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睡了不知多久松萝醒了一次。睁眼看看四周，松萝只感觉浑身上下虚浮又沉重，就好像来月事第一天一样，想来是失血过多有点贫血，如今回来这劲头终于涌上来了。将松萝扶起来，寅斑拿了些糖水示意喝一点：
　　“怎么样，如今好多了吧？”
　　可能是被关在洞里又被抽了血受了些委屈，此刻松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娇了起来。弱弱地依偎在寅斑怀里，松萝很想问怎么回来的，如今那个百里什么情况了，而且还很想把被关押期间的所见所闻乃至百里和他夫人的八卦事无巨细地跟寅斑讲一遍，但实在太累了又迟迟说不出来。见松萝一脸萎靡，寅斑搂着松萝的头笑道：
　　“你瞧。要不再睡会儿吧？”
　　满意地点点头，松萝起来转了一圈又刷了个牙，然后躺回去裹上被子继续睡了。再次睡醒天都已经黑了，四下看看寅斑不再屋里，反而是大黄和山翠正守在旁边。问了一圈松萝终于知道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听说寅斑带着一众妖精把百里山神这个总山神给打了，松萝吓得差点七窍流血。大黄和山翠倒是万分镇定，估计是之前几日已经经历了充分的情绪波动：
　　“前日里天界遣了个长白山事件调查委员会过来，他们分别盘问了寅斑和那个百里，就连我们也被盘查了。他们还想叫你去问，谁知你起不来又睡了两日。但看样子他们啥都知道，不过就是做个样子而已。”
　　说到这里山翠又补充道：
　　“我主人说，这件事中百里虽然弄死了十几名女子，但只有一名女子是普通人，弄死宠物人只是与妖精的经济纠纷，因此罪名并不太重。反倒是她私娶人类女子的事十分的严重，已经到了什么触犯条的边缘。但人家背景硬，查来查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惩罚。”
　　听了这个触犯条松萝也是十分无语，估计说的是触犯天条吧。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看来三界都一样，只要不会发生动摇统治的问题，其他小节也没人认真过问。这次的宠物人事件，也不过是时代的灰尘掉在宠物人脑袋上变成的一座山，毕竟宠物人是不能够大闹天宫的。既然不能大闹天宫也不能冲上四重天，你的死活又有谁管呢。
　　要不是长白山的土生妖精不满百里这个空降山神欺凌自己的宠物人，认为百里属于一条严重脱离妖精脱离野生动物的蛇并与其发生冲突，而事情又可能演变成妖界和天界的对抗，这个调停委员会估计根本不会来。不知道如今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但从人界的经验看，既然这委员会叫做长白山调查委员会而不是谋反委员会，就说明这件事还没有定性。只要寅斑在被盘问的时候精准避雷，首先不要踩天界用蛇有问题，其次不要强调妖精对天界不满才是问题的根本，第三不要强调自己把百里打了没错还指导人家该如何做事，事情也未必会变得那么糟糕。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件事似乎又有些奇怪。自己是被寅斑抢来的，寅斑又没多硬背景，这件事尚且没人深究。百里作为一个有背景的蛇精，就连为一己私利弄死了十几名女子都不算个事了，他娶个人类女子，就算是巧取豪夺又算是多大的事呢，怎么就能到了触犯天条的边缘了，难道说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情？
　　起来和大黄、山翠吃了个面条，到了下午松萝拿了些耳环和布料分给两人，表示这些是自己送给一起逃脱的姐妹的，但如今身体不好不方便出去，请二人代为转送。支走了二人，松萝直接将洞里现有的金银珠宝还有五彩石打了个小包，又在包里放上些干粮干肉将包袱塞在被窝里。
　　到了晚间华灯初上，老虎状的寅斑叼着根草悠悠地踱步回来。一人一虎默默无言地抱在一起依偎了一会，松萝方才询问这几日什么情况了。寅斑仍旧嚼着草根眼神空洞看起来颇为淡定：
　　“这几日我已经对上面摊牌了。那个百里到了长白山后就靠着宠物人大肆敛财，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敛财的事我在太行山也不是没做过。被发配到这里，我本来只想独善其身，只要别欺人太甚，他便是闹翻了天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为这事我低声下气为他送了礼物，但他竟言而无信收了钱还要命。当年人间有个故事叫逼上梁山，如今三界这故事叫蛇逼兽反。如今他犯了众怒，大家认为他是丧失兽性脱离山林自绝于飞禽走兽，直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本来松萝就想着千万千万不要质疑天界用蛇有问题，更不要说什么官逼民反，谁知这么一听这想法完全是梦幻泡影了。但话都说了现在多说也无意，松萝只得弱弱道：
　　“你如此说，那些神仙怎么说呢？”
　　寅斑抱着松萝道：
　　“我这话说得自然也不太得当，所以他们半天也没接上来。过了半天南岳大帝终于说，再怎么样百里也是有神録的山神，你怎么能带人将自己上司打了呢？纵然这件事事出有因，到底你也有责任。况且百里好歹也是有修为的妖精，长白山更是与新罗、罗刹、匈奴三国接壤，原本这里的神界事务就有些交接与冲突。如今他刚上任一个月就出了这等事，如今若不让他走你们不服，倘若让他走，事情传开又让他人如何揣度咱们的天界呢。你也是做过总山神的人，怎么如此没有大局观？我说我也是做过总山神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大局观呢。只要说百里老婆病了，如今这里入冬突然犯病需要到暖和的地方静养，再找个人协理不就拉倒了吗？听了这话他就问我谁协理合适呢？”
　　见寅斑说到这里突然嘿嘿傻笑起来，松萝顿时觉得事情仿佛不大妙，果不其然，寅斑笑了半晌后继续一脸憨厚：
　　“我说您这么问我也就不客气了。论协理长白山的事务，那我寅斑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一来我干过，二来这次的事实让长白山野生动物不满，他们都说要是我做这个位置大家也不至于受这等气。说白了，他百里虽然知道自己的老婆是个人类，但偏觉得他老婆和宠物人不一样，他老婆的命重于泰山，其他女子的命轻如鸿毛。总之如今我也是举贤不避亲，希望他们考虑一下我。你不知道，听了这话西岳大帝气得吹胡子瞪眼，那模样好笑极了，真想带你去看看。他们本想马上处置我，但最后还是决定先商量一下再说，所以我就先回来看你了。”
　　听了这番话松萝差点没直接背过去。我的老天爷啊，您老人家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您这是蛇皮走位完美踩雷啊，北周诙谐列传上没您咱都不要看。让你不要说天界人事或者说蛇事调度不好您偏要说，说了也就罢了，您还要说最好把百里撤了，这不就是干涉天界的人事调度了吗？干涉了也就干涉了，人家问您谁上合适，您直接说您上就挺合适，就差把智障写脸上了，您脑子这是进了啥脏东西，是嫌弃死的不够快吗？换做是我就把你当场砍了，免得听你哔哔哔得脑仁疼。
　　原地呆了好半天，松萝直接从被窝里掏出了那个准备好的小包裹：
　　“咱们跑吧，就跨过长白山跑去新罗，不能继续在这里坐以待毙。”
　　柔和地瞅着松萝半晌，寅斑叹道：
　　“松萝啊，新罗那地方，你实在是去不得。你知道吗，那里就连米面都金贵，连王族吃用都是限量的，人参除了给北周上供还要供贵族消费，能留在妖精手中的根本就不够。在那里苹果片居然是金贵的零食，有钱都买不到。没吃的又没药材，在那种地方你怎么活得下去？说到底这件事我有错他也有错，调查委员会也遮掩不得，反正百里关系硬不能拿他如何。既不能重重处置他，那自然也不能重重处置我，最后不过各打五十大板，顶多不让我做这个山神了。到时候我带着你流浪四海，天地间名山大川大么多，有祁连山昆仑山哀牢山，我们一起去看看，岂不也是美事一桩？”
　　听了这话松萝无语凝噎。其实从寅斑的角度看他确实没办法走，毕竟对雄性来说尊严是重要的，倘若这样走了又让别人如何看他呢。况且人类只能活几十年可以苟着，他是妖精还要活千八百年的，难道就蜗居在新罗那个破地方了。新罗那地方天天称老虎是山君，但实则欺软怕硬，只要人多就进山扫荡给北周攻陷老虎部件，与其让寅斑藏到那种地方还不如留在这里接受现实，即便是被关起来也总有被放出来的一天。如此想想松萝再次缩进寅斑怀里：
　　“那好吧，既如此我们就不走了。”
　　当晚松萝做了豆腐砂锅寅斑又煎了鱼，两人吃了一顿还喝了些酒，然后就早早睡下了。第二天早上寅斑起来继续去听训，松萝早饭也吃不下去将老虎送出了门。到了下午寅斑还没回来，山翠和大黄却突然惊恐地冲了过来，两人拉着松萝的手不住惶恐地摇摆：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听见这个生了松萝都有点傻眼了。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寅斑被抓了？山翠用力晃着松萝的手：
　　“适才天界那个委员收了那个百里的神錄，然后让你家大王搬到他的洞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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