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

　　草珊屏气凝神，忐忑地看着启风。
　　启风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向着那朵火红的花伸出了手。草珊顺着他的手，看到了那红色的鸡冠，他猛地伸手，折断了那朵花。“嘶——”草珊吓得一抽气。他慢慢地把花在手心里揉着，摊开手时，已成了手心里红色的一团，在白皙的手上如鲜血般刺眼：“做好你自己的事。”
　　他……是在跟我说么？草珊有些迷惑地回头看了看王叔。王叔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快回屋去，启风这明显是不高兴了。
　　但是——
　　王叔忘记了，那是草珊，一向头脑转不过弯的草珊。
　　草珊见王叔使劲对自己使眼色，疑惑着：王叔为什么老冲我挤眉弄眼吖？……唔，他一定是想让我再试试说服国王陛下……哎呀，可是……
　　草珊颤抖着瞄了一眼启风，他脸色发青，一甩手，把掌心揉烂的花摔在地上。
　　呜呜……好可怕的气场。草珊连着往后倒退了几步，差点踩到背后的赵峰。
　　“对……对……不……起……”草珊诚惶诚恐地转过头来，摇着手道歉。
　　她的手一摇不要紧，衣袖趁着赵峰的西装而过，不小心衣服勾到了赵峰的西装上。
　　“哎呀……”草珊没注意到勾住的衣服，一用力，衣服被划破了。
　　她只听到“嘶”的一声撕裂声，衣服裂开了，她脸一红：“对……对……不起……”
　　赵峰愣了愣：“什么对不起？”
　　他面前的她不知所措地咬了咬下唇，嚅嗫道：“……对……对不……起……”
　　“没……我没事……”赵峰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好这么说了句。
　　草珊这才停住了磕磕巴巴的口不择言，木讷地点点头。
　　“你的衣服划破了。”赵峰有些担心地端详着眼前的她，这才发现自己从没见过她完整的脸，每次她总是垂着头，用长长的刘海想要遮住脸上那道大得挡不住的伤疤。那是什么伤？烧伤？烫伤？赵峰想着，不知不觉间，竟抬起手，想拨弄开草珊的刘海，看看她的长相。
　　草珊浑身一颤，紧往后退了几步。
　　赵峰的指尖，垂在了半空，落得有些尴尬。他也瞬时清醒了，明白自己举止不当，有些抱歉地看着草珊。
　　草珊，没有再敢抬头，悄然无声地转过身。启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什么，托着腮，眺望着远方的山景。
　　一时间，他们几个都没了动作，若不是风吹落叶，花香流动，竟会让人觉得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
　　启风看了一会儿，觉着有些累了，便想要推动轮椅，回房间去。赵峰见他有了动作，正打算跟上去。
　　草珊却突然上前，帮启风推轮椅：“我……我……来……”
　　启风刹住了轮椅，他柔和的声音泛着寒意：“我忘了告诉你，我的轮椅是电动的，所以，你做的事，一直都是，多。余。的。”他特地把“多余的”三个字咬字很重。
　　说完，他按动开关，轮椅便自己向前滚动。
　　草珊怔怔地，却没有松开手，静静地抓着轮椅，在后面跟着。
　　“我原来以为你只是笨，没想到你还完全听不懂人话。”启风轻柔的声音带着嘲讽。
　　跟在后面的赵峰略有些不忿，但草珊却似毫无所觉，依然紧随其后。
　　启风半侧过头，发现草珊还跟在后面，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轮椅咕噜噜地转进了画室，赵峰停在了门口，没有跟进去，草珊挣扎了一下，却猛地扎进了画室，赵峰刚想拉住她，她便回手关上了门。赵峰险些躲闪不及，被门夹伤了手指。
　　“你到底想干嘛！”草珊刚关上门，便听到身后启风愠怒的声音。
　　草珊紧抿嘴角，机械地转身。
　　启风正怒意十足地盯着她。
　　草珊有些害怕，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瘪了瘪嘴：“我。”她向前走了一步，又深呼吸了一下：“要。”
　　再一步：“为。”
　　“你。”
　　“做”
　　草珊正打算再往前迈一步，说出下一个字。
　　“够了！”启风的怒火打断了她，“你最好搞清楚，你在这个家的身份不过是个佣人！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别多管闲事！”
　　“不！”果断，而坚定的回答。草珊坚定地望着眼前的启风，眼神里充满着笃信，一步一个字地说道：“我。要。为。你。做。足。疗。”
　　“王叔！”启风终于爆发了，“马上把这个笨女人解雇，我不想再看见她。从我的画室滚出去！”当然，最后一句是对草珊说的。
　　草珊很认真地看着他，执着地向前迈开脚步：“你。很。羡。慕。吧。”
　　“你说什么？！”启风恨恨地想：王叔这个老糊涂怎么还不过来！
　　“你。看。”草珊说着走向桌上一叠画稿。
　　启风一怔，这是上次打落在地被草珊整理好放在那里的，画面上，很平常地画着几个人，那是家里的几个佣人，他们正在打扫前院。
　　这幅图的视角，一看就是从画室的窗户里画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启风强压着怒意，喉咙里痒痒的：混蛋，所以说最讨厌这些不相干的人跑进画室里来，原以为这么个笨蛋没关系，没曾想……
　　“他。们。都。站。着。”草珊一字一步地将画稿递到启风面前。
　　启风别这头，不肯看画稿一眼。
　　草珊用尽全身的勇气，将画稿递到了他的鼻尖。
　　“啪”启风气愤地从底下用手拍散了画稿，草珊没有阻止他，任画稿飞散在天空。
　　画室的窗户依然没有关上，风悄悄地流淌，拨弄着飞扬的画纸，让它们在空中回旋，一张张地展示在两人面前。
　　是的。
　　她看得很明白。
　　他不用看心里也很明白。
　　画纸上，每一个人或站或跳，没有一个坐着或躺着的。
　　他本是无意，却将心事淌入笔尖。
　　她虽是无心，却发现了他心底的悲伤。
　　画稿零零落落坠落在地，画上的线条影影绰绰诉说着哀伤的心情。
　　曾以为，不会有人知道，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不曾想，却被她看穿。
　　“你……”启风轻启嘴唇，吐出了这个字，却没有再说下去。
　　草珊执拗着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睛，那深不见底的心思，让草珊有些害怕，但不曾退缩。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屋里两人间的静默。
　　“少爷？”门外。王叔的声音。
　　“把她带出去。解雇。”启风说完，转过头，没有再看她，继而望向窗外。
　　白色的窗帘随风而起，朦胧地笼罩着蔚蓝的天际，那片模糊的朦胧莫名地让人觉得惊艳。
　　轻轻地推门声，启风虽不想听，但听力却神奇地倍加好。
　　“少爷？”王叔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正想再确定一次他刚刚听到的指示，只见启风望着窗口发呆，草珊站在他面前，两个人都没有理会他。
　　“草珊？”王叔轻唤了草珊一声。
　　“嗯……”草珊抬起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跟我走吧。”王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挺好的孩子。
　　“好……”草珊顺从地走出了画室，轻掩住房门。
　　赵峰站在门边，同情地看着她。他虽在门外，但还是能听到启风那几声怒吼，这个大少爷太傲慢了，草珊是为了他好才主动提出要为他做足疗的，他倒好，这是什么态度。赵峰心中虽有些气恼，但不便说出来，只能对草珊报以安慰的微笑。
　　草珊却并没有感觉到赵峰的善意，她垂着手，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叔后面。
　　“你去房间里把自己的东西收好，到大厅来。”王叔边走边说。
　　草珊在他身后轻“嗯”了一声，便没有在言语。

　　当草珊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抱着行李出现在大厅时，王叔正拿着一个信封等着她。
　　“这是你这几天的工资。”王叔将信封递给她。
　　“嗯……”草珊接过信封，没有打开，直接将它塞进怀里的包里。
　　“……你”王叔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可他却发现草珊只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轻叹道：“傻孩子……走吧……”
　　草珊乖巧地点了点头，正迈步往门口走，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王叔鞠了一躬：“谢……谢……”然后便继续往门口走去。
　　“等等。”正当草珊想开起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连家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启风的声音。
　　“少爷。”王叔一定又很恭敬地弯着腰吧。草珊想着，正想继续拧开门把手。
　　“说你呢，笨蛋。”启风好听嗓音里充斥着不耐烦。
　　“呃……”草珊的动作僵住了：他……是在跟我说话？
　　“喂！还不停下！你以为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笨蛋么？！赵峰，过去，把她给我带过来。”启风真有种想暴跳如雷的感觉：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笨的人啊？我明显就是在跟她说话啊？！她怎么还在往外走啊！
　　赵峰也不想让草珊就这么走了，听到启风的话，便迈开大步走上去，将草珊拖了回来。
　　草珊闷头闷脑地就被赵峰牵住了手，抓到启风面前。
　　“嗯？……”草珊莫名其妙地看着启风。
　　“你去给我弄点吃的。”启风很淡漠地说。
　　“啊？……”
　　“你真听不懂人话么？”启风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
　　“喔……”草珊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做好拿进我房间。”启风说着，没等她回答，转身回房了。
　　赵峰兴高采烈地冲草珊咧了个大笑脸，草珊被他的表情吓愣了。他也没顾得上她的反应，便跟启风走了。
　　“傻孩子，你还不快去？”王叔的心情似乎也变好了，说话的字符都跟着跳跃了。
　　“喔……”草珊恍着神走向厨房：为什么突然让我做吃的啊？我不是被解雇了么？一会儿太晚了，这里没车去市区啊……
　　王叔看着草珊一脸愁眉苦脸，便对她说：“傻孩子，你不用被开除了。”
　　“啊？……”为什么？刚刚不是说要解雇我么？
　　“哎，你这个傻孩子啊？别啊了，快去做吃的，给少爷送去。晚了，少爷又不高兴了。”王叔无奈地答道。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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