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索

　　章二十一

　　季春过后，孟夏将至。这时节却出了一件大事，原来益州大水为患，一群百姓哄抢了粮仓。几名首犯被捕后，州丞章瑞主张从轻发落，州牧贺莲祥不允，以刁民聚乱之罪，将几名首犯收押入牢，秋后问斩。不料此举触了众怒，半夜时分大群百姓冲入了官府，劫狱救走了那几名主犯，在附近山头落草为寇。官府屡次派兵出剿，费了多少钱粮，折了若干兵马，连贺莲祥都被活捉上山了。州丞章瑞无奈，只得上书朝廷，以求增援。
　　此封奏折到了朝堂之后，皇上面色铁青，将折子默默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后，面向群臣道：“诸位卿家有何见解？”
　　满朝文武论声骤起，太子赵槿力主招安，梁王赵裕却道这班刁民目无王法，理应派兵剿灭乱寇。两派各有论辞，你来我往，各不相让。皇上的眉头愈皱愈紧，关键时刻箫太傅出列道：“启禀圣上，臣有一言。”

　　这箫太傅乃是朝中元老，皇上为太子时即师从于他，对他甚是尊敬器重，便点头道：“准。”
　　箫太傅徐徐道：“依臣所见，幽州事乱，却也应了一句话，所谓官逼民反。若非州牧贺莲祥督办河堤不利，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亦不会有此事发生。天下万民皆圣上之子，皇上如今以仁爱治国，不妨先派人前去招安，若不从，再发兵剿灭不迟。”
　　皇上眉头舒展，微微颔首道：“太傅所言甚是。你等大臣中，谁可去招抚幽州这等人众？”
　　太子赵槿出列奏道：“臣保一人，兵部侍郎索大人，可为父皇走这一遭。”

　　皇上微微一怔，箫太傅亦从旁奏道：“索大人当年曾于阵前招降了叛臣何安，此次前去幽州招安，正是堪任其责。”
　　皇上望了一眼列中的索青丘：“卿家意下如何？”
　　索青丘出班跪下，奏道：“臣虽不才，愿往一遭。”
　　皇上喜道：“准奏，寡人御笔亲写丹诏于你，若那伙贼人不从，你便发兵替朕剿了。”
　　索青丘叩首领旨入列。赵裕回头望了索青丘一眼，复又转头看了看赵槿，一语不发。

　　散朝后，索青丘回了王府，便开始着手准备前去幽州事宜。他心里疑惑太子赵槿为何会在皇上面前举荐他，难道也是心存了个拉拢之意？梁王赵裕又不知会如何看待此事呢？
　　用过晚膳，想起自己这一去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便叫人去传沈长右，想交代些他走后的府中事项。谁知下人回禀道，沈管事下午出府去了，至今尚未回来。
　　索青丘一愣：“他出去了？做什么去了？”
　　下人回道：“沈管事并未细说。”
　　索青丘皱起眉，点点头，挥手叫那名下人出去了。

　　直至两个时辰后，沈长右方回了府。听得王爷找他，急忙去了索青丘的书房。索青丘正对着皇上所赐的御笔丹诏出神，见他进来，将丹诏放在一边，开口问道：“你去了哪里？”
　　沈长右垂首回道：“去东郊白马寺走了走，不知王爷有事召见，回来得晚了，请王爷恕罪。”
　　索青丘面色微愠：“你是我府中管事，出去也不报备一声？”
　　“是长右疏忽了，”沈长右跪下低声道，“请王爷责罚。”
　　索青丘瞧了他半晌，转头道：“罢了，你起来吧。”顿了顿，又道，“我要去幽州公干，出门数日，府中日常琐事，全靠你打点。你过来，我吩咐你些事情。”

　　沈长右站起了身，问道：“恕长右趱越，敢问王爷前去幽州，所为何事？”
　　索青丘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爷忘了么，我是幽州人氏啊。”沈长右笑了笑，“在那里曾生活数年，风土民情都颇为熟悉，所以想问王爷，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索青丘心内一动，问道：“那你……可懂幽州方言？”
　　“自然会说。莫说幽州方言，便是那里有几座山，几条河，我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索青丘双眸内光华一闪，笑道：“既然如此，倒真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了。”招手示意沈长右到他身边，将幽州乱寇一事与他说了，然后道，“这次我带你一同前去，一来你熟悉那边的风土民情，待我招安之时，凭着同乡情谊，你也好替我说话。二来若招安不成，你熟知那边的山势地形，发兵攻打之时，也能替我出谋划策。”
　　沈长右躬身道：“承蒙王爷不弃，长右自当为王爷尽心尽力。”

　　索青丘自接了圣旨后便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略为放松了，笑了笑，忽然道：“只是你随我去了，这府中大小事宜，谁来操心？”
　　沈长右回道：“少夫人聪慧干练，自会打理好一切，王爷不必担心。”见索青丘仍然面带犹豫，便问道：“王爷……可是担心小少爷？”
　　索青丘扶额叹息道：“我这一走，更加没人能管教住他了。他日日和那谢南庭混在一处，年纪轻轻便混迹于青楼，将来怎么成大器！”
　　沈长右笑道：“王爷也多虑了些，我前日还去看了小少爷，下人说，小少爷近日都未曾出门，规矩得很。想来是一时贪新鲜，去逛过两次倚红楼，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不会再去了。至于谢公子，听说这两年来被谢夫人拘管甚严，自然和小少爷见面的机会也不多。王爷此去幽州，若诸事顺利，十数天便能返回，不必如此担心。”
　　索青丘听了他一番话，终于放下心来，笑道：“借你吉言，只望此次诸事皆顺吧。”

　　沈长右离了索青丘的书房，回了自己的房间，就着油灯，在纸条上写下几个字后，夜深人静之时将纸条绑于鸽腿之上，悄悄放飞了。
　　赵裕在梁王府内，接到飞鸽传书，取下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不辱使命”。
　　他微微一笑，就着烛火将纸条点燃烧尽，一双眸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狠历的光芒。
　　“已经开始下手了么？”他自言自语道，“以为箫太傅站在你这边，你便有了胜算？”声音陡然一寒，“休想！你欠我的，还没还够，永远也还不够！”

《格里芬士兵前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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