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一伤

　　回过神，还是白管家的声音，“……我家老爷为了今日各位贵宾的到来特地备了些小节目，有歌舞……有……还请了在昭汉有些名气的伶人——花既，带来一段唱曲予以助兴……”下面有人轻呼出声了，“这花既可是现今在京都昭汉最当红的角儿啊，多少达官贵人散尽千金为求一曲都难以如愿，据说是只有有缘之人才得以一睹其风貌，更是从未被谁请出到外面场子来过。丞相大人果然是有面子，有办法……”
　　白福继续道：“还有海的那边来的洋人，为我们带来他们故乡流行的魔术……”台下的人小声议论着，每一个都是满脸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看来在官场打滚还得摸熟这些个的人的喜好，今儿个的节目司马邺已经是成功了一半，奇，美，盛，贵，结合得恰到好处。
　　“还有……”白管家刚要继续却被司马邺的声音打断，“小女砚醨年方十六，平日时而喜欢在府里唱几句小调。今日贵宾满座，老夫也想让她见见世面，在各位面前献丑一曲。在座的小姐都是蕙质兰心，琴棋书画不在话下，小女粗糙的表演还望诸位海涵。”
　　这次台下算是彻底炸锅了，司马邺的话没说完，议论声早已盖过了他的声音。

　　“丞相的千金？可是那位京中流传甚久的昭汉第一美人？”
　　“正是砚醨小姐！”
　　“听说这位小姐不仅容貌生得倾国倾城，还诗书满怀，歌舞双绝哪！”
　　“还很心善呢，听说去年司马府开仓赈灾，救了不少南方流浪过来的人，也是这位小姐的意思……”
　　“……”
　　“切，我就不信这么个黄毛丫头能比我强到哪里去！”
　　“就是，本大小姐也很愿意看看这些传言到底夸张了多少。”
　　“……”
　　“若是今日真能一睹司马小姐的风采，我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哈哈！”
　　“……”
　　“下面是第一段歌舞《XXXX》！”随着白管家的一声报幕，歌舞班子上到舞台，下面的议论声也终于渐渐小下去，转而成了三两好友间私语调侃。

　　“小姐，你面子可真大呢！你真该过来看看刚才骚动的场面。”堇儿终于收回脑袋，关上了窗户。
　　我笑了笑，依旧专注地盯着手里的刺绣靠着小桌坐着。绢上不是鸳鸯也不是水仙，是我一直很喜欢的枫叶，以金线铺底黄线勾边，最后再添上几抹嫣红，这是昨日偶然想到的绣法，也不知道效果会不会好，只是闲着绣来试试。

　　“好哇！”
　　“唱得好！不愧是昭汉第一名角儿！”
　　伴随着一片叫好声，楼下掌声雷动。正好也已经坐了很久，肩膀有些酸，我干脆放下手中的刺绣，起身打开窗户。
　　远远望去，舞台上傲然立着一位红衣戏子，满脸浓重的油彩依然无法掩去他五官的优美弧度，衣角随风而动却将那风也染上了一样的热度。他的周围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无灼人之感却要将众人的目光都吞噬殆尽。火焰的中心就是他，一如从不被火焰的炽热影响的焰心，遗世独立。
　　花既，这个原本清淡的男子，此刻却有着戏子的妖媚和世外之人的冷峻。他就那样站在舞台上，仿佛沐浴着众人的膜拜，周身莹莹地笼罩着一层白光。
　　看着，竟让人痴痴地忘记了要停止鼓掌。

　　呵，这个家伙，好久不见了还是这样，站在舞台上就要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我摇着头轻轻地笑了笑。

　　这时，才发现舞台上已是另一番风景。原本充满了浓浓东方味的布景，经过简单的变换，此刻却营造出黑白色的简洁气氛。一位身着长尾礼服的洋人颇优雅地走到台前，一手背后一手置前九十度一个鞠躬。
　　这身衣服倒是不算陌生，几日前李家公子就从景都带回过一套，在昭汉贵族中颇受欢迎，还让李侍郎那败家子好好地威风了一把，说是该称作‘燕尾服’。
　　今日看者正宗的洋人穿起来倒是颇为新鲜，金头发蓝眼睛，果然和李家公子描述地一模一样。

　　“Ladies and gentlemen, good evening! So glad for me to put on a show here tonight……”洋人开口讲话，从他口里蹦出的词却没有一个人听得懂，还好他动手划脚地肢体语言还挺丰富，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以后大家总算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天知道司马邺是用什么方法沟通把他请来的。

　　这洋人哪还真是不一样，讲话带的那些动作幅度之大让很多公子小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各位夫人也是笑得端庄形象全然不保。还好在座的各位都彼此彼此，无暇顾及他人。
　　洋人魔术师那意思大概是说要将一个活人从舞台上生生变走，这怎么可能呢？除非他会法术！我也觉着这戏法不可思议，而饶有兴趣地看了下去。
　　有了经验，再看他讲话便省力了很多。他说要从在座的人里挑出一位来和他一起表演，以证明魔术的真实性，众人屏息以待，看谁会被挑中做这个可以亲自体验一番的幸运儿。魔术师手指一划，众人的眼光齐齐地跟过去，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司马悠年在对白管家嘱咐些什么。
　　“悠年哥哥！”我低呼出声，是了，被挑中的就是悠年哥哥。也一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他，很快就被众人的力量推上了舞台。
　　魔术师把布一拉，自信满满地上下挥着手腕，就和法师作法时的动作如出一辙，然后眼见着他就要把布拉开了，挤满了人的大堂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个从不曾体验过的奇迹。才半柱香的工夫，一个好好的活人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没有人相信，却每个人都忍不住期待等待着。

　　这时，一个家丁却莽莽撞撞地冲了进来。
　　“小……小姐，大少爷让您过去！”看来他跑得真是急了，气喘得厉害。可我却不太愿意现在离去，好歹也等这结果揭晓了啊。“少……少爷说，如果小姐想知道这个戏法的秘密。就……就马上跟小的去。”
　　我这才依依不舍地挪步离开，最后一眼瞄向舞台，那块小小的绒布后的人，真的凭空不见了！
　　别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只有我开始有些了然了，怪不得要找悠年哥哥，尽管他也不知情，他却是这次节目的总策划，当然不会去做揭穿他这么破坏性的事了。
　　看来这洋人也不傻，我虽知道了魔术必是假的，却还是不解其中奥秘，好奇得开始催着家丁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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