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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缠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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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你还真动手去把个小姑娘抢来了。”细封流索刚进了这个他作为储藏室的石室,缇柯后脚便跟了进来,道。细封流索淡淡地道:“我抢的是个男孩子,不是小姑娘。若是女子,事关名节,我怎能让她住在这里?”
缇柯笑道:“便是男孩子,有些事也是可以做的……”见细封流索面露不豫之色,忙道:“池闳野这次打的是什么主意,怎地把个小子打扮成姑娘送给萧邯默?虽说这等联姻,做的都是些表面文章,可难道萧家会笨到连男女都分不清?”
细封流索道:“你心里早有猜测,又何必问我?”
缇柯道:“两个可能。一个是金蝉脱壳,他根本没有个叫池婉扬的女儿可以嫁给萧邯默,便送个假的过来,又故意放出风声来让你夺了去,回头一推三六九,横竖萧家来找你要人;另一个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假的这个给你抢了,真的人这会儿已经悄悄地送到萧府上,吹吹打打进洞房了。”
细封流索道:“真的婉扬……十年前就死了。”缇柯道:“便是活着,年纪也不对。池婉扬……”细封流索打断了他道:“商婉扬。”
缇柯笑道:“是是,商婉扬十年前同你在一起时也已经十七八岁了,总不能到现在还是这个年纪。”他凝视了细封流索片刻,忽然现出戏谑的神情,道:“我要问的原是,你动手前自然是踩探过一番的,明知道这个是假的,怎地还是将他夺了来?”
细封流索沉默半晌,低声道:“他的相貌,和当年的婉扬简直一模一样。”
缇柯忽然间转过头去,放声大笑,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细封流索静静地看着他,神色间既无恼怒,也无窘迫。缇柯一面笑,一面断断续续地道:“你,是不是,以为商婉扬借尸还魂,又活了过来?倘若如此,倒是上天怜你痴情,成全你十年相思,只可惜……可惜这人是个男的……”
细封流索道:“你刚刚说过,便是男孩子,有些事也是可以做的。”
缇柯不笑了,看了看他脸色,半晌叹道:“你这人就是一张死板面孔讨厌得很,说起这样话来,我都不知道你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细封流索微笑道:“白二公子是出了名的体贴人意细致入微,哪里还有看不出来的?”
缇柯摇头道:“白二公子这几个字以后不必再提起。我既然舍了姓氏,改了名字,便同苏州白家再无一分的关系。”
细封流索道:“既然如此,你刚才又何必在那两个孩子面前说出来?”
缇柯恼道:“是你先说的。我若是再遮遮掩掩,岂不显得小气?”顿了一顿,道:“你要说我心中其实介意,面上故作大方,便痛痛快快地说出来罢。在那里假充君子端方三缄其口,我看了都替你难受。”
细封流索不答,俯身在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套男子的长袍裤子。缇柯见了,道:“这是六七年前的旧衣服,我只怕都穿不下了,你怎地还留着?”听不到对方回答,他也不在意,笑道:“那时候咱们交情倒好,我还常常到你这狐狸窝来过夜……”说了半句话突然住口。
室内静寂无声,细封流索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脸上表情。缇柯道:“你收留了外面的那两个小子,眼见得便要有大麻烦。”他这话头起得十分自然,仿佛中间根本没有那段沉默。细封流索道:“要是有麻烦,也是你给我找的。”转身看向缇柯,道:“我且问你,怎地我才救了阿旻回来,你便跟着上门,居然还带了妙手堂的血黎玉侗丸来?”
缇柯嘻嘻一笑,道:“实话跟你说罢,那个祁蔚廷,便是当年那个侍卫安仲信的儿子。”细封流索心下震动,道:“难怪我看他这般脸熟。”
缇柯笑道:“是啊,他那个下颏的线条,跟他娘郑列雅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细封流索看了他一眼,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总算悬崖勒马,又咽了下去。
缇柯道:“安仲信今年春天死了。参与当年事变的知情人,如今只剩了池闳野一个。偏偏他对宝藏的事情最是心热,我看他这两年,把普涅曲西角那片地快翻得可以种庄稼了,连个铜钱都没找出来。他去年底同北辽萧家结盟,我还道他终于死心不找了。偏偏这时候祁蔚廷这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一个人跑到普涅曲来了。我想与其给池闳野发现,倒不如让小萧把他捉去比较好,便把这事告诉了他。谁知这人笨成这样,连个小孩子都会看丢。”
细封流索道:“你未必便有这般好心——到底收了萧邯默多少钱?”
缇柯叹道:“你少问这一句,我也不会当你是笨蛋。实在不多,一千两而已。”
细封流索沉吟了片刻,道:“阿旻这次受伤,便是萧邯默下的手了?”
缇柯道:“怎地他还没说出来?”
细封流索摇了摇头,道:“他不肯说,我便猜是萧邯默。”
缇柯拉起他一只手来,笑道:“好流索,这事情虽说是我给萧邯默通风报信弄出来的,可我哪里想得到千凑万巧,祁蔚廷那小子竟是给阿旻扣了下来。你看在我一知道消息,便去弄了四粒血黎玉侗丸来的份上,只管去找萧邯默的麻烦好不好?”见细封流索不答,又道:“阿旻这些年欺负小萧也欺负得够狠了,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罢。别的不说,单前年岁币的那件事,就够人杀他好几次的了。”
细封流索道:“岁币那事,原是阿旻做得过分。我劝过他几次,他只听不进去。”缇柯笑道:“你知道那事不对,还帮着他?若不是你这惯盗相帮,他也未必就容易得手。”
细封流索道:“他是我弟弟,我自然要帮着他。他现在这样,也未尝不是我的过错,倘若从前我早些将他从西羌皇宫接出来,那就好了。”
缇柯心道:“阿旻这孩子从小性子乖张,便是不在皇宫长大,也未必便学得好了。何况你我,也都不是什么宅心仁厚之辈。”只是当着细封流索,这话却说不得。只道:“你要去找萧邯默麻烦,可别把我牵进去行不?我还要留着主顾做生意呢。”
细封流索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你要我不跟你计较这事也容易,把你从萧邯默那里弄来的钱分我一半。”
缇柯跌足道:“你几时也学会了雁过拔毛的事情?”
细封流索悠然道:“我认得你快十年,便是正人君子,也要把持不住了罢?”
缇柯听了这句话仿佛别有深意,不禁心里一动,看看细封流索的样子又不大像,只得干笑了两声,道:“那祁家小子不知道他自己身世,回头你去告诉他罢,说不定他还知道什么。”想了一想,问道:“那个池嘉术,到底是甚么来历?”
细封流索道:“不知道。我问过他,他只说原是江宁贫寒人家的孩子,被人捉住下了酥骨散,又服了哑药,扮成了女子,便一路送到这里来了。”缇柯道:“那他怎地又姓池?”
细封流索道:“他说他本来便是这姓。”缇柯冷笑道:“他这么说,你便信了不成?那小子有些古怪,我看着总是不大放心。”细封流索道:“你不放心,不妨自己去问他。”
缇柯道:“好。”他伸手取过那套衣服,向外走去,忽然转过身来,向细封流索笑道:“你念念不忘商婉扬这么些年,我一直好奇得很,现在看来,你眼光着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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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标题的“缠绵”,是“思缠绵以瞀乱兮,心摧伤以怆恻”的缠绵,不是缠绵床褥的缠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