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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了德的始乱终弃
君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苏府的了,苏訸派了车送他,可是走到半路上,他突然发了疯,很想去“桂香斋”买点心。是的,简直中了邪,就是很想去。又觉得不好让车妇等着,便提前下了车,遣了她回相府回话。
穿过大泥湾胡同有条近路,不过天晚了,不太好走,没什么行人。君兰觉着自己要钱没钱,要色没色,出不了什么事,便毅然钻进了漆黑的巷子里。
这条巷子很长,君兰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老像有什么东西跟着。他猛地回头,只有月色下冷冰冰的土墙,没有半个影子。“别自己吓自己了,你没做过坏事,没伤过人,有什么好怕的。”他对自己说。
正说着,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黑影。
“这位公子,你单身一人,怎么不走大路?”黑影出声询问,语气略带关切,倒不像坏人。
因为是陌生人,君兰不愿答话,微微欠身,想闪身通过。
对方颇为热心,“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到巷口吧”说着跟在君兰身后,一路无话,直走到巷口外明处,行人多的地方。
君兰借着灯火方看清这人的相貌,她一身武人打扮,身高与自己相仿,也是方正脸盘儿,凤目薄唇。君兰不禁“咦”了一声。这个人,跟自己长得真像,活脱脱女版的君兰。
“公子是不是觉在下眼熟?”
君兰点点头。
“我见到公子也有同感。冒昧问一句,公子可有姓‘君’的亲戚?”
君兰大吃一惊。他从没想过这世上还可能有自己的亲人。
那人怕君兰不信,当先说道,“在下君仪,是个镖头。我原有一位姑母,曾为京师守备。后因恭王谋乱受到牵涉,家破人亡。我听说姑母家还留下一个幼子,被贬入了贱籍,因此四处寻觅,希望……”
君仪还没说完,见君兰眼含水光,迟疑着轻喃一声,“姐姐!”
君仪与君兰相认,自是激动感慨。原来前些日子君兰到“兰之坊”定制新装的时候,君仪就看见他了,只是他那时有当朝大员相陪,君仪无法近前说话。这些日子,君仪一直在花街附近徘徊,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机缘相见。
一路将君兰送回到“温滑下处”。君仪又见了鸨爹,她掏遍全身,拿出全部银两,想要先包上君兰,让他不必接客,再徐徐四处凑钱,为他赎身。
鸨爹瞥了瞥桌上碎银,哼了一声,“不是我不好说话,是沈大奶奶说了,别人出多少,她就出多少,除了她,君兰谁也不能给!”
“我隔几日便来给他赎身了!”
“这也不是你想赎就赎的,沈奶奶发过话,天子来了,也得先跟她过句话,恁高的价钱,她都奉陪到底。”
君兰没想到沈悦在鸨爹这里发了这样的狠。怪不得苏訸说,她见他,都是给沈悦过了话儿的。这一来,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君仪跟他对视一眼,君兰无奈,“姐姐,你先回去,我再找沈小姐问问。”
“好!我先去凑钱。别担心,有姐呢,不会让你再受她们的欺负。”
君兰点点头,这些日子下来,他自己也攒了些钱,沈悦——该不会为难他。
君兰回到房里,没见到沈悦,倒是有个清秀腼腆的孩子坐在他床上。见他进屋,连忙起身:“兰公子。”
君兰看了半天,也想不起这是谁,“你是?”
男孩儿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怯怯地说,“我是新来的,我叫‘小叶子’。鸨爹说,一下子腾不出地方,让我先跟你挤挤,你要是有客,我就帮着伺候。”
君兰苦笑,没想到呀,认识沈悦半年的功夫,也有人给自己端洗脚水了。摆明了,鸨爹看沈悦太大方,怕他一个栓不牢靠,又送了个识趣的清倌儿。
“鸨爹跟你说过了吧,我这儿只有沈小姐。你见过她吗?”
“回公子,见过的。去年沈老板在云安寺施粥、施药,爹爹带着去,见过一回。”
君兰点点头,“你还有父母,怎么卖身了?”
“娘亲病得起不来,爹就只能把我卖了。”
君兰想起,原本莺莺也是这么卖的身,叹了口气,取了今日买点心剩的碎银,掂了掂,约莫快一两的样子,递给叶子,“捎回家,给你爹娘,补养、补养。”
叶子眼红了红,赶紧跪到地上磕头,“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君兰拉他起来,“算了,大家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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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悦几天后才露了个面儿。眼圈黑黢黢的,像是几宿没睡觉的样子。来了就在屋子里踱步,东转完西转,直让人头晕。
君兰看出她心里有事,沏了壶茶,给她倒上一杯,“喝水吧。看你的脸色不好,躺下歇会儿吗?”
沈悦瞥了瞥一旁干站着的叶子,没好气地问,“他是谁呀?”
“鸨爹送过来的,还是清倌儿,叫叶子。”
“叶子?还柴火呢!没个眼力见儿的,出去!”
沈悦从来笑眯眯的,难得说话带刺儿,这么贬损的,君兰都是头一回见。他愈发确定沈悦有棘手的事情,心情糟糕,忙打发叶子出去候着。
沈悦喝了口水,又转了几圈,一屁股坐到床上,拿起团扇狠命扇风。阴凉的九月,风都冷飕飕的。
君兰把扇子从她手上取了,放在一旁。解开她几个领扣,轻抚着脊梁给她顺气儿,“心里憋屈,说出来好些。”
“刘家,”沈悦预言又止,看了看君兰,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了出来,“刘家有位公子,与我,算是指腹为婚。”
君兰点头,“我听说过。”
“刘公子长得好,连宫里头都知道,刘家原也觉得他能嫁个比我更好的,所以这些年从不提那个茬儿。”沈悦叹了口气,端起茶壶喝了口水,接着道,“前几天,刘姨妈突然提起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后来才知道,刘公子跟人跑了。”
沈悦出了口粗气,君兰静静地盯着她的脸,柔软的红唇正用力地抿起来,皱紧的眉头透露着主人内心的挣扎。
“原本跑了就好了,后来,竟又回来。刘家势大,要了他的女人怕麻烦,便把他撇了。如今要死要活的,刘家丢不起人,想让我顶缸。我——”
怪不得会生气,君兰挺同情沈悦的。本来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跑了,现在要沈悦拾双破鞋,换谁谁也憋屈。可是想想那刘公子雍容貌美,就放任他从此毁了,也真可惜。
“真是他爷爷的缺了德了,要不别要,要不负责,她凭什么始乱终弃?!”
君兰点点头。那人,是不地道。不过始乱终弃,在勾栏园里是常事,也见怪不怪了。
沈悦自顾自说了半天,君兰一句话也没搭。
沈悦凑过来,抓住君兰的胳膊,“之前长辈一句笑言,算是我俩有过婚约。前阵子,我周转不灵,又多亏了刘姨解了急困,于情于理,我都欠着刘家一个情,现在刘公子出了事,我不能坐视不理。我想你知道,我跟他没什么。”
“我知道。”
“你这算什么?你知道什么?”沈悦大吼。
君兰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沈悦平白无故的又跟他发的哪门子脾气。
“我知道刘公子跟你没什么,他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他,我根本没想娶他”
君兰心想,娶不娶是你沈、刘两家的事,跟我没有关系。多说多措,不如不说,因此他不吭声了。他不出声,沈悦更生气,“君兰,你要知道,我就算娶了他,要的还是你!”
君兰本不想辩驳,可他见过刘佳,知道那人的好,于是忍不住又劝慰沈悦,“其实,刘公子是个好男儿。”
“你什么意思?”
“你老是呆在我这里,也不是长久的事情。等娶了亲,就收收心,好好对待人家!”
君兰明明是好心,奈何沈悦就要想歪,“你如今结交了苏大,已经看不上我了吧。”
“你说什么?”
“我娶了亲,你巴不得我赶紧离了你,好给苏令言腾地方!”
苏訸明明是沈悦引荐的,她还一度把自己往苏訸身边送。从始至终,君兰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对于苏訸的感情,可还是为了这个被沈悦横加指责,他愤懑难过,赌气回嘴道,“是啊,我就是喜欢她了!我比不上刘公子那样谪仙似的人物,我见了女人就想要勾搭!”
“你!”沈悦气得全身颤抖,咬牙跺脚,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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