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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月挂枝头，苏浅为慕时夜准备了滋补的粥，药效上来，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苏浅瞧见她坚持又抵不住小啄的脑袋，笑着拍了拍：“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早些歇息吧，明天带你出去逛逛。”
慕时夜摸着被苏浅拍过的发梢，有些发愣。
她一直是很忌惮别人碰到头顶的，只因前世殷杨要强迫她吃下什么东西时，必会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提起来，再将下巴卸了。
若她不肯咽，殷杨就从鼻孔处倒，岔了气，就得吃上一掌，外来的灵气在体内肆虐，扰得蛊虫也不安宁，将五脏六腑噬咬得千疮百孔。等她呕了一阵，气畅了，再提起来，接着灌。
日积月累，只要有人向她头顶伸出手，她的身体就会先理智一步颤抖起来，不由地想起烙印在灵魂里的痛苦和恐惧，惹得她全身发麻。
苏浅已经第二次触摸自己的头顶了，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自己全神在意她的表情而忽略了手上的动作，那第二次又该如何解释？
自己没有不适的感觉，却也不抗拒她这般动作。是自己修为降低导致感官迟钝，还是……
上涌的困意不让她多想，被苏浅扶着迷迷糊糊睡下，意识下沉之前她突然没来由地埋汰起自己：连睡意都抵挡不了，好弱……
——————
当太阳爬到刚能将清辉照进屋内的高度时，慕时夜便醒了。常年在不见天日的洞穴中让她对光源极为敏感，就算重生了也一样。
“你醒啦，还挺早的，是因为昨晚睡得早吗？”
慕时夜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可她的肚子似乎急着发言，发出了一声轻响。
“……”
苏浅抿唇笑道：“我去膳堂端早点，稍作休息我们就出门。”
她起身吹灭身前的油灯，慕时夜这才发现苏浅一直为她挡着灯光，而桌上似是盖着一本医书，苏浅竟是挑灯看了一夜吗？
虽说修真之人可以以入定代替睡眠，可入定终究是不须耗费精力之事，自己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病人，何必如此尽心尽力呢……
用过早点，苏浅为慕时夜诊了诊脉，烧是退了，可毒素还在，而自己昨夜翻遍医书，竟没找见和时夜症状有关的病例描述。苏浅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时夜的手腕捏着轻细，仿佛稍用力便能折断，这孩子身高像是符合十五六岁的孩童，可体态却是过于瘦弱了。
“过几天胃养好了，你可要多吃点。”苏浅带上了些哄人的语气，“我给你做好吃的。”
慕时夜竟神使鬼差地点了头。
牛角弯刀还安静地躺在窗台上，苏浅要出门，终于是想起了它。
可苏浅又马上犯了难：
弯刀载她一人刚好，载两人却显挤了，若是要站得松散，怕是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其实弯刀并不是她的武器，一直佩在腰间的玉笛才是。可玉笛还要往嘴上吹呢，哪能踩着飞呀。她便寻了这把小刀，一是用来处理杂草，二便是当做代步之物，可谁能想到她苏浅也有要载人的一天呢。
这就像一个养花宅说好要带朋友出门却发现自己的自行车没有后座一样，有一点点尴尬。
苏浅轻咳一声：“来我前边，一会儿风大，你贴我近些。”
慕时夜应了声，乖乖站到苏浅身前，弯刀确实很小，慕时夜几乎要贴着苏浅才能站在上面，她很微妙地将身体微微前倾，让二人之间隔开一道礼貌又不尴尬的间隙。
苏浅倒是浑然不觉，捏了决御风而起，指着山脚的盆地：“这是万赨窟，上来的山腰低处便是青禾涧，侧峰静尘岭。从静尘岭垂下的瀑布是云麓崖的主要水源悬河。”她手指依句上移，最后停在那高耸入云之处，“主峰临崝峰。今日我们便去那儿逛逛。”
脚下弯刀微动，苏浅轻扶着慕时夜右肩，将自己的灵力附在她身前，替她挡去凛风。
苏浅的灵力有些偏凉，但比起清晨的寒风又让人觉得是微暖的。
她们行至山头，大广场上内门弟子正随着柴桂生练剑，柴桂生见她二人，示意弟子们继续练着，自己收了招式朝苏浅供礼：“苏师妹。”
“柴师兄，今日也辛苦你指导了。”苏浅降下高度与柴桂生平视，却并不打算下来，“时夜，这是临崝峰的大弟子柴师兄。”
慕时夜不是很愿同柴桂生打招呼，那日攻上山时，除了主动迎击的殷杨，给自己最大阻碍的便是柴桂生。若不是他一直助着殷杨，她早就在宇文成出关前斩了那恶人。
柴桂生倒也并不是很在意慕时夜，只略微昂首，又继续同苏浅聊着。
“分内之务。苏师妹今日来主峰可是有事？”
“我两日未去照料花圃，青菏昨日闹着呢，今日上来寻些泉水哄哄她。”
“辛苦。”
“分内之务。”
两人相互客气完毕，苏浅便带着慕时夜往更高处去了。
苏浅有些看出慕时夜不太待见柴桂生，但她也没说什么，一是慕时夜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暂住青禾涧疗伤的路人，与柴桂生没有师门关系，只一次照面，不想理会便不理会吧；二是苏浅之前观察慕时夜同青菏接触时，不论青菏如何闹腾，慕时夜都没有说一句话，今日见了柴桂生也是如此，同自己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寥寥几次只是必要的回应。
苏浅暗自猜想，时夜，该不会是认生吧？
“临崝峰峰顶常年积雪，上有一处天然泉眼，是悬河的源头，也是个小聚灵眼，泉眼里的水融入了些许灵力，所以青菏很喜欢别人用那里的水浇灌她。”苏浅自顾说着，已经做好了慕时夜不会回话的准备。
谁知慕时夜顺着她的话看向峰顶，片刻后飘来声如细丝的一句“嗯。”
——————
二人回到青禾涧时，恰巧碰见了照料花圃回来的青菏。
青菏一脸不可置信：“你那牛角弯刀居然让第二个人踏上去了？”
又绕着慕时夜左瞧瞧右瞅瞅，“你快教教我，是怎么让苏浅舍得同你挤在那小刀上的？我当年软磨硬泡，都还是得被她抓在手里飞呢。”
“灵泉水都堵不住你的嘴？”苏浅从乾戒中取出泉水，倒满了一旁的空桶，“自己浇去。”
“多谢掌柜的！”
苏浅无奈地对慕时夜一笑：“如果你不喜欢青菏的性子，下次直接躲开就好，那孩子遇见看得上眼的人都很自来熟。”
她又想起慕时夜之前轻飘飘的那句回复，总感觉这孩子是愿意自己亲近的，便又抬手揉揉慕时夜的小脑袋，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对慕时夜做这个动作了。
慕时夜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并不表态，苏浅已经习惯了。
回到屋内，苏浅给慕时夜探了脉，又放了两滴血，却还是对她体内的毒毫无头绪，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眼下也只能去找殷杨看看有没有突破口了。
苏浅与慕时夜说了自己的打算，决定下午便去万赨窟一趟，又去膳堂为慕时夜准备药膳。
确定苏浅离开后，慕时夜摊开手掌，一股半凝不凝的灵力汇聚其上。
很怪。
筑基之前的修真者无法将灵力聚在体内，虽是外泄的，可却做不到在体外凝成实体。她运转体内灵力，能感觉到她的实力依旧是渡劫后期，能使出来的却只有炼气中期的威力，就造成了她现在聚气这般怪样——不像炼气期，也算不上元婴期后能将灵气凝于体外的样子。
她收了灵力，又恢复到那副淡漠的表情。
回想起苏浅把她误认为是怕生的性子，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其实苏无音和青菏，她在前世都见过，青菏对她不排斥是早已能料到的，也在和青菏第一个照面时，她便知道天道只让她一人回来了。在她身上困扰着苏浅的毒，她也知道解法——苏无音为她解毒之后，她将其吸收，也借此修为暴涨。
在雪烟谷的那段时间，算得上是自己人生中第二个转折点了吧。
不过，这又让慕时夜疑惑起另一件事来。自在雪烟谷被苏无音救助后，她身体已然是百毒不侵，无法使用的渡劫实力让她肯定自己不是时间回溯，而是被天道揉成了几年前的模样，再扔回之前的时间里。
既然身体没变，为何还会中毒？
自己无法使用的渡劫修为，是不是和这毒有关？
若要早些解开这毒——雪烟谷那迷阵重重的入口，现在的自己怕是连门都寻不到吧。
只能在青禾涧想办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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