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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紫仪殿外，一众宫侍行色匆匆，侍卫军层层把守，戒备森严，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难以进入。
虞曦坐在床边，眉头紧皱，视线不离榻上之人。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围在一旁，挨个替凌幻宸诊脉。
“王上，刺客乃是冯城的余孽，已经尽数被捕。”暗卫立在一侧垂首禀报道。
虞曦未转头，只道，“解药在哪？”
暗卫顿了顿，头埋的更低，“此毒名为隐色，无色无味，沾上一点便可令人丧命，而且没有解药。”
虞曦闻声抬了眸子，“你们看的如何了？”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跪在一处，由资格最老的李太医回道，“启禀王上，这鲛族小殿下确实中了毒，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
虞曦微微眯起眼，“没有关系？”
“是，相传鲛人血肉可解百毒，这隐色之毒虽猛烈，但好在中毒不深，且已经在小殿□□内自行化解。”
虞曦的眉宇稍稍舒展开，“既然解了，他为何还不醒？”
“毒性虽解，但到底会伤及元气，昏睡个把时辰是正常的，臣这就开几副滋补调养的药给小殿下。”
虞曦看一眼榻上人，淡淡道，“本王要他快点醒过来。”
李太医忙应承，“臣明白。”
“退下吧。”
得了虞曦的令，众太医就像劫后余生般，终于敢把气喘匀了。
“王上，冯城的余孽当如何处置？”
虞曦起身远离床榻，走至窗前负手而立，“一天处理三个，把射袖箭的那个留到最后。每日早中晚，将他的同伴和饭菜一起送过去，当着他的面处置。”
“属下遵命。”暗卫像是习以为常，转瞬间便消失在房中。
虞曦回到榻边，盯住昏睡不醒的人若有所思。凌幻宸脸色稍显苍白，双唇也不如往日般红润。
他不喜欢看到这人如此没有生气的模样。
片刻后，他执起凌幻宸的手，包在了掌心之中。
凌幻宸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躺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整个人依旧昏昏沉沉。
视线朦胧中远见红烛高台下映衬一人身影，他不用多加分辨就知那人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虞曦恰好在此时抬眼，正好与凌幻宸对上。
以冷静自持的幽城王放下奏折，快步走至床畔，素来淡漠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关切。
“你可觉得哪里不适？”言罢，虞曦转头对外吩咐道，“去请太医。”
凌幻宸抓住虞曦一角衣袖，哑着嗓子道，“王上，臣无事，就是想喝点水。”
虞曦想也未想，转身倒了一杯水回来，长臂一伸将凌幻宸轻轻托起，亲自把杯子递到他唇边。
凌幻宸愣了片刻，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个被虞曦抱在怀里的婴儿，其实他想说自己没有这么虚弱，但瞄到虞曦认真的神色，所有话都咽了回去，就着这个姿势，将杯子里的水喝的干干净净。
虞曦见状二话不说又替他倒了一杯，“还需要什么，饿不饿，伤口疼不疼？”
凌幻宸摇摇头，“臣无碍，王上不必挂怀。”
案台上的文房四宝齐备，奏折摞在案边堆砌成一座小丘。
这人是一直守在这里？
像是察觉了他的疑惑，虞曦言道，“本王让人搬来的，本王说过，要第一个看你醒过来。”
说话间，虞曦突然倾身靠近，两人面对面，呼吸纠缠在一起，“为什么挡箭？”
虞曦的眸子显得幽深不明，像是要吸着人进去，凡是被注视的人都会无所遁形。
凌幻宸这一世本就没想着再逃，忽而回看过去亦是坦坦荡荡，“也许没有原因。”
如果他当时想到了什么，那一定是不能让虞曦被伤到。
“没有原因？”虞曦眸光微闪，这答案显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想过凌幻宸可能会说誓死效忠于他，或者是其他借机表忠心的话，但一句也没有。
凌幻宸不由失笑，“如果说有，王上就认为这是本能吧。”
是他认清自己心意后，重生而来的本能。
“本能。”虞曦低声重复，眼中染上一丝笑意，“本王会记得你这份本能的。”
最终太医还是被召来替凌幻宸诊了脉，开下几副新药，说是给他调理身体。
凌幻宸见到乌漆麻黑的苦药汤，顿时不能维持淡定了。
这药他喝过一次，再也不想喝第二回。
“主子，良药苦口，药还是得喝的。”云禾在旁苦口婆心的劝着。
“是啊主子，要不奴才喂您。”小七说着便要去端碗，却被身后一道冷声打断。
“都退下吧。”
虞曦走过来时，云禾与小七早已放下药碗匆匆离去。
凌幻宸面露难色，“王上，臣不喝药也会好的。”其实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有些体虚而已。
然而虞曦并不听他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良药苦口，必须喝。”
“王上忘了臣自己就是药材。”还是上好的药引。
虞曦直接坐到床边，端过药碗，舀起一勺，晾了片刻，“本王喂你。”
不容拒绝，勺子已经递到唇边，凌幻宸勉为其难的张了嘴，却面露惊讶。
怎么不苦了？
虞曦一勺接着一勺，明明干的是伺候人的事，但这位幽城王却显得饶有兴致。
“本王让太医加了去苦味的药材。”
敢情刚才是故意不说，想看他出糗的。
凌幻宸老老实实将药喝了个干净，下一刻嘴里就被塞进一个东西，他眨了眨眼，口中只觉得酸甜。
虞曦从宽袖中掏出一袋梅子放到他手上，“每日不能吃太多。”
凌幻宸不自觉红了耳根，他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用梅子哄。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当下只剩一道浅色疤痕，如果不是被虞曦勒令静养，他早就能下床了。
养伤的日子里，虞曦日日下朝都直奔他的卧房，这里好像成了虞曦的第二间书房一样。
“王上，臣有些倦了。”
养伤养的久，人也跟着变懒了，动不动就想睡觉。身体大好以后，虞曦便常常拉着他对弈，胜负大多还是以和局告终，而棋局的时间长短往往取决于凌幻宸什么时候犯困。
虞曦把棋盘往旁边一推，“睡吧。”
待听到床上之人均匀的呼吸声，虞曦低声道，“何事？”
一道黑影忽然从角落中闪现，俯身拜道，“启禀陛下，已照您的吩咐每日处理三人，留在最后的那人到第四日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虞曦显得兴致缺缺，“没意思，余下的一起处理了。”
“是！”
眨眼的功夫，暗卫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虞曦借着仅剩的一点烛光仔细端详凌幻宸。
这些日子，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凌幻宸睡下以后如此近的盯着人瞧，就好像能从这人脸上看出来什么一样。
从小到大，能入他心者鲜少，而自这人入宫以来已经牵动了他不少心绪。
虞曦在其眉眼上轻轻描绘，他可是记得初时凌幻宸第一句话说过什么。
愿常伴他左右么？
“我可是当真了。”他认定的人和东西，都断没有再放手的道理。
凭借着鲛族独有的愈合力，再加上虞曦每日都让太医院把珍贵药材往他这里扔，凌幻宸手臂上的浅疤痕不剩半分。
得了太医的保证，虞曦终于让他随意下床走动。凌幻宸时常趁着虞曦上早朝的时间到院子里晒会儿太阳。如今已经将近立夏了，天气暖和的紧，算算日子，他可是在卧房中静养了半月之久。
“主子，桃花都要开过去了。”小七蹲在地上，心血来潮的数起了桃花瓣。
凌幻宸看的新奇，忍不住问道，“做什么呢？”
“主子不知道吧，这是民间的土法子，随手捧一把花瓣，如果是双数，只要心诚，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许了什么愿望？”
小七抬头，笑的两眼弯弯，“保佑主子今后无病无灾，身体安康。”
凌幻宸闻言微怔，旋即了然，弯唇道，“我这不是好好的。”
“主子您就让他许吧，您不知道，当时王上抱您进来的时候，我们都担心坏了。”云禾端着一杯清茶出来，奉到凌幻宸手中。
凌幻宸抿一口茶，心满意足的柔和了眉眼。还好，如今他们都还在。
届时，有东西飘飘忽忽落下来，眨眼之间便到了云禾手中。
“哪来的纸鸢？”云禾翻来覆去看上一遍，确定是普通的纸鸢才交到凌幻宸手上。
正当这时，一名宫侍急急可可跑到凌幻宸跟前，手足无措的说道，“不好意思，那是我的纸鸢。”
“这位是鲛族来的小殿下。”云禾提醒道。
那名宫侍突然抬头，怔怔的看一眼凌幻宸，复又垂下去，“奴才不知道是冲撞了小殿下，还请小殿下恕罪。”
凌幻宸看清此人面容，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归于平静，“无妨。”
小宫侍得回纸鸢，似是欣喜不已，白净秀气的脸庞扬起甜甜的笑来，任谁看了都只觉得是一派天真烂漫。
“谢谢小殿下。”
待人跑远了，凌幻宸依旧盯着其方才站过的地方，若有所思。
这张脸他可是记得很深刻。
“主子？”云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方才那人有什么问题吗？”
凌幻宸收回视线，“没什么，他是哪个殿里的？”
原本应该是进宫第二年才遇到的人，居然现在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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