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

　　晚自习，尽管喻芒精神不振，哈欠连天，邵如霜依旧残忍地多留了她十分钟。
　　回到教室，那位同桌出乎意料地也没走。
　　来真的吗？
　　就算要追“代表”，也不用孜孜不倦到这种程度吧？

　　况且，再怎么悬梁刺股地努力，他也不能一下跃进年级前二十啊。

　　一想到他那加上作文才128的总分。

　　喻芒对他油然升起了一股同情。
　　放下书后，没立马走，抱着水杯吸了两口，侧过头，瞄了一眼他手上的英语卷子：“闻嘉泽。”
　　“有事？”
　　“没有，就是想告诉你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

　　虽然很不愿意打击他，但这是事实。

　　闻嘉泽不知道她又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抬起头，慢悠悠转着手上的笔：“你还不走？”
　　“走啊，待会就走。”
　　说完，又有些不放心：“你今晚不会睡这吧？”
　　“不会，我也要走了。”

　　喻芒“哦”了一声，心想他终归还是听进去了。
　　这才对嘛，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不过——
　　“闻嘉泽，如果我下次考试超过你了，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毕竟两人现在算是和平相处，加上他今天还换座掩护她睡觉，她们之间算是建立起了一层浅薄的同桌情的。

　　她不太想让它破灭。
　　闻嘉泽对上她认真的眸光，没忍住，轻笑了声：“喻芒，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

　　什么意思？
　　拿她的话来堵她？

　　虽然她之前分是比他低，但也就八分，又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天堑。

　　喻芒觉得有必要让他加强一下危机意识：“最近晚自习邵师太在给我补课。”
　　“嗯，看出来了，所以？”
　　“所以我在进步，不对，是突飞猛进，你知道我今天晚上的卷子做了几分吗？四十八！”

　　闻嘉泽看她一副得意的样子：“那是单元小测卷吧。”
　　“不重要，这才两天，师太都夸我聪明。”她自信满满，“所以下次考试，我只要眼不瞎，超过你是随随便便的事，你到时候可不能生气。”

　　闻嘉泽郑重“嗯”了声：“没超过呢？”
　　“没超过？”

　　怎么可能！
　　看来他还是残存着一丝不存在的希望。

　　喻芒无奈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就下次月考，如果我的分高，你答应我一件事。”

　　闻嘉泽思考了片刻：“可以，那我高呢？”
　　“三件，”对于这种虐菜的事，喻芒无所畏惧，“你比我高，我就答应你三件，怎么样？”
　　“成交。”

　　喻芒已经开始提前想赢了后要兑换什么条件了。
　　换座？
　　可考完试会不会统一换啊，算了，反正是个志在必得的筹码，先存着。

　　“走吗？”闻嘉泽看她眼尾弯得快要藏住那一双狡黠，提醒了句。
　　“走。”

　　她起身，想了想，又挑了两本教辅，抱在怀里往外走。

　　闻嘉泽扫了一眼她椅背上的外套，拎起，三两步跟上，扯了一下她衣领，丢给她：“外面要下雨了，穿上。”
　　“哦。”
　　她把教辅塞给他。

　　闻嘉泽一手接过她的书，一手替她提着外套的一边袖子，看她慢吞吞地穿上。

　　_

　　夜风中夹杂着风雨欲来的凉意。
　　两人在教学楼下分道扬镳。

　　上车时，喻大为看她抱着两本书还挺诧异：“我闺女这是准备开始洗心革面了？”
　　有必要把她原来说得这么不堪吗？

　　喻芒白了他一眼：“是要打败一个人。”
　　“谁啊？”
　　“我同桌。”

　　从小到大，喻芒身边的朋友挺多的，但以她的性格，很少会反复提起一个人。

　　喻大为想了想，还是问：“你同桌男生女生？”
　　“男生啊。”
　　“！”

　　喻大为一下警惕起来，偏偏沈知许还歪过头补问道：“就是上次和我们一起打游戏那个吗？”

　　喻芒完全没注意到老父亲担忧的脸色，震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他和你来我们班找我的时候，我听出来了，他声音挺好辨认的。”

　　“这样啊，那我第一次怎么没听出来。”喻芒撑着脑袋，泄气地小声嘀咕。

　　喻大为已经忍不住了。
　　一起打游戏？
　　还陪她一起找知知！

　　再联想到自家闺女之前对他百般夸奖，昨天还说要买鞭炮送人家。

　　喻大为觉得事态有点严重，清了清嗓子：“芒芒啊，爸爸知道你们这个年纪是很容易对异性产生兴趣和好感，但是呢，你们现在还不成熟，会把这种好感误以为——”

　　“等下。”喻芒打断，盯着他一脸愁容“老喻，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喜欢他吧？”
　　“不是吗？”
　　“不是！”喻芒真佩服他的想象力，“你是不是和沈阿姨谈恋爱谈成恋爱脑了，我们只是单纯的同桌关系。”
　　“很单纯！”
　　义正严词地强调了一句。
　　“再说他有喜欢的女生的。”

　　喻大为的心刚落下，又被她这句话一下给提了起来：“这小子，不老实啊！你不是说他很勤奋，天天挑灯夜读的吗？”
　　呃......

　　“是，但这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学霸又不是不谈恋爱，你没看每年高考采访，有的高考状元都有对象的吗？”

　　“有吗？”喻大为深感怀疑，求证地看向沈知许。
　　沈知许点头：“有的，喻叔叔，谈恋爱和成绩没关系，只不过学霸可能会有...成绩的kpi考核。”

　　喻大为勉强相信，重新把话题转回喻芒身上：“你真不喜欢人家？还是说知道人家有喜欢的人，怕被看不上——”
　　“不喜欢。”喻芒别扭地轻哼了一声。

　　什么叫被看不上？
　　谁看不上谁还不一定呢。
　　喻芒：“我用您后半辈子的很多桶金发誓我——”
　　“行了，停！”喻大为，“发誓就不必了。”
　　咒他嘛，这不是！

　　_

　　周五，开学典礼。
　　连着下了几日雨的天气终于放晴。

　　一大早，喻大为送两姐妹去上学，到了校门口，再一次问：“你们开学典礼家长真的不能来参观吗？”

　　菁才原来是允许家长到场的，可他一次都没来过，喻芒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
　　参观开学典礼是假，趁机打探她同桌是真。

　　一想到双方撞上那个尴尬的场面。
　　到时候再让闻嘉泽真误会自己对他有意思。
　　不行不行！

　　喻芒坚定地一口回绝，不等喻大为多说，匆匆进了校门。

　　教室里，大概是因为今天要放假，下午开学典礼又不用上课，一片哄闹。

　　江浪站在讲台上，玩着多媒体的电脑。
　　“喻姐，”看到人进来，他做了个敬礼的手势，“要听什么歌？”
　　喻芒放下课本：“傻子。”
　　“有这歌吗？”

　　他搜了一下，还真有。
　　被狠狠内涵到。
　　江浪：“还是换一首激情一点的！”说着切了一首《逆战》。

　　“come on逆战逆战来也！王牌要狂野！”
　　“闯荡宇宙摆平世界！”
　　他自我陶醉的歌声穿透教室，胡志章从外面进来，直接一课本敲他脑袋上。

　　“我不在你要反了天了是吧？还摆平世界，我先把你摆平了。”
　　劈头盖脸地骂下来。

　　江浪吓了个激灵，往后躲：“不是，老胡，我这不是看大家都没精神嘛，放个歌提升一下士气。”

　　“我看最没精神的是你，一到上课和断气了一样，赶紧下去，给我站着读。”
　　江浪摸了摸鼻子，不敢吭声往下走。
　　走了一步，又被他喊住：“歌给我关了！”
　　“哦。”

　　底下的人纷纷拿出课本，开始早读，胡志章推了推眼镜，目光巡视了一圈，最终，停在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的某人身上：“闻嘉泽，你跟我出来一下。”

　　喻芒见他不动，用笔帽戳了戳他手臂。
　　少年揉了揉后颈，抬起头，眼睛里有几条错落盘踞的血丝。

　　“老胡在叫你。”少女小声提醒，细白的指尖不经意间蹭过他肌肤。
　　他眸光滞了滞，轻轻拨开：“知道了。”

　　_

　　“他可真是大忙人啊。”
　　人走后，喻芒小声感叹了一句。
　　江浪靠着桌子，站得没个正行，搭话：“那可不是，闻哥今天最忙了。”

　　说完，又吊儿郎当地哼起刚才没唱完的歌。
　　喻芒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不在焉地加入早读大队。

　　终于熬到下午。
　　第一节自习课结束，广播开始播放所有人去学校大礼堂集合的通知。

　　喻芒和习若茗顾晗晗同行。
　　大礼堂的座位是按班级划分区域的，每个班的男生女生分开坐。
　　她们班男生坐在后一排。

　　坐下后，喻芒回头快速扫了一圈，没看到闻嘉泽的影子。
　　他难不成连开学典礼都要翘？
　　自己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傅承星都来了。

　　真是太嚣张了。
　　“芒芒，你看什么呢？”见她一直扭着头，习若茗好奇问了句。
　　喻芒：“没什么。”

　　她重新坐好。
　　各个班都到位后，开学典礼很快拉开序幕。

　　附中办得没有菁才那么豪华，但该有的流程是一步不少，校领导发言，优秀教师代表发言，总结过去一学年的历程，展望新目标......

　　基本是一些换汤不换药的陈词滥调。
　　喻芒时不时配合鼓个掌，听得昏昏欲睡。

　　就在她真的放弃挣扎，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撑着下巴闭上眼时。
　　一个清冽的声音闯入耳膜。

　　“各位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明明是之前重复了不下十遍的官方问候词，喻芒却在这一刻睡意被荡尽。

　　之前她还纳闷沈知许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就听出他的声音，现在闭上眼，才感觉到那道声音独特的辨识度。

　　像夏日击石而下的清泉，又像是海岸边浪潮翻涌的共振。
　　有少年人的清冽，也藏着一抹坚定低沉。

　　喻芒睁开眼，穿着附中校服的男生长身玉立地站在大礼堂的演讲台旁。

　　稿子随意摊在演讲台上，一只手轻轻搭着麦，另一只手抄在校裤裤兜里。
　　依旧是那副散漫又随性的姿态。

　　习若茗见她目不转睛，激动地掐了掐她的手：“芒芒，你同桌今天是不是帅爆了？他都不用看稿哎！”
　　喻芒吃痛地眨眼，喃喃问：“他在念检讨吗？”

　　“？”习若茗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胡话，“学生代表发言啊。”
　　“他是这届高二的学生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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