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迟迟

　　意迟迟

　　第五章

　　万寿寺始建于唐朝，经过历朝历代修缮，至今已经成为半个行宫，皇后笃信佛教，每年必要亲去拈香礼佛数次。
　　这日昀息骑马，缓缓走在皇后凤辇前，从神武门出去皇宫，浩浩荡荡拉开仪仗，京城禁军在两旁护卫，黎少沚昂首走在最前。
　　我和心初共乘一顶软轿，到达万寿寺时，停驻许久，小太监杨菱从外面掀开帘子，露出笑脸：“姐姐，殿下请您过去。”却见门前已搭了几个凉棚，我疑惑道：“今天皇家参拜，这又是谁？”
　　心初说：“娘娘邀了几位在朝官员的夫人。”
　　万寿寺山门上方，有石匾御题“敕建护国万寿寺”，寺内七进院落，皇后拜过大雄宝殿，留下几名女眷去往禅堂听住持讲经。我不作声悄悄溜出殿外，溜达到大禅堂后苑。
　　堂后假山叠仗，苍翠松柏遮掩半空，阳光洒下几道斑驳，远处传来僧人诵经之声，继续走了几步，我选了一块巨石旁坐下，有皇后带昀息吃素，大抵轮不到我出场。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迷糊一阵，就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靠近，我探头望去，倒抽了一口气。
　　美人！
　　十六七岁的少女，白皙素净的脸庞不施粉黛，长发绾成极简单的髻，美目轻扬，顾盼间婉转流情，明媚非常，樱唇含笑，着一件素白广绣委地长裙，外罩了浅红色纱衣。
　　她走的很轻，很慢，风吹起她的裙角，她美得如同菩提树上的一颗清露，唯独在清晨雾气中，折射出一瞬的光辉。
　　美人没有注意到我，走到三大士殿前，张望了片刻。
　　大概在等着谁，她脸上流露出着急的神色。
　　我歪头偷瞄她，万一这姑娘约会情郎，我撞破会多么无趣，正准备开溜，又有一人穿堂而至，那是芝兰玉树似的一个公子，戴一盏高冠，长眉斜飞入鬓，底下一双深墨色剪水深瞳。
　　他手上把玩着一柄半展折扇，扇面画了一枝兰花。
　　男人缓缓启唇，声音带一股寒意，表情却是含笑道，“容姑娘。”
　　我想都没想立刻蹲下屏住呼吸，藏身在巨石下，石头中间有一个不甚明显的孔，透过孔洞正好能看清殿前光景。
　　原来这仙女似的姑娘姓容，她的情郎好巧不巧，是十七殿下陆昀息。
　　她瞟了一眼昀息，脸登时全红了，模样竟有些娇嗔。
　　她轻声道：“殿下。”
　　沉默……
　　两个人都沉默……
　　两位神仙人物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冷风呼呼吹过。
　　你们抓紧时间卿卿我我一下啊。
　　最后还是姑娘开口道：“殿下，可读佛经么？”
　　昀息一展折扇，摇了几下，“不曾深解。”
　　容姑娘说：“我也是，父亲不允。”
　　重复大串沉默……
　　“这里无人，有什么事你可以说。”
　　容姑娘惊讶的抬起头道：“我？我没有……”
　　昀息轻轻一叹，“你听宫女传的话？”
　　容姑娘点点头。
　　我撇嘴，皇后啊皇后，你这么着急给昀息当红娘，连传话都用上了，复又端详容姑娘，与昀息倒是十分般配，璧人一对站在殿前，记起戏本子上大约唱的是，才子佳人，姹紫嫣红。
　　只是昀息冰块脸，是否对姑娘有情意？
　　又静了一会。
　　“怕是误会了，”昀息道：“本王未曾约你出来。”
　　容姑娘的脸更红了，半晌吞吐道：“我知道……”
　　啥？
　　你知道？
　　昀息皱起眉头。
　　容姑娘深吸一口气道：“我知是皇后娘娘命人传话……但是我……我……”
　　快说啊！
　　我着急的抻长脖子，容姑娘螓首低垂，下巴要贴到脖子上，蚊子似的说：“我想见上殿下一面。”
　　说了！
　　我呼出一口气，后背都是汗水。
　　昀息显然在风月场上并没多少经验，他脸白了须臾，道：“容姑娘请回，这些本王可当作没有听见。”
　　昀息啊昀息，你怎么在这种时候用上四书那一套君子理论了。
　　我咬牙。
　　容姑娘那脸啊，红的像秋天的枫叶，夏天的瓜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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