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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鞘
苏訸、沈悦的从容洒脱几乎让君兰忽略了近在咫尺的战争。可是，战争毕竟是战争。
胡人的铁蹄踏进井然有序的营寨，汹涌的火焰映红了整个天空，四处都是呐喊、呻吟、饮血的兵刃、残缺的尸体……
君兰想着沈悦跛脚的样子，在练武场上被人揍得青青紫紫的脸。他捡了一把断枪，奔出账子。灰衣师傅连忙跟上他。
直跑到沈悦和君仪所住的帐子，里头竟空无一人。君兰呆呆地看着帐外万军的厮杀，将士们挥动兵刃，杀死敌人，甚至是同归于尽。
“仪姐——”他朝着四下呼唤，“小姐——”
许多双被血色染红的眼睛扫向他。
一个敌兵冲进来，他反射性的端起枪杆，格挡那人的大剑。
灰衣师傅一跃上前，割破了那人的喉咙，“这可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说着拉起君兰的胳膊，“走，先逃出去再说！”
君兰不肯，他分明看到了沈悦和苏訸的身影“小姐在那儿！” 说着便朝一团打斗的人群冲了过去。
在他离开帐篷的同时，一个黑影割断纤绳，数名敌兵被倒落的帐布裹缠着摔在地上，一柄弯刀上下翻飞，瞬间结果了人命。
不远处的战团逐渐分散开，并没有君兰认识的人。
“沈悦——”他大喊，“沈悦——”他用尽力气大喊。声音淹没在冲杀的呐喊中，没有回应。
“这个时候，她们会去哪里？”君兰的脑子转得飞快，设想沈悦和君仪可能的去处，“逃出去了？帅帐？还是——”
“走吧，先出去再说！”灰衣师傅焦急地大喊。
“不行，姐姐她们，会不会去救我们了？”君兰挥起枪杆，击倒一名敌兵，拉着灰衣师傅，转身往回走。
“公子君兰？”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唤了他一声。
君兰回头，一条黑影瞬间欺到近前，揪起他的衣领后襟。
一声，“得罪了。”来人平地纵身，越过数人头顶，飞掠而行，“跟我走！”
灰衣师傅紧随其后，片刻之后，大营已经远远被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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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天血使愤愤道，“我在乱军中救你的命，是报答你之前的恩情！”
“谁要你多管闲事？”
“君兰！不得无礼！”连灰衣师傅也觉得君兰有些不识好歹了。
“哼，男人就是麻烦！”
“走吧，”灰衣师傅叹口气，“先离开这个林子，再想办法去找君小姐和咱们的人。”
君兰站起来，默默跟在师傅身后。
不过一会，前面小路出现了一伙敌兵，押解着几名大靖的军官，不住辱骂踢打。君兰起急，抄起铁枪就要上前，被灰衣师傅一把拽住，“别鲁莽！”回身看看归天血使，那人早已蹿上一棵大树，满脸不屑地看着他们。君兰抿抿嘴，学灰衣矮身躲进草丛里。
片刻之后，又有两队敌军从小路上跑过。灰衣师傅用眼神会意，“幸亏刚才没有现身，真的交锋，仅凭三人之力，与这么多人相斗，当然必死无疑。”
等了一会，不见再有来人，归天血使才从树上跳下来，冷着张脸对灰衣师傅说，“资质愚钝，起步又晚，这样的徒弟，不教也罢，你真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本以为君兰听了这话一定会气急败坏反驳她，那丑男人忽闪了一下细长的凤眼，竟没有说话。
三人寻着水源，小心翼翼地把外衫上沾染的血腥洗去。君兰坐在河边的青石上，一直默默无语。
“他是个没出过远门，没经过什么事情的男子。敌军袭营，事发突然，亲眼目睹那么残酷的场景，又在慌乱中失散了唯一的亲人，揪心害怕是正常的。难得他不哭不闹，还想着去救人，这已极难得了。”灰衣师傅想到此，便踱到君兰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君小姐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
“嗯！”君兰应了一声，依旧不说话。
归天血使也凑过来，“那姓沈的，更不用你替她操心！”
君兰听到这句话，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猛地抬起头，看向她，“那个孩子，”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猜，根本就是刘公子为你生的孩子——那天，是沈小姐让我送到你手上的…..”
“我知道！”归天血使打断他，“用不着你说。”
君兰有点激动，“你要报恩，该报答她！你该救她才对，你不该来救我！”
“闭嘴！”归天血使突然抽出弯刀，指着君兰的咽喉，她墨黑的衣衫上水渍未干，一股血腥若有若无，“她霸了我的男人，我还没找她算账，正好，”从黑色面纱中透出来的那双厉目乜斜起来，恶狠狠地锁住他，“我也干了她的男人，就算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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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天血使未及动手，灰衣师傅突然示意噤声，“嘘，有人来了。”
凝神细辨，林中隐约脚步踩踏枯枝的“噼啪”声响，伴随鸟兽扑翅逃散的鸣叫，来人不在少数。没有呼唤，也不事声张。来的肯定不是救援的友军而是——敌人。
三人互视一眼，此时也顾不上其它，只仗着轻功发力狂奔，所幸密林之中东躲西藏，总算有惊无险。
跑了一阵刚要停下休息，迎面又冒出一股敌兵，看来渐成包围之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敌人肯定在搜捕逃将，会越聚越多的。”灰衣师傅喘息着说。
归天血使掏出一枚信炮，在手中掂了掂，“在这里丢下你们，不是我大靖女子的所为，看来今天，也只有赌一赌，谁跟我交情好了！”说着就要点燃信炮求援。
“等等，”君兰突然伸手拦住她，“发出的信响，有谁识得？”
“大靖军都认得，当然，她们不会来！其他人——”归天血使故意大喘气地讥讽道，“这附近都是胡人的兵将，不知道谁敢来。”
君兰一把抢过归天血使手中的信炮，三两下拆开来，倒光了火药，“你走吧。”他镇定地对她说。
归天血使撇着眉毛静静地看着他动作，“你疯了？”
“是啊，兰儿，你要干什么？”灰衣师傅也焦急起来。
“信炮引不来救兵，只会让沈小姐做傻事！”君兰镇定地说，“三人一起没有生机，师傅若是要走，就与她一同走吧！”
“哼，”归天血使一脸不屑，“你就那么肯定她会来？你怎么知道来的不是苏訸，不是鹏起，不是我的人？”
君兰被她诘问得哑口无言，皱了下眉仍然坚持道，“我不知道小姐哪里对不住你，但是我绝不会再拖累小姐！”
灰衣师傅抚额叹息，“傻孩子，这个时候，你怎么就钻进了牛角尖儿了呢？”
眼见敌军就到近前，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归天血使把两个男人按在地上，大吼一声，跃向河的上游，敌军见她现身，全都追随而去。
耳听得呐喊与打斗声渐远，灰衣师傅才从地面上爬起来，“本来还有高手帮衬，现在，只有靠咱们自己了！”
君兰自草丛中抬起头来，痴痴的表情，满脸的泥土碎叶。他心中疑惑不解，已经不复方才的坚定，“难道，自己又做错了？”
两个人向前走了一段，果然又碰到了敌兵。躲在树丛后面的君兰和灰衣师傅互视了一眼，师傅突然没来由地哼笑了一声，“我早就说过，让男人做女人的事，是逆天，会遭天谴的！”
君兰诧异地看了师傅一眼，完全不明所以。灰衣师傅干脆屈膝坐到地上，头倚着树干，撇了撇嘴，“这些女人，不知道多久没见过男人了，被她们逮着，还不如死了痛快。你一个妓子，反正不会在乎，我这一辈子，哎——”
灰衣师傅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君兰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没有了归天血使的保护，没有了那“未必会来”的救兵，身为男子的他们，还有被敌人玷污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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