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不得不说，天界四重天的号子比之前魔界的条件好得多，不但每个隔间卫生条件好，而且有专门的干净地铺，食物配给也是按专门的种族菜单来的。这个号子是按照种族分区的，但大黄却并不在这边的号子里，发现这件事后松萝隐约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既然人类是关在这里的，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但是这种想法无从着落，松萝只是盼望着赶紧有个说法，毕竟刀悬在头上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况且这地方虽说条件不太差，但是对松萝而言还是不行。松萝每天都要吃水果，还要喝羊奶补品，如今吃不上每天头晕。而且这个地铺也让人很难受，松萝睡着腰疼，连带着心窝里也不舒服，耗了三天肉眼可见地黄瘦了。可见有的人是信念顶起来的，有的人是银子砸出来的，也算是同人不同命。
　　到了第三天，清早起来终于将松萝提审到了外堂。这个外堂不太大光线昏暗，整件屋里只有两名散仙，外堂最后方有个屏风，屏风后方明显还坐着人，但是从松萝的位置看不到是谁。感觉气氛不大对，松萝有些紧张。散仙先是问松萝喝不喝茶，见说不喝又自喝了良久，最终才道：
　　“你和魔界的往来，是我来说还是你来说？”
　　听见这话松萝脑子轰一下。不是说驴姐的事吗，怎么突然说这个了？其实魔界和天界大部分时间没有冲突，因此表象是和平的。但是天界和魔界的意识形态不一样，天界讲轮回秩序，魔界讲混乱对抗，所以从本质上说这两个体系就是对立的。寅斑养的宠物人当然是隶属于天界体系之下。既然如此，和魔界有瓜葛这件事说很严重了。意识到这问题后面很可能有陷阱，松萝想了一下道：
　　“奴婢去过魔界，这件事人尽皆知，实在不敢欺瞒。”
　　见松萝如此，散仙又拿出一支五行镜递给松萝：
　　“你可认识这个人吗？”
　　见镜子里是一名肤色黝黑棕色瞳孔的银甲青年，这人肌肉健硕又邪又痞，而且一看就是吐蕃西域那边的人，要是见过肯定八辈子忘不了，所以松萝非常确定地表示不认识。听见这话那散仙冷笑起来，随即示意旁边的天兵把松萝按住打。被按着打了三个板子，松萝叫都叫不出来，魂飞天外半天都没起来。示意将松萝扶起来，散仙再次将镜子拿来：
　　“你好好想想，你在魔界到底认没认识过这么个人？”
　　看着面前这个人，松萝突然间浑身一震。要说外国人，安大哥就是外国人，这是因为安大哥本体是鬃狼，鬃狼就是外国的。而这人虽然样子没见过，但感觉上的确似乎似曾相识，难不成？
　　心念电闪之间，松萝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不管如何如今都不能承认认识，一旦承认事情就大了，于是仍旧坚定地表示不认识这个人。见松萝嘴硬，散仙又让打，这次刚打了两下松萝就口鼻出血晕在地上。见如此不禁打，散仙又害怕没怎么样就弄出人命，立刻示意停下将人救过来。被人灌了些丹药苏醒过来，松萝睁眼看看，见大家都瞅着自己也没有完事的意思，只能虚弱地表示自己冤，当真不认识，倘若认识就死得比自己爹还惨。
　　见松萝都这样了还如此坚决，散仙也有些犹豫，和旁边的散仙窃窃私语一番又道：
　　“好吧。我便告诉你，这人是魔界魔尊的太子。在魔界的时候你和他多有来往，后来你回到太行山他也曾来找你，如今可想起来了？自从你与他来往，长白山和太行山的风水机关多次泄露，是你告诉他的，我说的可对？”
　　虽然早知道是这样，松萝还是只能拼尽全力做出震惊不信的表情，心中暗骂金虎。老天啊，这是从何说起？你能变成人，认识这么久怎么不告诉我呢？早知道您能变我还跟你睡一张床，你这也得算性骚扰了吧？
　　但是听到布局图泄密什么的，松萝再次警觉。如此说岂不是细作间谍罪了。这可是个重罪，如果落在身上，那作为山神寅斑肯定也完了。思量之下，松萝再次喊冤表示绝对没有，自己的确认识金虎，但和金虎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未说过这等事，况且一个凡人如何懂风水布局？倘若金虎来问，自己又为什么要告诉他呢，倘若喜欢他早就跟他走了，要是图金银财宝，一个宠物也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
　　见松萝说得坚决，后方的帘子突然消失，却见东岳大帝和西岳大帝徐徐走了出来。泰然坐在椅子上，西岳大帝道：
　　“你说你喜欢寅斑，那你告诉我，寅斑强抢你又玷污了你，他多次殴打你，这些可是实情？”
　　被问得无言以对，松萝只得道：
　　“……这些都是实情。但寅斑待我也很好……我自从跟了他，不耕不织，不管要吃什么寅斑都会买来。奴婢身体虚弱，长期需要喝参汤，这些都是寅斑照顾的，倘若离开他，我何以为生？我靠他为生又为何要害他？”
　　轻轻一笑，东岳大帝道：
　　“倘若你真是忠贞的女子，只因为寅斑玷污了你的清白你就忠于他，不管他人如何待你好都绝不心动，这也说得通。但你原本是知书达理的小姐，该懂得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你如今已经甘于做一个宠物与玩物，这足以说明你并非坚贞之人，而且见风使舵贪图安逸富贵。你既非坚贞之人，在见了魔界太子后竟不动心。分明有更好的出路却又回来，你又说别无他意，如何让人取信？”
　　听到这里，松萝有点绝望了。这是一种两头堵的审讯技巧。东岳大帝说你李松萝不是忠贞之人，那么如果你说忠贞就要自证，但是松萝的确曾经要和金虎私奔，所以不可能吹嘘忠贞。但倘若并不忠贞，那么之前所说的忠于寅斑就完全立不住脚了。
　　问题在于，松萝切实地明白这件事背后真正的理由。自己欠了寅斑，所以没办法去伤害一只与自己有一千年瓜葛的动物。不管有多少恩怨纠葛，寅斑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他是李松萝的儿子，是李松萝的相公，从某种程度来说甚至是李松萝的爹。所以这并不是爱不爱好不好甚至是乐意不乐意的问题，而是你没有办法扔下寅斑不管，或者说是离开寅斑身边。因为这是一种抛弃，一种背叛，是从任何已知的道理上都让人做不到的事。就好像你生了个孩子，他长歪了到处杀人放火打爹骂娘，那你可以杀了他家法处置，但如果做不到你就不能扔了他，你扔了他他就完了，没了管束影响他可能会无差别见谁杀谁，看见知道这些你也完了，所以不管多烂都不能走，只能锁死锁死。
　　但是关于这件事没办法说，因为上一次五岳大帝对自己说过，这个赵花娘的身份已经给了赵月眉，从此以后不能提及这件事。这许多年对松萝对寅斑都守口如瓶，寅斑甚至都不知道松萝就是赵花娘，不知道花娘其实就摆在年前被自己天天打天天在床上rou躏欺负。倘若现在说了这件事，那就是违背了对五岳大帝的誓言，但倘若不说这一切就解释不清楚，必须得背这个奸细的罪名，所以眼下的情况根本就是一个无法破解的僵局。
　　一腔话说不出来，松萝也是有点急了，一边往前挪一边反复恳求表示要见五岳大帝。但很明显，在这情况下不知道内情的人只会觉得松萝无理词穷想要找人求情，因此东岳大帝和西岳大帝面上都浮现出不耐之色，神色上分明就是对一名品行低劣凡人的无尽鄙夷。这个神色就像是松萝从前看蠢材看yin妇，看一切看不开参不透的愚蠢众生。这些众生因为根性昏沉，必须堕落于轮回之中，时而走畜生道时而走饿鬼道，一次一次做没意义又愚蠢的事情。
　　松萝觉得当还是花娘的时候，确确实实没觉得自身有多么蠢有多么不招人待见，但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却真真切切加倍奉还，没有一个人理解明白自己真正的处境与绝望。所以所有该来的东西没来并不是躲过去了，而是它想在一个突然的日子冒出来吓你一跳。
　　见松萝面如死灰说不出啥了，散仙也是一脸不耐挥手着人将人架走。感觉这一走可能就没有下一次提审了，到时候自己完了寅斑也被连累了，松萝不断挣扎呼喊，脑子里也是乱糟糟。虽然一切太突然想不明白，但还是隐约觉得似乎有一种事情不对头，有一些事情前后呼应。突然间松萝大声呼喊起来：
　　“我可以自证清白。”
　　听见这话，大家也是有点惊讶了。再次被人拉回来，松萝跪着道：
　　“在寅斑去长白山前那里的事情也会有泄露，应该追溯到更早，这足以说明不是我，是秦岭山神的相公。”
　　搞明白前因后果，两名大帝也有些惊，但还是按住不表，又着人将松萝送回去。这次的待遇好多了，号子里专门找了其他女犯过来照看，又拿了好的丹药补品来。但这也没啥用，松萝如今内外交困，心里憋屈身上又疼，每天难受得睡不着。
　　如此又僵持了三日，散仙来看松萝，并且带来了全新的震惊消息。关于泄密的事，四重天调查认为松萝和大猪都有嫌疑，甚至不能排除两人都是细作。而驴姐认为大猪死了死无对证，这件事是松萝故意栽在大猪身上，所以四重天决定让驴姐寅斑和主要相关神仙到场对峙公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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