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松萝觉得，如果在自己二十岁的一天，一个雄性生物拉着自己的手，表示你老了而且已经是个废物，除了舔他已经没了任何出路，自己一定会呵呵一笑，然后阴阳怪气地娓娓怼对方一顿。
　　但在五重天这个氤氲昏暗的，带着白兰花香味的房间中，和寅斑坐在豪华的架子床边上，而寅斑拉着自己的手说出这番话，松萝默默看着寅斑带着老虎又二又奸气质的三十岁大哥脸庞，竟心潮萎靡精神不举，只能心虚地看着对方无言以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寅斑，松萝想起了当初那只毛扎扎的小老虎，又想起一千年后寅斑是如何欺负了自己，如何痛殴自己，如何在外面寻花问柳，就像自己杀了他全家。但这种想法并不是到这里为止。突然间，松萝又想起一千年前寅斑为何跑到幽州城下，咬死了那么多人。又想起在昨天想着要是活着的是团团就好了，死的是寅斑就好了。感到极度悲伤，松萝流下泪来，而且不敢直视寅斑将目光转向地板。见松萝弱弱地哭了，寅斑愣了一下，但仍旧没有心软用手抬起了松萝下巴：
　　“你又在哭？你以为这招永远都会对我管用，对吗？”
　　见松萝仍旧低着头不说话，寅斑又用力掐松萝下巴低低笑道：
　　“不要再在我面前耍你的小心思。你和那个姓陈的睡了，已经是个不清白的女子，这样一个女子，和那些婊biao又有什么分别呢？我居然为你犯了天条，简直是蠢货。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蠢货？”
　　不知道该怎么说，松萝又偏着头不看寅斑，结果被寅斑扬起手结结实实锤了一拳，瞬间从床边上重重摔在地上头。如今松萝已经木了麻了，第一个反应就是五重天啥构造，自己摔这一下不会扰民吧，不会影响六重天睡觉吧？胳膊折在袖子里，你要杀要刮，为啥不能回去弄？见松萝被抽倒在地上，脸打青了头发散了鼻子也流血了，但仍然木然无语，寅斑疯了一样冲下来猛踢了两脚又骑在松萝身上将衣服撕了个稀烂，然后扯住头发直接将松萝从里面的套间拐了个弯，擦着地拉到了这件房的大门口。寅斑将门推开一半用手指着松萝：
　　“你想回去，我大度，就给你这个机会。现在大声说，你李松萝是个biao子，是只破鞋。大声说！”
　　如今松萝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扛揍的能力在这几年中当真是直线下滑，从前被寅斑一顿拳脚能扛半个时辰，但现在两下就真真切切地不行了。纵然被打得快要死了，松萝也说不出寅斑想听的这种话，况且这种话和五重天的气质也格格不入。流着鼻血疲惫地瞅着寅斑半晌，松萝道：
　　“……打啊，你莫不是没吃饭？”
　　听见这句抄袭镇关西的台词，寅斑愣了一下，又拍着松萝脸蛋嘻嘻一笑：
　　“要脸是吧？那我偏就不打你了。你们人类都说说不如做，既然说不出，你就为我做一次biao子。你们人类下处那些奇怪的花样，全都为我做一次，明日我便将你接回去，这生意可好？”
　　其实在来之前，松萝就明白这次不能善了。来都来了，到都到了，一个皮囊又算啥呢？至于尊严，自然是更加难舍的，但如果是为了大义，那尊严也不算什么，况且自己也欠寅斑的，就做一次又如何？见松萝不点头也不拒绝，寅斑跪下来将松萝抱回床上，随后扑上来捧着松萝的脸疯狂亲吻。不知道为什么，松萝也渐渐激动起来。缩在寅斑怀里不住咳嗽，松萝虚弱地气喘颤抖：
　　“斑斑，我疼。”
　　见松萝叫自己斑斑，寅斑竟然也激动起来用力地搂着松萝：
　　“继续叫我斑斑，我喜欢听。我喜欢听，就好像花娘在叫我一样。”
　　此时此刻，松萝感觉即荒唐又好笑，即好笑又悲伤，但还是道：
　　“斑斑，对不起。”
　　松萝觉得自己在各个方面已经尽了全力。在整个过程中，松萝晕过去两回，这次不是因为太激动心脏受不了，而且因为如今身子虚弱承受剧痛的能力不行。这显然已经玩脱了，松萝如今才知道那南国公主多么惨。但实话实说，这也不是可怜别人的时候，谁更该被可怜还不一定。
　　见松萝疼得汗流浃背血流不止，脸都从蜡黄变白了，寅斑也不搭理自己变回老虎睡了。这一夜松萝疼得几乎没睡，而且似乎发了烧，到天快亮了才昏睡过去，结果没睡多久就被人拍醒了。混沌地睁开眼，松萝发现大黄正站在床边尴尬地看着自己，而寅斑已经穿好衣服看起来似乎准备走了。意识到自己起来晚了，松萝立刻试图爬起来，但刚一动xia身便剧烈地疼痛起来。示意不要乱动，大黄把松萝扶起来，掀开被子就看见床上有一片血迹，顿时又尴尬不知所措。
　　穿好撕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松萝虚弱地被大黄和另外一名女散仙一边一个扶了出来。此刻寅斑和另外两名男散仙站在门口，看见松萝昨天站着进去今天搭出来的顿时也异常尴尬。松萝觉得自己真的没脸了，说白了这跟当众喊自己是biao子有什么分别？而且还弄脏了人家的床单。但往好处想，要是能回去，很多女孩或许就不会被扔了。
　　寅斑看起来倒是很满意。扭头看看松萝，寅斑对散仙道：
　　“她如今也破了烂了，脏了的东西我也不要了，你们随意处置，就放到九重天找个人送了吧，告辞。”
　　本来大家以为寅斑要接松萝走，听见这句话顿时都愣了，而寅斑则抱了抱拳大步流星地走了。眼看寅斑走得看不见了，松萝突然意识到寅斑如此故意在设套羞辱自己，顿时胸口一闷捂着嘴哇地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往前一栽死过去了。本来大家还瞅着寅斑离开的方向还没回过味，这下也懵了，几名散仙不住抢救，大黄则抱着松萝崩溃大哭。
　　这件事过后，大黄很快被拉走了，据说是被送回了太行山。如今松萝每天不吃东西，躺着奄奄一息。按照规定四重天是不能死人的，其他生物当然也不能死，最后散仙着人将松萝抬到九重天宠物人领养处去。
　　宠物人领养处是一个神奇的所在，虽然地方不大设施简陋，但却五脏俱全什么毛病的人都有。松萝是躺着被连担架抬来的，但这里这样的还有一个，那个女子被打得腿都截肢了，头发都被剪光，据说是和男子私奔几年被抓住，男的当场被妖精打得吐血而死，孩子被扔进沟里，女的也成这样了。
　　和残废相比较，有精神问题的更多。松萝来了后时昏时醒，几名女子一直围着松萝跪着哭，一会叩头说圣上不要死，一会又抱着松萝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娘你不要死，女儿要尽孝，简直快把松萝给折死了。
　　除了极端严重的，其他好点的基本都有刻板行为，比如咬指甲的，咬嘴唇的，反复洗手的，反复沐浴擦身体的，身子都擦秃噜皮了，据说这是被十来个妖精轮流玩弄受不了疯了。这种行为就是鸟啄羽毛自残，狗和仓鼠一直咬着尾巴转圈圈的人类版本。大概人类在极端情况下比较容易爆发精神问题，但实话实说，呆在这种地方没精神问题都不可能，没病也得被神经又焦虑的氛围传染了。
　　松萝在这地方等死了一天，中间没吃饭，只是其他姑娘关照喝了些水。到了第二天，来了三个妖精据说是要领养小姑娘，这下连神经病的都不疯了，全都梳洗一番趴在笼子门上翘首以待，希望等来个好心的草食性妖精能过好下半辈子。实在不行，食肉的也不是不能考虑，万一虎好呢。
　　但这情况有些出乎意料。看了一大圈后，其中一只河马精居然看中了松萝。负责的散仙都表示这个快死了，河马精说自己学道医的，就要这样快死的练手。虽然设施不好人都是精神病，但手续还是要办的，按规则散仙问了河马精背景与条件，登记双方信息强制松萝按手印。松萝走不了，河马精变回去把人背走了。看见这情景，其他女子悲喜交加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不住对着松萝挥手欢送，还说着一天就被领走了，简直是前生造化。但不足的是论资排辈，应该先领自己才对啊。松萝被河马精带到了阴山一个小山沟里，又被放在一块石头上。天已经黑了，河马精冲着石头山缝隙深处道：
　　“人给你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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