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祖坟爆炸的事情发生后，松萝全身上下仿佛被输入了一股真气一般一会脚疼一会头疼，一会发冷一会发热，要不是还有一股仙气吊着差点都要精神失常。但话又说回来，松萝油感觉差不多该习惯了，可能真的是冤有头债有主，寅斑不管干点啥都能间接坑到自己头上把自己搞个稀巴烂，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吧。想想这事其实也怪不得寅斑，毕竟他是老虎，在他眼中人类的骨头就和猪骨头一样没分别，人类的骨头磨成粉就是可以用来浇地的。说到底这事中自己责任也很大，在祖坟上住了那么久都不知道。
　　但关于自己祖坟的事松萝是真不清楚。从前松萝听人讲过，当年北周五部在山中渔猎时李氏部就住在黑水支流活剌浑水一代。但是和其他四部的地盘相比李氏部地盘位置比较差，因为往北过了黑水就是罗刹国，而白山另外一侧又是黑水渤海人的地盘。据说当时在兵家必争之地上李氏部被赶走了很多次，祖坟也因此丢了两座，后来跟苻氏部联姻后地盘又再次被找回来，但因为其间过了几十年而且也有一部分地盘被苻氏部和尉迟部吞并，所以李家的祖坟确实有一座没有找到。松萝记得当年自己爹带着全家进京时丞相李长恭还提过这事，且百般慨叹李氏部后人无能让祖先流离失所，早晚有一日要把祖坟找回来。万万没想到这任务被松萝间接完成，美中不足的就是完成代价有点大，以至于祖宗全都被浇了大白菜。
　　松萝躺在床上精神错乱的时候，寅斑向白骨精要了两棵白菜心投喂松萝。这个自家祖宗骨灰浇灌的爱心白菜吃起来的确很甜，松萝想这大概就是爱的力量吧。想到这些松萝一边吃一边哭，看见晚上伙食有白菜炖粉条又狂吃三大碗。
　　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正如寅斑所说，在这个坏消息出现的同时一个好消息也出现了。因为坟丘不属于山脉的一部分而属于人造物，所以这种地方是归土地管辖的。在发现分给寅斑的山是坟堆后，上面又分给寅斑一座新山，寅斑趁这机会选了一座虽然不是最大但有地方装冲水马桶的山包。新的地窝子挖好后寅斑很快将松萝接了过去。这次的居住条件显然好多了，不但有一室一厅，山上面还有很多能产红松塔的松树，木耳、猴头菇、蓝莓、五味子也会有一定的产量，因此虽然没温泉也不至于让人活不下去。万没想到一个好点的山居然是这么来的，松萝心情复杂。
　　到了山包上后寅斑驮着松萝来回来去地巡视还去看山下的北周人小村庄，并告知松萝日后买东西就会很方便了。而且既然有了村民那么当山神就有了新玩法，也就是靠着村民的香火提前冲业绩，这样就可以更快扩张地盘拥有更好的待遇。万没想到梦想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骨感的，就在松萝和寅斑每天晚上在被窝里贴着设计如何冲业绩的时候，东北白山黑水定制版麻烦从天而降。
　　如今已经是农历三月初，眼看就已经要春暖花开，松萝开始洗刷晾晒春季要用的床上三件套，就连根本用不上的凉席都拿了出来。没想到突如一夜春风来，特大雪灾从天而降，直接把松树都压断了好几棵。下雪以后寅斑首先将注意力投入在村民雪天下的套子与兽夹上。但很快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对了。这个雪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每天早上起来打开洞门洞口都被雪塞满，寅斑必须先钻出去把雪拨开松萝才能出去。本来胡大哥每半个月过来一次进些松子、人参之类燕云妖精需要的山货，顺便带一些燕云地区的细点及精米面等人饲料卖给寅斑，但是整个三月里胡大哥都没有来，一问才知道因为普遍降雪，胡里改区传送点里面放置的空间灵珠冻裂了。那个冰冻灵珠很大暂时没有替代品，因此胡里改传送点目前报废。听说这个消息，松萝立刻联想到了糟的结果：
　　“我爹说从前我老家雪灾的时候每每会饿死人，严重时大家甚至会把老弱送到山里喂东北虎节省粮食，这些话可是真？”
　　可能是因为处理此消彼长的网套感到烦躁，听见松萝这么说寅斑直接吼了出来：
　　“每天就知道死死死，你看除了你还有谁天天把死挂在嘴边上，你丧气不丧气？”
　　无端被寅斑吼了一顿，松萝顿时被吓得呆住了。见松萝眼眶发红浑身颤抖，寅斑皱了皱眉语气也软了些：
　　“你瞧，何必总说这些呢？你到我身边两年，我可让你挨过一日饿？这些话日后不要再说了。”
　　其实寅斑说得也是真的，这两年来在吃喝上寅斑是要啥买啥，细点水果零食只要市场上有的都买。在寅斑身边呆着，松萝感觉日常吃喝供应甚至比从前在府里要充分。毕竟在府里需得到点才能吃细点，水果也是定种定量的。或许作为一名饲主能受到的最大信任危机，就是被质疑没有给宠物囤积足够的饲料。因此松萝也不敢再提，本想去外面捡一点松塔，但又想到这些是山上松鼠的口粮，所以到底只捡了十几个。
　　事实证明万事总有第一次，断粮也是一样，这场雪下下停停二十多天还没有放晴的迹象。由于人饲料进不来而村民在雪灾中不卖粮食，包括米面在内的宠物精饲料价格暴涨，就连窝窝头的价格也开始飙升。到了三月底，宠物人饲主的终极噩梦成为现实。整个长白山区的宠物人普遍断粮，从前吃米面等精饲料的宠物人现在只能靠啃窝头充饥。由于没有了饲料，很多被养来摘松塔、当丫鬟的工作宠物人被放生到了雪地里。由于不像男的那样能偷能抢，被放生的女孩子被饿死在山林的情况持续发生。很多妖精虽然没有把自己的宠物人放生，但因为没有足够的粮食宠物人还是饿死了。
　　亲眼看见一只熊精一边哭一边把养了十来年的女孩子大卸八块煮着吃了，寅斑等其他宠物人饲主围绕在旁不知所措。当天寅斑回来后长吁短叹辗转在床。见寅斑没有胃口，松萝把冻在外面的野猪肉化冻后费劲地剁了些瘦肉馅，把瘦肉馅裱成一个“好好吃饭”的书法作品放在案板上。就这案板吃了些肉馅，寅斑叹道：
　　“我小时候花娘也这么喂我，但她书法比你差多了。”
　　提到花娘，松萝和寅斑再次沉默下来。
　　虽然洞里还有山货和米面，这样的情况已经比其他宠物人那里好得多，但如今松萝日日都想吃细点和水果。如今睡着以后，松萝每每梦见自己在别人府上吃流水席，自己面前的流水里飘着精致的核桃酥、山药枣泥糕、红枣切糕、奶油炸糕和各种各样的水果，松萝正想着应该夹哪个就突然惊醒了，有时候醒了之后松萝发现自己正在嗦寅斑的耳朵及尾巴尖。寅斑借来的每本人类养殖指南上都写着，人类迫切的想摄入特定食物是因为体内缺少特定的营养成分，但短期内的偏食并不会影响人类特别是人类成年体的成活率。但万事无绝对，在断了细点和水果的第七天，松萝起床洗漱的时候感觉两条腿没力气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就浑身无力病倒在床起不来了。
　　听说这个情况后，几名妖精每日堵在洞口拿着五彩石等待松萝死掉，希望买走剩下的粮食给自己的宠物人吃，眼看大家等待太多天还没有结果，松萝都觉得迟迟不死怪过意不去的。万没想到松萝在吃上也如此脆弱，寅斑一筹莫展，整日趴在洞口的积雪上瞅着松萝，大头、身上和胡子上挂满了厚厚的雪片沧桑得像只老大爷虎。瞧着寅斑这个忧愁的样子松萝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能说是虎生艰难吧。
　　又是一个狂风大作的雪夜，松萝喝了些米汤吃了些煮白菜叶后勉强洗漱睡了。睡到半夜被风吹醒，松萝发现寅斑居然不在床上，而是正前爪着地伏在地上蠕动着似乎是在拖什么东西。披着被子将油灯点好，松萝惊诧地发现寅斑居然拖回两大麻袋冻柿子。这场景当真让松萝大吃一惊。之前下山散步的时候，松萝看见山下自然村正中间有一棵巨大的柿子树，看起来已经有两三百年树龄了。虽然年纪很大，但这棵树依然丰产，很多红彤彤的柿子挂在光秃秃的枝头，冬日里看起来十分喜庆。白日里很多村民站在树下面抬头看着上头的柿子一脸翘首以待。老金表示那棵树是村里的神树，全村村民要等到三月三那天才能将柿子全打下来大家平分，好讨个彩头准备春播开犁。意识到寅斑居然悄悄地进村，一夜之间把人家的冻柿子全部摘光，松萝马上脑补出第二天早上村民们对着秃树目瞪口呆的样子：
　　“啊这这这……”
　　用尾巴卷了五个柿子放在水桶里解冻，寅斑叹道：
　　“事出有因，日后补给他们就是了。毕竟他们丢了柿子失去的只是梦想，而你不吃柿子失去的是生命。”
　　当天晚上松萝像是水果吞噬兽一样连吃十二个解冻柿子，结果第二天就吃出了急性肠胃炎。
　　这场开年严重雪灾最终在三月中旬落下了帷幕。本场雪灾造成了长白山大量养殖驼鹿及野生动物的伤亡，此外本地区妖精养殖的东北语言区宠物人死亡率也超过了四成。当雪灾结束冰冻灵珠被修好后，重新到来的胡大哥迎来了开年大生意。大量妖精开始下单订购新的宠物人，重新购买用于摘松塔的男性宠物人和用于观赏和收山货的女性宠物人。由于没有什么男性宠物人库存，胡大哥还当了一次二道贩子从胡里改道各处上货了一批少年。看着面前的场景松萝不知道作何感想。此刻补货的妖精大部分都是不负责任的养殖者，毕竟真的对宠物上心心疼的妖精怎么会不提前储存足够的人饲料呢。即便没有足够的饲料，在面对危机时上心的饲主也会四处奔波解决问题。所以说养宠物的饲主一般只分两种，一种养一只养到天荒地老，还有一种一年四季总是在买新的，这样的情况在人类社会与妖精社会全都一样。况且又有谁知道这些沦为宠物人的小孩子是哪里来的呢。很多事真的不能细想，特别是当你无力去改变的时候，细想当真很需要点勇气。庆幸的是也有一部分妖精对待宠物人很好，像松萝这类天天当废柴等投喂就可以了。做人嘛，总要保持满足保持希望。
　　雪灾停歇后一切重新走上正轨，松萝决定应该正式以山神辅助的身份推进刷业绩大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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