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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剪艺术
“杀人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观众席刹那间沸腾起来。
何路未尽的话音生生卡在喉头，他闭上眼睛，朝柳芊绫的方向耸肩，神色宁和，是万事皆空的样子。
柳芊绫深吸一口气，这样变故陡生的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的，却都是些无关的片段——
游荡在剧院的影子、地底幽深处的乐音、从房梁上突然垂下的，缢死的人……
她是不是应该感激，始作俑者将死人送上舞台的同时，还附赠了一名凶手？
柳芊绫抬眼朝对面望，对面人却不看她，微微偏向舞台，露出些讶异的神色，开口道:
“等一下，那个人是……布里兹·恩德斯伯爵？”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呢？柳芊绫磨了磨后槽牙，几乎要为他鼓起掌来——瞧这话说的，时机掐得好，停顿选得也妙，连正常人的犹疑心理都被他拿捏得淋漓尽致……无可挑剔的演出——除了姿态过于嚣张以外。
台下人可看不见他的神态。众人的交谈、喊叫声稍平下去一点，就被这话激得，再度爆发开来。
“原来那个传言……！”
“打猎的时候杀人？！”
“人命在你眼里算什么啊！杀人犯！”
柳芊绫皱眉，在一片嘈杂之中，留神听着大门外的动静，目光却一瞬未从阿尔伯特身上移开。
门外头的警察还没见动静，倒是先等来了阿尔的回望。
他尽职尽责地念完了自己的台词，略显前倾的姿势随即回正，理理衣袖，不慌不忙地对上柳芊绫的目光……甚至还对她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杯。
柳芊绫略一抬手，才意识到方才起身时带倒了杯子，柠檬汁水自杯口渗进桌布，浸了她满袖。
阿尔伯特的指节无意识敲打着玻璃杯的底座，唇角微勾，将小姑娘眼神里满溢的谴责尽数认下。
这个微笑被对方理解为胜者的挑衅。在犯罪卿的剧目中无辜受害的节目导演，此刻看来，倒像只在家庭争端中，叫平底锅砸中的猫。炸了毛的小猫拒绝始作俑者的安抚，只一心惦念着与那只平底锅来一场旷世决斗。
阿尔伯特的笑意更真切了。而在柳芊绫看来，这笑仿佛是依她的暴怒程度而变的——她开始真切地思考，抛物线的终点要怎样设计，才能落到对面人的脸上。
爱丽丝后退一步，目光游移，一时间不明白，自家小姐对那位伯爵的印象，是怎么由“一面惊鸿”转变为“不死不休”的。
若画面在此时定格，艺术价值说不定能比肩什么取材自圣经的世界名画——
人犯高举着沾了血迹的刀，愣愣地望向众人。
台下观众仗着人势，竟没人想起这位持刀凶徒的危险性，你一言我一语，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为犯人本就不稳定的精神状况再添一把火。
大门前立着的两位护卫，反应迅捷，行动迅速，在变故突发的后一刻就用他们矫健的身姿逃离了现场——姑且当作是去搬救兵了。
控制灯光的老大爷镇静地燃起烟斗，在微动的火光中，静静思索这光还应不应该打下去。
舞剧的总负责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眼睛看天看人看对面，唯独没见低头看看楼下惨况。
每个人的神态都无比生动……生动得过了头，以至于荒唐。细细琢磨，似乎每个人都有些各不司其职的意思。而何路？何路下意识向上望，想征求柳老板的高见，恰恰见证了这略显黑色幽默的绝望一瞬。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人犯被不可抗力升起算起，也不过是几秒钟而已。
倒是聚光灯下的杀人犯率先打破混沌。
“人命……你说人命？”他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站起，扬起诡异的笑，“笑死人了，区区下等人……”
虽说重压之下，破罐子破摔乃人之常情，但这么个摔法……
柳芊绫眉梢一挑，诧异地往下望，正好对上何路同样的眼神。以犯人慷慨激昂的人权宣言为背景，二人面面相觑。
“我可是贵族啊！我杀了他，有什么不对？啊？？”
何路伸手，颤抖着指向舞台——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我创造的价值是这家伙的几千、几万倍！”
柳芊绫头也不回，指了指门口原本是护卫的位置，耸了耸肩——能处理的人早就跑了，问我干什么？
“这里可是诺亚方舟啊……船上的人除了贵族，都是家畜！”
听着越发过分的言论，何路皱眉，指了指舞台上的人，再指指台下观众——这样下去，他们不会打起来吧？群殴？
“要生要杀都是我的自由！”
柳芊绫扫视过观众愤怒的神情，深以为然，冲着何路摆手——要不你带着后台一众人马先撤？等会下边人冲上来，误伤了谁就不好了。
“你们根本就不懂……我可以做任何事……”
何路盯着她的手势，愣了一瞬，又旋即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台上人的演说正至激情处，台下反驳声渐起:“这……这么说可不对……劳、劳动者才是支撑这个国家的财产！”
眼看着群架就要转变为一对一互殴，如此危急关头，舞台两边的红色幕布却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晃荡着，颤颤巍巍地朝中间靠。
柳芊绫这一晚上不知做了多少个深呼吸，现在脑中只剩下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天下离谱事共一石，倒叫她遇上八斗——
天可怜见，她摆手的意思是叫何路见势不妙赶紧撤，不是让他亲自拉上幕布，然后关门打虎！
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何路转身的脚步如此悲壮如此萧瑟……
柳芊绫掩面后倒，紧靠着椅背，不愿再看——她已经预见到了，当争吵行至高潮时，台上的伯爵一下子站起，叉起腰就要破口大骂，两边的幕布恰好落下，红绒布正好刷过他的脸颊。骂声被生生截断，两边人马能看见的只有无尽的，安宁的红……
想象中的场景已经够诡异了，但现实更上一层。
争吵声确实渐向高昂，台上人确实暴怒着站起，后台操作者貌似也渐入佳境，幕布的运动看起来不那么迷茫了——就在此时，也不知台下说了什么，这位伯爵拎着匕首，径直朝人群扑去。
“这个……是做什么的……”何路端详着左手边的操纵杆，试探着一推——
刚刚还晃悠悠的红绒布刷一下合上，伯爵下意识挥刀，刚好破开一个口子。高速冲击下，他的手臂来不及收回，就顺着口子伸了出去——他那颗高贵的头颅却叫厚重的幕布挡住，直线下落，重重摔在了地上。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这位尊贵的伯爵在盛怒之下，把自己卡在了幕布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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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卡了很久，因为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索性站在柳芊绫和何路的视角，这种情况他们会是个什么反应……柳芊绫大概率站在原地无能狂怒，何路肯定要想办法控制局面……然后就出现了这一幕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这么离谱（地铁手机.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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