种正常人的考虑通知了白鸿鹤。
　　从被雷瑶拖进门开始白瑜就故意看都不看石韫玉，明明石韫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
　　「总之你不许胡闹、再这样我以后都不去白府看你了。」
　　「雷雷你欺负人！之前说好会每天来看我的、今天你就没有来……以后你还不来、我就再出门找你！」
　　两边都好像找到了杀手锏那样，一个坚定地声称自己再也不会去白府、另一个则赌咒说只要看不见雷瑶便打算要每天都玩失踪。不过孰强孰弱一目了然，雷瑶哪里还受得了他再玩几次失踪、经过这一次都已经是折寿了，被石韫玉捡到自然是好事、可以后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石韫玉成天跑大街上捡人？

　　雷少瑕在门口收住脚步，仔细听过他们两个的争执之后、开始后悔自己其实不该来的，白瑜等下一定会吵着要他评理，可白瑜这次实在是没有哪里做对了的、说实话却应该又不行——
　　怎么十五王爷也不帮着劝架？
　　「啊、是少瑕！」
　　白瑜眼尖、瞥见了犹豫着还是打算转身就走的雷少瑕。
　　「白白……」
　　被看见了当然就走不了了，雷少瑕向雷瑶和石韫玉行了礼过后，看着白瑜还算健康的脸、无奈地叹了气。
　　对着才刚刚失踪过一整天的白瑜、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真要是训话什么的，他没那个资格、而且雷瑶也一定会跟他叨叨，但什么都不说却又好像是默认了白瑜的做法、以后他说不定就真的理直气壮把离家出走当作习惯用了。
　　真要是最后变成了那样，不要说白鸿鹤、就算是雷瑶他们都免不了头大。
　　「少瑕也怪我？」
　　白瑜大概是知道雷少瑕好欺负，眼圈一红、委屈地冲他抬起了脑袋。
　　「这、」
　　雷少瑕哪敢怪他什么、能找回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可是真要是说什么「没关系没关系回来就好」雷瑶又会不高兴、而且他也知道这不是说一句两句没关系就可以过去的事情。
　　「下次还是、」
　　「他还敢有下次？！」
　　这京城都能给他闹得翻了天、再有下次要怎么办？雷瑶恼火地打断了雷少瑕。——只是再仔细想想、白瑜有什么事情是不敢的做啊。
　　石韫玉把脸别到另外那边偷笑了起来。
　　「真是。」

　　「……我不理你们了！」
　　发现了他们那种无奈加嘲笑的态度、白瑜立刻就嚷嚷起来了。
　　「那么说公子是愿意跟我回家了？」
　　古是非恰好听见了白瑜的抱怨、想着自己应该趁机把和身边那几个正在闹脾气的白瑜骗回去，干脆就先无视了石韫玉。
　　「古先生、……」
　　白瑜被吓了一跳、抓起雷瑶的手臂躲了起来。
　　「公子、刚才不是说不要理雷公子的么？」
　　「是我胡说的、都是白白胡说八道的还不行么，我不要回家嘛、我要雷雷在一起。」
　　怎么一下又改了主意？古是非不想在石韫玉面前多呆、又想到白鸿鹤也吩咐了实在不行绑回家去也没有关系，古是非当即挥了手要小然来帮忙。
　　石韫玉盯着古是非的侧脸、并没有责怪他为什么不向自己行礼或者之类的事情，刚才雷瑶提到古先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奇怪的预感、现在看见了本人——
　　「白白说想留在我这里。」
　　就算他闹着别扭说什么想要和雷瑶在一起、雷瑶肯定也不会愿意，石韫玉看够了雷瑶困扰的表情、站起来算是替他解围。
　　「公子说想要住在十五王爷么？」
　　古是非听上去却觉得白瑜只不过是想和雷瑶在一起、根本没想过到底要在哪里住下。
　　「他是这么说过。」
　　「真的么？」
　　这样说着古是非责问似的看着白瑜。
　　「雷雷也会住这里么？」
　　白瑜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抬起头向雷瑶征求起意见来。
　　「我为什么也要住在这里？」
　　觉得刚刚似乎是一下从被讨厌变成了保护者然后继续回到了被黏上的状态、雷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对于白瑜的问题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才不会有错，下意识地反驳了回去。
　　结果白瑜当然完全就被打击到了。
　　「雷雷是坏人、雷雷是大坏蛋！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我、我就住在石石家里了！」

　　「谁是石石？！」

　　大概那个「雷雷」的诡异称呼也是这样不知不觉就被白瑜用上了的吧？石韫玉不乐意地哼了哼、他可不记得有同意过他这么叫。
　　「你啊、」
　　这种理所当然自说自话的说法是怎么回事？
　　「谁同意你那么叫的了？」
　　「那叫什么才好呢？阿石么、」

《[京関]狐者异之目》
関先生最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