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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鞴砂（十二）
•012.
次日一大早，千树就接到了丹羽久秀关于“祭典”的消息。
在床上睡成一摊狐狸饼的少年迷迷糊糊应下，等到被［倾奇者］炖的灵芝松茸汤香醒时，他才察觉到不对。
“哪有让狐仙大人亲自举办祭典的，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供奉者们自发举办吗？”
狐狸咕嘟咕嘟喝下补汤，银白的的发丝因睡姿不端四处乱翘，说起话的尾音还拖得长长的，“所以，本大仙只要负责在最后‘咻——’一下出场就可以了吧？璃月那边有个仙人不就喜欢干这种事吗？”
人偶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千树喝完了汤，他实在是喜欢狐狸一口一口被乖乖喂汤的样子，至于小小的一碗喝完了，他还有些惋惜。听完狐狸的话，他虽不明白狐狸口中的“仙人”是谁，但也不妨碍他向千树解释：
“丹羽先生说，村子里的其他人都有造兵工坊的事情要做。”
“——‘既清闲又明事理，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们两个咯！’丹羽先生是这么说的。”人偶一板一眼地模仿丹羽久秀的语气，引得千树忍不住喷笑起来，被戴了高帽子的狐狸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
“就算如此——也不能让本狐仙亲自操办吧？”
“我会帮你。”［倾奇者］认真地说。
......但仅仅是‘帮忙’可不够呀？
满脑子只有偷懒的狐狸挑了挑眉，他倒是想把事情都丢给人偶去做，可万一这最近脑回路越来越奇怪的家伙突然有什么不满，跑去和丹羽告状就难办了，怎么样让他心甘情愿地帮忙呢......狐狸忽而狡猾一笑，“亲切”地贴到人偶的身边：
“［倾奇者］，听过巫女或者神使吗？”
人偶露出疑惑的眼神，千树耐心地同他解释：
“神明呢，需要神使来下达旨意，而仙人，则需要巫女来传递福音，本仙座下正好还一个能操持的人都没有——你不是问我咱们是什么关系么？”
“不如，你来当这个首席大巫女，如何？”眼见着人偶的眼神越来越亮，千树得逞地弯了弯眼睛，慢悠悠地补充，
“当然了，如此殊荣，也不是没有条件的——你以后就什么都听我的，别人问起关于我的事，你什么也不许说，总之我可没有强迫你，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懂吗？”
狐耳的少年单手揽着人偶的脖子，整个脑袋都凑在了人偶的耳边，为了能顺利摸鱼，还特地将“自愿”与“懂吗”咬重，语气甚至温柔呵长到了诱哄的地步。
人偶悄悄红了脸。
“......嗯。”人偶腼腆地跳下狐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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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狐狸就后悔了。
——这碍手碍脚的人偶，根本什么事都做不成！
狐狸恼火地穿梭在村子里的房舍之间——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通知”。
“祭典”是村子里难得的盛事，自然是要通知到每一家每一户。造兵工坊里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工匠士兵与家眷，他们在这里成家，建立村落，其实也不过寥寥几年——这样集体庆祝休憩放松的大事，对于村民们来说，其实颇有几分凝聚、团结的意义在。如此，自然是要邀请到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参加。
可造兵司看起来不大，甚至没占据踏鞴砂十分之一的土地，却也有好几百号人口，要是挨家挨户地敲门......为免祭典开始了都没通知完，立志偷懒的千树捏着鼻子分配了工作：先从第一排的十一户开始，他负责通知尾端的8-11家，而人偶负责就近的1-7号。两人约好在中段的空地上汇合，没想到千树等破了脑袋，都没看到人偶的身影。
“这家伙，是又掉到哪个洞里去了吗？！”想到某个前车之鉴的狐狸咬牙切齿地说着，就算他给人偶分配的户数是有点多，但最起码应该到第五户第六户了吧？千树压着火气敲完了第七户的门——
很好，没通知。
这也不算超出预料，千树嚼着牙齿，又敲响了第六户的门——
很好，也没通知。
千树面带微笑地告诉了工匠大叔祭典的事，再次去敲第五户的门——
依旧是没、人、报、信——
——[倾•奇•者]！你到底在干•什•么？！
被迫加了班的狐狸怒火滔天，满头的银发都要烧成火红色，他气冲冲地敲响了第四户、第三户、第二户......
“？？？？？”
狐狸脑袋上的怒火分裂成一连串问号，如果说之前他只是生气，那现在他的疑惑已经大于气愤——连第二户都没通知到？这不成器的大傻子到底在干什么？
狐狸屏息凝神，敲响了第一户[秀子奶奶]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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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奇者]敲响了第一户人家。
临行前，教导完流程的狐仙塞给了他一个纸条，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很简单，你只要敲个门把这句话念出来就好了啦，用不了多少时间！”
人偶楞楞地点头，就这样开启了他完成任务的第一站。
——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一看到人偶眼角便聚了几朵慈祥的褶花：“诶呀，你就是新来的那位......[倾奇者]吧？”
“老婆子记不清名字，要是说错了，可莫要见怪啊。”老奶奶笑呵呵地说着，一片慈眉善目，人偶却突然紧张起来。他捏皱了手中的纸条，刚刚学过的流程此刻变得一片空白，他手足无措地回答：
“没......没说错。”
他略带僵硬地回应着，举着纸条不知道如何是好，枫原秀子瞥间他手中的纸条，笑得更开怀了：“那纸条是给我看得吗？老婆子我可不认识字哟？”
人偶便慌乱地举起纸条，磕磕绊绊开口：
“三......三日后营地将举办祭典，请......请务必参、参加......？”结巴程度比刚刚预演得不知道严重多少，人偶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枫原秀子被逗得咯咯直笑，“你这孩子，和千树那个嘴巴挂了船的家伙还真是完全不一样，是千树使唤你过来的吧？”
人偶连忙紧张却认真地解释：“是......是自愿的，不是使唤。”
“哈哈哈，感情还真是好。”枫原秀子再次笑出声，她把浑身发僵的[倾奇者]拉进房间，抬手便倒了壶热茶，“千树那孩子惯会欺负人，不过也没什么坏心眼。”
人偶的动作更僵了，他无措地被拉近门中——千树的纸条中，没提过会有这样的程序。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接茶的动作都木得要命，直到听到狐狸的名字才堪堪有了反应。
“千树很好。”他闷闷地喝了口茶，猝不及防被攻入味蕾的苦涩味道惊到，不想被枫原秀子看出，连忙吨吨地把剩下的喝掉。
枫原秀子果然没发现异样，她喜欢极了这个看起来乖巧的孩子，一个劲地找他说话：“别紧张，叫我枫原奶奶就好。”
人偶捏紧了茶杯，极小地“嗯”了声：“枫原奶奶。”
他有些坐立不安，除了千树和丹羽久秀，他几乎没和陌生人这样“热情”地交流过。
老太太却喜欢极了人偶这副样子，她颤颤巍巍为他添了点茶，主动找着话题：“你们要办什么祭典呀，是不是和最近山上那群格外闹腾的魔物有关呀？”
人偶绞尽脑汁，却也只能回复：“......不知道。”
秀子奶奶咯咯直笑：“不知道啊，没事，祭典嘛，热闹热闹也好，好久都没人这么和老婆子说话咯。”
人偶闷闷地举起茶杯，最终也只能憋出来一句：“嗯......”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啊？”枫原秀子笑弯了眼角，继续道，“——我家里的那位出海去啦，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海面越来越不平静，出海的次数去一次少一次叻，对了，你这孩子今年多大啦？”
人偶只觉得几句话下来自己的核心都要烧坏了，他加载了半天，又吨吨喝干了茶：
“......不知道。”
“噗。”秀子哈哈大笑，高兴地再次为他添上茶，“又喝完了啊，是不是喜欢这个茶啊？”
人偶不敢多说，于是只能再次：“......嗯。”
老太太彻底绷不住了：“你只会‘嗯’和‘不知道’呀？”
“......”人偶颇难为情地低下头，秀子只好憋笑道，“——按顺序，你现在应该说‘不知道’。”
“......不知道。”人偶的头低得更下了。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她拍了拍这个腼腆的孩子，不再逗他：“说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你是认真地回应老婆子我，老婆子就很高兴咯。”
“嗯！”[倾奇者]真诚地应下。
健谈的老太太拉着新认识的孩子从家人聊到了饮食，又从饮食聊到了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少年大部分时候依旧只会“嗯”与“不知道”，就凭着他的认真与没有半分不耐烦，枫原秀子依旧与他聊得很开心。狐耳少年敲门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没营养的对话——
“老婆子我啊，养了一只小个小个的三花叻。”
“嗯。”
“就是桌角那个在吃小鱼干的，是不是很好玩？”
“嗯嗯！”
“对亏了他我才不孤单的，诶呀,小东西喂起来可爱着呢......”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狐狸火冒三丈地推开了门，入眼，却对上人偶回望时，若有所思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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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他我才不孤单的，诶呀,小东西喂起来可爱着呢。】
坐姿端正的人偶看着小口小口吃着鱼干的小三花猫，神色颇为恍惚，直到蓝白羽织的狐仙气冲冲地推开门，他才恍然明白了这一幕为何如此似曾相识。
他看着迎着光闯入的少年，福至心灵地学会了第一句形容那份奇异情感的话语：
“......嗯。”
人偶高兴地弯起了眼睛，
“喂起来，可爱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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