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这场相亲结束得异常迅速。那个于菟妹子来了以后驴姐就想走，松萝只能尽力拉着挽留对方，又叫赶紧上菜。而那个于菟妹子倒是乖觉地坐着和寅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看着还挺熟的。眼看寅斑故意下自己面子，驴姐仍然不开心，但好歹还是留下了。
　　眼看饭摆上了，松萝刚刚坐下，那个驴姐突然表现出有些僵硬的神色，然后问寅斑她也一起吃吗？这就是嫌弃松萝脏的意思了。虽然驴嫌弃人脏挺奇怪的，但就好比一个人请客的时候小猫小狗也上桌吃饭，那有的客人也是理解不了的，毕竟人类至上仅仅是人的观点。见对方质疑，松萝顿时坐立不安，寅斑倒是没啥反应，只是清纯地瞅着驴姐：
　　“没事的呀。我家松萝很有礼貌，她绝对不嫌你脏。”
　　这下驴姐彻底暴怒，带着丫鬟就走了，那于菟妹子倒也没留，只是送了些茶叶之类的伴手礼给松萝也走了。
　　到了晚上，寅斑同时站在四个盆里晃来晃去地泡爪子：
　　“她有啥好高傲的。难道她就比人类高贵多少吗？娶妻娶贤，我成亲不是为了请个祖宗供着的。”
　　松萝本来背着寅斑装睡不想回答，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坐了起来：
　　“你俩要相亲，你如此态度，人家女方会开心吗？你又要条件好的，又要人家舔你？”
　　将爪子拿出来在地上擦来擦去，寅斑道：
　　“我本来也不想做这么绝，谁叫她来了以后拿腔拿调，我就叫人来镇一镇她。你要这么想。她明面上看不上你，实则是看不惯咱俩的关系。那就是看不上我了呗。这样还要嫁过来何必呢，我还看不上她呢。”
　　其实松萝也不喜欢驴姐，但如果驴姐和于菟非要选一个，那显然驴姐好。第一人家条件好，第二不管怎么说脾气磊落，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日后不喜欢你也多半挂在脸上不会背后阴你。而于菟那种姑娘呢，第一是八成条件不好，第二说明太有心机。
　　但这事情也的确如此。寅斑如今是正式山神了看起来条件是不错，但是挨不住他其他方面不好啊。首先脾气不好，动辄打人骂人，其次控制不住下半身，第三沉迷养宠物人花钱还多，薪酬三分之一都给宠物人花了，在加上自己用，一个月一分都不剩，如何养老婆。这种妖精就好像是等同样问题的世家子弟，看着条件是不差，实际上无人问津。谁傻呢，谁都不会为了一时的面子赌上一辈子。
　　沉默了片刻，松萝犹豫道：
　　“那兔子姑娘是啥来头？”
　　寅斑哈哈地笑起来：
　　“她不是兔子，也是老虎。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就在燕山管一条小河沟，门不当户不对。 ”
　　从那之后寅斑果然没再相亲，但是情况却并不平静。过了半个月，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蚊子也偶尔冒了出来，寅斑突然回来严肃地告诉松萝最近有山体塌方，没事不要出去，平日也把大门关上，这样一来即便塌方也影响不到洞里头还能把人挖出来。
　　但显然真实情况并非如此，三天后的上午，松萝正在睡觉，大黄突然进来告诉那个于菟姑娘一直在山脚下徘徊试图上来。联系到之前寅斑说的话，松萝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见对方一连徘徊了三天，但因为有结界上不来，松萝终于问寅斑出了什么事，但寅斑紧着打哈哈，问来问去也不说啥，只说过几日就没事了。
　　其实松萝也大概能猜到出了什么事，估计寅斑又把人家睡了。既然能来找自己，说明这事既不好闹大，也对寅斑说不通。毕竟能够收服雄性的雌性，通常是不会来找另一个雌性的。就好比来找原配的小三，一般都是没搞定渣男。
　　过了几日山下头果然没动静了，松萝方才敢和大黄出去散散，晒晒太阳再浇浇菜，等到山脚下开了集也去买点布头，谁知刚下山旁边的石头后立刻冲出来两个人。一名小丫头当先过来拉住大黄，那个于菟妹子则冲上来拉着松萝的手就跪下了。看见这架势松萝当场吓到，一边推却一边试图呼救，谁知那于菟道：
　　“姐姐别喊，且听我说。如今我身怀有孕，如果大人不娶我，我可如何是好？”
　　这下松萝脑子嗡一下，但反映了一下还是道：
　　“我只是一个宠物，你们妖精的私生活我如何得知？”
　　见松萝一边挣脱一边开始呼救，那于菟站起来合身便伏在松萝耳边说了一句话，听见这话松萝更加吃了一惊。看见对方这样大黄也吓坏了，挣脱出来就开始不住推搡，这时候山上的老虎和几只妖精已经赶到，一众人粗暴地试图将那个于菟妹子推到官道上。想到如今对方有了，松萝虽然不敢说原委还是示意不要动手，那于菟也没再纠缠慢慢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转头用哀求的眼神瞅着松萝。
　　听见消息寅斑很快就赶了回来，见松萝在卧室坐着一言不发不吃饭也不喝水，只是蹲着抱着松萝笑着安慰：
　　“没想到这娘们如此毒，居然硬堵到你。她对你说她怀孕了吧？她怀孕了不关我的事，你且别听她的。”
　　见寅斑如此，松萝更加郁郁：
　　“你睡了便睡了，如今人家怀了孕，你不娶她日后岂不是被人笑话，让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活？你怎么能这样子做事？”
　　见如此，寅斑更是赔笑半晌，最后又平静下来将松萝抱在膝上：
　　“松萝，你也知道的，其实我有很多缺点。我要面子，而且好色。你身子不好，我日里在外头玩，难免沾花惹草，这是我的不对。对于我来说，人类是不如妖精方便的。你们人类不喜欢妖精，寿命和我们不同，而且有贞洁观，总是想着对的还是错的，在床上让人不爽。但是松萝，很多时候，或者说大多数时候，我的心里面只有人类。你可懂我的意思，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见寅斑如此说，松萝不由默默流泪：
　　“寅斑，其实这种事我原本也说不着。但我看你还是娶了她吧。如果你不愿意纳妾也可以，但你要对人家负责，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见松萝居然这么说，寅斑顿时愣了。见寅斑瞅着自己不说话，松萝也低头不断流泪，两人相对良久无言。过了好半天，寅斑拿着东西走了。
　　那天以后寅斑在旁边的洞穴住了半个月，两边谁都不理谁。眼看这样了，山翠和大黄都责怪松萝为什么要鼓励寅斑娶那个于菟。毕竟妖精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你情我愿，就算怀的是寅斑的也没必要娶，如此权利外放如何是好？
　　到了五月底，于菟妹子那边也憋不住了，因为老虎怀孕就三个月，人家眼看就要生了，人家又开始在山下转来转去如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没辙，松萝亲手弄了几个菜，又叫大黄去把寅斑请回来，问寅斑到底还娶不娶了，不娶就赶紧告诉人家，人家好决定要不要。喝了几杯酒，寅斑也是绷不住了：
　　“那天她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为她说话？原先你不也看不上她吗？”
　　踌躇了片刻，松萝道：
　　“她说她过门后，大黄山翠全都归你管不归她管，我和她分洞居住，谁都不管谁。她还许我说……”
　　弱弱看了寅斑一眼，松萝低着头揉着手帕扭捏道：
　　“她说只要事成了，她怀的小老虎送我一只。如果只有一只也送我。如果没活，那下一窝送我一只。"
　　听见这番话，寅斑眼睛瞪得鹌鹑蛋大，脑袋上青筋都炸起来。站起来指着松萝鼻子，寅斑怒道：
　　“李松萝啊李松萝，你本事怎么这么大？因为你要小老虎，你就让我娶她？你当我是什么，种老虎？”
　　这下松萝也站起来摔盘子摔碗：
　　“我问你，是我弄大了她的肚子吗？难道不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搞出的事？难道是我强抢了你，害得你生不出孩子？你害我一生孤苦生不出孩子，现在难道不该赔我小老虎？”
　　寅斑怒极反笑：
　　“李松萝，你装什么装，你很喜欢人类小孩吗？你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就算跟人成亲生孩子也是被迫的，不过就是图利益，况且你这身子骨还未必生的出来呢。你从头到尾就喜欢小老虎，我不抢你你就能生小老虎吗？什么一生孤苦，笑掉我大牙。”
　　这下松萝被拆穿，顿时恼羞成怒捂着头尖叫不止。见松萝摔摔打打大哭大闹，大黄进来不住劝慰不要激动，寅斑也是手足无措，最后夺门而走。到了第二天，阿猎上门告知寅斑已经决定娶了，就定在十五过门，到时候住在东坡的洞里，两边分开住。仪式从简，就请客一天，毕竟是大肚进门就按照纳妾的仪式来，但身份是正妻。
　　如今松萝也是心中酸楚，但想到小老虎还是打起精神拿出些金首饰和银子给那个于菟打金头面做聘礼。虽然钱不少出，婚礼那天松萝也没去。虽说是一天罢了，但是安大哥等山神都来吃饭，场面也是热闹非常。没名没分，何必出头去打这擂台呢。
　　成亲以后，寅斑一连半个月住在于菟姑娘那边，一次都没回来看松萝。山翠日日跑过去窃听打探，回来便告诉松萝人家如何如何不要脸，为了哄寅斑把丫头都送出来，两只老虎一只猞猁一起上床，这只是一个说法，床禁不住是在地上。而且还贤惠得要命，承诺给寅斑再买一个十六岁的娇美宠物人，把寅斑哄得如痴如醉乐不思蜀。
　　如今松萝也为自己冤得慌，但往好的方向想，寅斑虽然好色但不糊涂。自己已经告诉他前因后果，就不怕那个于菟翻脸赖账。所以如今相当于拍了小老虎预售，马上就可以等出货了。从前想逃走却几次不成，如今呢，如今自己是彻底地逃走了。逃离了寅斑的关注与打骂，也不用把脆弱的身体消耗在床上头。用了四年时间，李松萝终于在以退为进中逃离了，所以李松萝仍然是自己的主人。也仍然是寅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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