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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鞴砂（二十三）
•023.
［倾奇者］被他赶到了丹羽那里。
没有了人偶的叫早服务，千树竟意外地起得很早，似乎是被丹羽清理过，这几天在他屋子外面乱晃的人变得很少，一些异样的声音也消失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生活仿佛就此“平静”了下来，千树裹了件外袍往门外走去，竟撞上了两个“不速之客”。
很熟悉的配置——是拓真和美智子两个小萝卜头。
千树有些恍惚，这几天他的房子外太安静了。议论之人从他的房子边消失，可好像......那些平时会喜悦着与他打招呼的人也失去了踪影。
今天这熟悉的画面令他有些恍惚，心情也不禁上提了几分，他迈着无声的步伐接近那两个小鬼，想看看他们蹲在地上又在玩着些什么。
“小萝卜，快吃呀。”
美智子稚嫩的声线清脆地响起，熟悉的台词让千树微微一笑——原来又是在玩什么喂小动物的“供奉”游戏。撞见了这么几次，千树也忍不住升起了些好奇心，这时拓真也期待着开口：“快吃呀，快吃呀。”
天真可爱的样子，让狐狸不禁笑意更深，想到这两小孩先后喂的“生米”、“油豆腐”都没被动一口......大约是没挑对食材，才被他们两的宝贝“小萝卜”拒绝了吧？
狐狸难得提起了兴趣，决定大发慈悲地给这两个没有常识的小笨蛋参谋参谋，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啊！小萝卜你终于吃了！”
美智子惊喜地尖叫一声，狐狸尾巴吓得一炸，拓真也欢喜地鼓起掌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千树喃喃自语，上前一手一个按住了两个萝卜头的小脑袋，“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千树僵硬了表情。
他低头，被等比例缩小的小小供桌上——竟摆着一只羽毛凌乱，脖颈断裂、冒着黑气的僵直小鸟。
——这绝不是孩子们该玩的“玩具”。
而这时，孩子们听到千树的疑问，毫无所知地欢喜回答：
“啊，是千树大人！我们在给‘小萝卜’喂饭呀？喂了好多种吃的，他终于有一个肯动口了呢！”
“小......萝卜？”千树语气飘忽地看着桌面，而美智子声音甜美地答道：“对啊！千树大人你没看见吗？”
千树正要摇头，却突兀地撞上了两双瞳孔漆黑的空洞眼睛——他骇然地后退，两个幼童黑洞洞的眼睛却如锁定般紧紧跟随，在千树的眼中——他们的瞳孔突兀地占满整个眼眶，脖子不自然地上折，同时勾起大到诡异的笑容。
在他惊悚地注视下，孩提们齐齐指着一片毫无异色的空气，坚定又空洞地向开口——
“千树大人没看见吗？”
“小萝卜——就在这里呀？”
千树浑身冰冷，冲上去抓住他们的衣领。
••• ••• ••• ••• •••
被千树触碰以后，两个孩子在顷刻间恢复了正常，美智子困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咦......千树大人怎么在这里？”
拓真也同样疑惑，还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千树一脚踢翻地上的小号“供台”，将那只诡异的死鸟踢掉了几米远。
“那是——”美智子害怕地捂住嘴巴，“好可怜的小鸟！”
千树安抚地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凝重地看了一眼那个死状诡异的鸟，心底如同坠了大石。
又是魔神遗怨的气息......
他抬头看了眼蔚蓝得一如往常的晴空，蓦地搂紧了两个孩子。
“......我先送你们回去。”他沉声，一人递了一只手，紧紧牵着把他们送回了家。
••• •••
送完孩子们的返程上，又遇上了那个讨厌的人。
灰白卷发的技术顾问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出现的时机总是那么巧妙。
“哎呀，真是好巧，又碰见了。”外国青年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千树大人～”
千树看到他这张脸就烦，正想抬头就走，却听他语调轻飘地说：
“千树大人，一定要留在这里吗？”
千树停住了脚步。
他小幅度侧头，表情阴冷：“你什么意思？”
“不不不...我没什么意思。”埃舍尔依旧带着那副仿佛半永久的虚假笑意，和气地走到千树旁边，“我只是有些意外，狐狸一向是最会审时夺度的种族，但凡发现气候不适合自己生存，便会举族搬迁，直到找到一个适合生活的地方......”
“千树大人，在下只是有些好奇。”他虚心地问道，“究竟是什么——才能让您如此固执，违背一直以来的种族习惯，留在这个对您来说属于异国他乡的地方呢？”
“.... .还能是为了什么。”千树被他的虚假消耗掉了耐心，“当然是因为这里很好。”
“这里很好？”埃舍尔腔调古怪地重复了一句。
他轻松一笑，悠悠地点点头，似是被千树轻易地说服，拖长声音说：“那就希望......这里能一直很好。”
他抬手做礼，这次没等千树驱赶，自己迈着步子离开了。
千树却因他的话隐隐升起了奇异的不安。
也就在这时，两对夫妻焦急地奔了过来，来人千树很熟悉，正是刚刚还见过面的拓真和美智子的父母：
“不好了！千树——千树大人！”
两对夫妻气喘吁吁地站在他的面前，神色如热锅之蚁——
“拓真/美智子失踪了！”
千树脸色一变。
••• ••• ••• ••• •••
孩子失踪是大事。
听说了这件事，丹羽久秀马不停蹄地指挥了军匠们上山下水，誓要找到那两个小家伙。
“没事......没事，兴许只是跑出去玩了，你们也知道，拓真那小子最调皮。”造兵司正安抚着四位家长，神情却不如他口中那般轻松，这几天造兵司内风波不断，他也是忙得焦头乱额。
准备上山的村民们集结完毕，千树在一旁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不可控制地想起那只诡异的死鸟，看不见的“小萝卜”，突兀出现的魔神遗怨......总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千树！你去哪儿？！”没打算让少年参与这种事的造兵司正看了少年前进的方向一眼，高声制止道，
“诶——你和［倾奇者］上次就在山上迷过路！”
“这次不会了。”狐耳少年冷静的回头，跟上了大部队的步伐，“我会帮你们找到的。”
说着，便一头钻进了树林。
••• •••
狐狸的视感、嗅觉当然和普通的人类不一样。
在他刻意沉浸过的观察中，刚一踏进山林，一股细微的黑气就被这位丛林中敏锐的猎手捕捉。
千树动了动耳朵，摊开掌心，一股弯曲细长的黑流便如鱼儿上钩般亲昵地缠绕上他的无名指。
如果不是察觉到他们是在贪婪的汲取些什么，他怕是真要以为这东西有几分“可爱”。千树动了动指尖，并没有阻止他们继续汲取的行动，而是五指成拳，将他们紧紧一拽。
似乎有什么更黑更浓郁的气息被他拽动了。
黑线与无名指纤细的连接端逐渐加粗，无名的引力引导着少年去往某个地方，千树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就朝着黑线的源头走去。
——［魔神的遗怨］。
相传是魔神死后，不甘的怨气滞留于天地间凝聚之物。
只是踏鞴砂是雷神治地，既然会将造兵工坊选址在这里，在建坊之初，绝对请了鸣神大社的巫女前来驱过邪，可这突然出现的［魔神遗怨］这般浓厚......
千树抿唇，没有再想。
提着衣服踏上气氛愈发暗沉的深山，周围突然起了浓厚的白雾，前路越发不清......黑线牵引着狐狸撞上了一块一人高的小山。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
可是这小山也没什么明显的入口，情况似乎在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也就是这时，一声喑哑的鸟啼响彻雾间，一只脖子半断的黑鸟跌跌撞撞飞到了千树面前。
——那是一只尾羽尽断，浑身凌乱的乌鸦，靠它熟悉的造型，千树意识到，这似乎是之前孩子们准备拿来“供奉”的那只，死去的鸟。
黑鸟急促地叫着，似乎在催促着些什么，千树迟疑一瞬，还是跟上了它。
一些看似“不是路”的路，在黑鸟的带领下逐渐显现，迷障似乎越来越稀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也就在这时，千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宽大洁白的狩衣，系着白色绒毛的金羽，在薄雾中透着靛青色的半长发落在颈后，少年体型的人转过身来。
有些日子没见，［倾奇者］的样子似乎还和之前没什么变化——这也是当然了，毕竟人偶是不会变的。
“千树！”人偶如记忆中的那般，看见他便露出欣喜地笑容，千树神色稍松，正板起脸来要骂他为什么跑上来，人偶却突然扭曲了脸色。
——是真正地，如同水中掀起层层涟漪一般，“扭曲”了脸色。
“千树。”少年人偶突然胸口大开，没有聚焦的瞳孔紧紧“盯着”狐狸，“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背叛’我得来的‘神之眼’......”
“他”嘴唇开合，又幽幽地笑了笑：“......好用吗？”
千树顿时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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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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