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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沙洲冷(十八)
一大早起来,展昭又试着运转了一□□内的真气,发觉依然不畅,每到丹田处就凝滞不前,且还隐隐多了些酸涨麻痹之感。
他独自在窗前默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出门,依然来到位于前院的书斋中,继续整理昨日尚未整理完的卷宗。
诺大的房间里异常安静,不时有微风悄然拂动桌案上摊开的书册。展昭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以往各年的卷宗,在一片墨香之中,微微动荡的心神终于渐趋凝定。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衙役轻手轻脚走上前来,为他面前的杯中第四次换上了滚热的茶水,终于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展大人,快中午了,喝口热茶,歇歇吧。”
展昭一惊回神,朝他笑着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卷册,起身来到窗前。
雨不知何时又在下了,点点滴滴,绵密不停。他端过茶杯,任发烫的热气透过杯壁暖热自己的手指,眼望雨雾微微出神……
在房间里呆了将近一天,傍晚时分,展昭才收拾起卷宗,离开了书斋。
这些日子,他被绵绵伤势消磨得极易疲惫,虽然仅仅是坐着翻阅案卷,却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只想回到自己屋里好好休息一下。
此刻天已向晚,雨却停了,薄薄的暮色中,青砖甬道被雨水洗得发亮,微风中有清凉的湿气升腾弥漫,展昭一路吮吸着草木泌凉的气息,缓步走向后院。
刚进院门,便见一人独立于庭院之中,白衣耀眼,背影洒然。
展昭一怔停步,那人亦闻声转过身来,眉目轻扬,嘴角含笑,出声唤道,“展叔。”
微暗的天光下,那人的一身白衣灼灼,亮得晃人的眼,展昭微眯起眼来看了半晌,才笑着招呼了一句,“芸生……你怎么来了?”
白芸生倒是神色自若,“听说展叔病了,小侄特来登门拜望。”
展昭叹了口气,“又是哪个这般多嘴?这病……其实也没什么。”边说边上前开了门,“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白芸生也不客气,随着他步入房门,游目四顾,只见房间里简单地摆放了几件木质家具,床头一张书案,一架书橱,却都是上好的花梨木所制,木色清润,散发出一种淡而优雅的书卷气。
展昭唤他坐下,微笑道,“芸生,在展叔这里你不必拘礼,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转身出门,不一刻便端来一壶清茶和一盘点心,招呼道,“这点心是厨房李婶儿做的,滋味却与外面的不同,你且尝尝看。”
白芸生道了谢,取过一块细细尝了,点头道,“的确……不错。”
展昭笑了,摇了摇头,心知以他那少爷般刁钻的口味,这种普通的糕点自然难获青睐,也不多言,回手点燃灯烛,随口问道,“这两日你在客栈住的可好?都去玩了哪些个地方?”
白芸生一一答了,又道,“还要多谢展叔费心,那魏华还真是个能人,只怕这京城里就没有他找不到的地方。”
两人又闲闲聊了几句,一番对话也算得上长慈幼敬,听来竟是其乐融融,白芸生却忽然话锋一转,“展叔这次的病似乎是因余毒未清而起,这毒却是从何而来?”
展昭一怔,未及回答,对方又追问道,“是花寻的蛇毒么?可那蛇明明咬的是我,怎么小侄还没有事,展叔却跟着受了‘池鱼之殃’?”
“还有,烦请展叔告诉小侄,你到底是怎样为我解了那蛇毒的?”
问题一个紧跟着一个,语气虽然平稳,却已隐隐透出些咄咄逼人之意。
展昭不语,只是抬眼看着他,微晕的烛光映出他挺秀的眉目,眉心处微微打了个结,衬得那张好看的脸有了些倦意,有顷,他才低声反问了一句,“芸生,你在怀疑什么?”
白芸生眉梢微挑,下巴抬起一个倔强的弧度,“我要知道真相。如果你是为了救我才中的毒,那我……”
展昭没有容他说下去,已断然道,“你想得太多了。我中毒是因为一时大意了,与你全不相干。”
一阵沉默。
两人目光相对,一方犀利,一方平和,犀利的如剑,平和的似水,却又都分毫不让。
半晌,白芸生当先转开眼神,悻悻道,“你不愿说,我便不问。只是这毒伤却拖延不得,展叔可否容小侄略尽绵力?”
展昭目光一闪,露出丝惊讶之色,微笑道,“怎么,莫非芸生还是个杏林高手?”
白芸生也笑了,“不敢当,小侄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口中说着,已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瓷瓶放在桌上,“这里有一粒‘祛毒丹’,据说可解百毒,就算是小侄孝敬给展叔的吧。”
展昭目光在那瓷瓶上一转,见其质地细腻光洁,瓶身隐隐泛着一层玉光,显非俗物,不由便是一怔,“这药是哪里得来的?”
白芸生迎上他略带疑问的目光,坦然应道,“师门所传。”
展昭释然,嘴角慢慢展开了一个笑颜,刚想开口,便见对方已抬手取过瓷瓶,动作麻利地倒出了一颗药丸,递到他的面前,淡淡道,“展叔若再推辞,便是看不起我白芸生了!”眉梢一挑,语气中透出几分不愉,“又莫非,你是担心小侄这药有什么问题?”
展昭被他拿话挤住,心知以对方那骄傲的性子,自己哪怕再多说半句亦会伤人,于是伸手接过那颗色做碧绿、拇指头大小的药丸,爽快地纳入口中。
哪知药丸刚一入口,便觉一股清冽冰凉之气直达肺腑,展昭吃了一惊,抬眼望向白芸生,正遇上对方那带着些狡黠和得计的眼神,耳畔随即响起他关切的声音,“此时运气,效果最佳。放心,小侄会守在这里为你护法。”
......
真气行转过十二周天,展昭徐徐吐出一口长气,睁开眼来,惊觉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天光大亮。
白芸生坐在对面桌旁,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到底年轻,熬了一夜,脸上竟全无半点倦色。
见他睁眼,白芸生急忙问道,“觉得怎样?”
展昭含笑点头,“这药当真神奇,毒已去了十之八九,只需再有两天的行功运气,让药力全部化开,应该就没事了。”
白芸生目光晶亮,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脱口道,“那是自然,这一颗药丸里也不知用了多少天山雪莲……”自觉失嘴,连忙咬住舌尖,话锋一转,“不过能够帮到展叔,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了。”
展昭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意,静了静,缓缓开口道,“芸生,这次多亏了你的药,我……”
白芸生忽然自椅上一跃而起,身形一闪,已到了门口,待一只脚已跨出门外,才回过头来笑道,“展叔别跟小侄客气!真要谢我,不如就待伤愈后,好好指点一下我的功夫吧。”
展昭见他如此,不觉哑然失笑,眉眼轻弯,笑如春风,真心实意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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