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听说南岳大帝、东岳大帝将会在五月初五的开放日莅临各个山头视察指导根据情况为各个山神评分，而获得高分的山神有机会在年下得到破格评级，松萝立刻开始打听这两个大帝的好恶。这次参与评分的一共包括寅斑柿子山在内的八个山头，看起来即便打听到了也是一场恶战。但松萝相信官家小姐在拍马屁的问题上绝对专业，因此仍信心满满。但就像祖坟也会无端飞向天国一样，生活总是一波三折的，这次的事也并未像预期中顺遂。
　　五月三日是个晴天，松萝像平常一样在巳时起床，见寅斑不在洞里便睡眼惺忪地烧了些开水出门洗漱。走过山坡站到小溪边正端着盆用精盐刷牙，一个粗粝的男声自山坡下响起：
　　“快看，小溪边有一匹小人！”
　　紧接着一个女声响起：
　　“天啊，那匹小人她好可爱！”
　　就在松萝含着漱口水发愣的当口，一大群散发着腥气头上还顶着藤壶的奇怪妖精自山坡下冲了上来，一只鲸鲨头的妖精抬起鱼鳍一样的手来摸松萝的头发，另外几只鳄鱼精、海龟精不住地抚摸脸蛋和脖子：
　　“她摸起来好滑，就像活的丝绸一样，就是闻起来臭臭的。”
　　松萝心想你们这么腥臭头上还有藤壶没清理干净，居然还好意思说我？但毕竟每种动物都有自己的体味，而动物本身通常不会觉得自己臭，因此现在松萝怀疑在别的动物那厢人类闻起来的确是臭的，也或者自己身上的臭气是寅斑的臭爪垫和臭嘴巴味。
　　见松萝目光呆滞地耸肩闻自己，一位身子是人形但顶着海獭头的妖精大惊失色地捏住了松萝的右手手指和狗握手一样将手上下摇：
　　“她能听懂我们说话。天哪她还会握手，就像狗一样聪明！”
　　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上下其手，松萝被整不会了。也许是生活在陆地的动物和人类的交流比较多，但海豚精、海龟精这种海生动物日常和人类接触比较少，所以他们的行为举止确实非常不礼貌。想到这些妖精可能也是来参加长白山开放日的，松萝耐着性子没有发作，仰起脖子不住呼叫寅斑。这下这群妖精又是大吃一惊，一只虎鲸精走过来直接将松萝揽在怀中：
　　“寅斑是那个差点被处置的山神吧？这么说这匹母人就是那个明星宠物人？拿回去和鲛人借配一下，子二代应该就能在海洋里饲养了。”
　　被虎鲸搂着，松萝立刻闻到了一股新鲜诱人的海鲜味道，要不是因为紧张肚子都差点叫起来。正在僵持的当口，一只巨大的黄老虎自上方的崖壁上跳了下来推开虎鲸将松萝拉开：
　　“为什么不按规定路线走？全都给我后退。”
　　看见寅斑出现，几只海洋妖精心虚地看着地面不住后退，但那只虎鲸精仍然带着几只海豚精上前将寅斑围住：
　　“借配一下嘛，明年还给你。又不是不还，何必这么小气呢？”
　　见对方鱼多势众，寅斑突然端坐下来摆了摆尾巴：
　　“倘若你真心借配，就按照我们的规矩现出原形，你我做一场山海妖精之争，倘若你打赢我立刻将宠物人借给你。怎么，难道你们海里的妖精不敢跟山兽单打独斗吗？”
　　见寅斑这么说虎鲸吊起眼睛摇身一变，下一瞬间一只巨大的深蓝色虎鲸出现在山坡上直把好几棵松树都压塌了，藤壶也被蹭得满地都是。看见山坡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搁浅的大虎鲸，山脚下正在打柴的村民尖叫着疯狂往村子里跑，其他的海洋妖精也不住上前示意快变回来。亲眼见识到海洋动物感人的智商，松萝已经对吃海鲜补脑这种事产生了深刻的质疑。混乱中寅斑缩着脖子直接将松萝叼走了。
　　回到洞里，寅斑拖来一个铁笼子门塞在洞口上了好几条大铁链子锁，又叼了几袋藤壶回来递给松萝：
　　“天界要在海里推行河长制度，所以趁着开放日让东海妖精过来参观一下。我还要去接待，你呆在这里别出去。”
　　到了下午松萝乖乖蹲在洞里，几只鳄鱼精、鲸鲨精、熊猫精再次闻讯赶来，隔着笼子不住丢花生与野果逗弄松萝过去。最开始松萝不敢应声，但当看到其他山头的妖精赶到柿子山出售炒花生瓜子及松塔等特产后又觉得亏了。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危机带来的也是商机不赚白不赚，松萝干脆给自己定价摸一次二百文钱，顺便卖一些太行山特产，这样一来一个下午就赚了七八两银子。
　　到了晚上子时寅斑终于疲惫地回来了，见洞口乱七八糟地上还满是投喂剩下的馒头片和妖精丢的果皮纸屑勃然大怒，然后连夜在洞穴外面加装了围栏。到了第二天早上松萝照常准备出去洗漱散步。但寅斑极力阻止，并恫吓称如今很多妖精认为松萝拥有极好的忠诚基因，因此九重天黑市中有人出大价钱收购松萝的子二代，就连纯种北周女性宠物人的价格都水涨船高。倘若如今被抓走，那肯定会被强制吃催孕药，然后再被安排和十多个二百多斤的大汉轮流发生xing关系从而提高受孕的概率，到时候就算找到恐怕也早被折腾死了。
　　但明天就是给南岳大帝和东岳大帝捧臭脚的日子，如今需要使用的树莓、桑葚等食材还在山上而鱼虾等食材也要买，因此松萝坚持要出门去放风。当日上午柿子山上出现了一只老虎用尾巴拉着牵引绳，一名少女被牵引绳的另一端套着脖子，老虎牵着人在山上放风溜达的惊悚场景。这怎么说呢，只能说是文明养人从我做起了。
　　第二日接待两位上仙的宴席在旁边的东坡山举办，会被评分的八名山神参与了接待工作。在这八名山神之中除了寅斑养了女孩子之外，还有一只野猪精养了一名土生土长的北周姑娘。这位姑娘名叫山翠，个子很高性格直爽利落，属于是松萝心中标准的北周女子。为了给自家的野山神刷业绩，到了二位大帝露头的时候，八名山神首先上前请安客套，等到二位大帝落座各个妖精的老婆、外宅及宠物人就好像是土味饭店的跑堂一般，每个人左手托着一个巨大的盘子疯了一样朝着两位大帝的坐席冲过去。
　　昨日松萝用了四个多时辰做了一个水果冻，一个用本地冷水鱼做的酥鱼，另外还做了一个考验刀工的长白山菌菇海参三丝羹，又将三个菜放在托盘上也冲了过去。但非常不幸的是在这八个人中松萝差不多是最瘦小弱鸡的那个，因此在深一脚浅一脚爬坡的时候被那个山翠直接弯道超车用力撞在了肩膀上。一个踉跄直接朝后倒了过去，松萝一边惨叫一边想着五岳大帝三五年才来一次，这个可是把寅斑刷回太行山的最好机会了。况且这三个菜自己昨日做到头秃，就算是死也不能把菜洒了。这么想着松萝一边疯狂后退，一边拼劲全力举着那个托盘，但刚退了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托住腋下。将松萝扶到树上示意靠好，寅斑将托盘接过来挤开旁边的姑娘放在了南岳大帝和东岳大帝面前的桌上。
　　见居然由男的送菜显然是作弊了，其他的姑娘顿时急了，大家疯好像果酒推销一般七嘴八舌地讲话，这声音一波比波高，混乱的菜色介绍一浪高过一浪。此刻松萝也试图冲进来解说一下，但又不知道被谁撞到再次朝后重重摔在了地上头。又被寅斑拖着腋下扶到一旁，松萝感觉快哭了。不想就这样失去拍马屁的机会，松萝四处扫视，目光最终停留在南岳大帝身后抱着琴的童子身上。
　　就在南岳大帝和东岳大帝被众人包围的关头，一阵悠扬的琴声徐徐响起。大家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回头，立刻看见松萝正在琴桌旁体态优雅地弹着《高山流水》：
　　“二位上仙清雅高制剑胆琴心必不能为食色所足，还请听琴助兴。”
　　见松萝突然祭出才艺而南岳大帝也流露出满意的微笑，其他几名女子面面相觑。但大家基本都是子二代宠物人或者民女出身不会才艺，此刻一众人等也只能干着急。就在这时山翠向前一步：
　　“琴曲艰涩，就让小女子为二位上仙起舞助兴。”
　　说罢山翠站在松萝面前应着琴曲跳起了翘袖折腰舞。见对方将自己挡住这舞又跳得像模像样的，松萝心中暗骂。特娘的啊，如今宠物人圈也如此内卷了吗？拍个马屁不但会讲话要会做饭还要会武术，不但要会武术还要会跳舞，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会武术当宠物人干什么啊？有这水平当个皇后也差不多够用了吧？
　　不想如此落了下风，松萝深吸一口气突然将琴转了个调，在《流水》部分不住点泛越弹越快。听见音乐加速山翠也深吸一口气不住踩着点翻身旋转。见山翠转得肉眼都要看不见了，松萝直接站起来拨了另外一支琴平行放着用两只手同弹，转瞬之间两支琴的琴弦都动到快要看不见了。
　　看见松萝放这个大招，围观的野山神和姑娘全都目瞪口呆，就连东岳大帝都皱着眉头有点惊了。虽然也被松萝惊到，山翠还是咬着嘴唇不住腾空旋转硬是跟上了两个琴共同构成的疯狂节奏。片刻之后琴声戛然而止，松萝用两只颤抖的手同时稳住琴弦，而山翠也硬是颤抖着单腿站在了当地摆了个造型。四周一片安静，半晌都没人说话，突然之间那只野猪精对着山翠斥道：
　　“你脚租的跳这么快？晃到二位上仙了。”
　　举着两只手感觉手指钻心地疼，松萝低头看见山翠的鞋子上也渗出了血迹，非常明显她脚指头也磨破了，说不定指甲都翻了。人家这脚毕竟不是租的，搞成这样估计也是很疼的。
　　示意野猪精安静，东岳大帝道：
　　“这女子跳得当真不错。”
　　这下山翠高兴地快哭了，这时南岳大帝道：
　　“这个李小姐双手琴弹得也不错。可惜不求上进，不然说不定也是散仙领域的翘楚了。”
　　意识到终于扳回一局，松萝大喜过望地跪下道：
　　“小女子还为二位上仙准备了细点，还请二位明日品尝。”
　　听见这话山翠也立刻跪下表示明日自己也有细点呈上。当日回去松萝用纱布将割破的手包好熬上高汤：
　　“寅斑你看，我们马上就能回太行山了，到时候你就又是正经山神了，我们再也不用蹲在这穷乡僻壤和一百多年的野猪精混天天卖榛子蘑菇了。”
　　摸摸松萝的头，寅斑微笑着没有作答。因为馅料要用的肉皮冻高汤要熬三个时辰，而今日折腾了一天实在太累，只熬了一个多时辰松萝就开始眼皮打架不住磕头，等到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见外头天光大亮，松萝直接跳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
　　坐着用尾巴间拨松萝的华容道，寅斑道：
　　“都是中午早就宴席散了，见你累就没叫醒你。刚才我给你捡了几包藤壶很新鲜的，炖上蘑菇够你吃好几日。”
　　意识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松萝颓然地跪坐在床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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