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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简念特地挑了个不怎么有人的时刻在胡奶奶的馄饨店里等方铭淮来。
胡奶奶门口的汤水壶冒着咕咕的热气,她笑呵呵地先端上来一笼小包子。
“阿念,又等小淮呢。”
“是啊,胡奶奶,又让您晚下班了。”
“不打紧,我也好久没有看到小淮了。”胡奶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摇摇头,“ 不对,电视里我倒是天天能看到他,只是他忙起来也不来我这吃饭了。”
简念面色微尬,胡奶奶一看,连忙补充一句,“我没有怪他的意思了,他变成大明星了这是好事情,也不枉费小时候那么辛苦。”
“小时候你们一块去练舞回来,不都来我这要上一碗馄饨的吗?”
“两豆芽菜大小的小朋友,说以后要当明星,那么小的身子一看就是家里管着不让吃饭,来我这都吃的狼吞虎咽的,阿念你更好笑——”
“吃的鼻涕横流,着急忙慌地问着小淮你妈是不是后面追上来了。”
说到这里,胡奶奶就学着简念小时候抱着大碗喝汤的样子。
简念也跟着笑。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刚回到简家不久,每天除了学习以外就要跟着方铭淮一起来练舞。
简家管她管的紧,一日三次基本上都是配置过水捞出的蔬菜,微微允许她沾点醋。她嘴馋胡奶奶的馄饨,隔三差五都要拉着方铭淮过来给她打掩护偷偷吃馄饨。
她一边吃一边担心被家人发现,一个馄饨没咬碎就跟着另一个馄饨吞了下去。
方铭淮一边拍着她的背顺着气,一边用自己的零花钱偷偷给她买北冰洋喝。
想到这儿,简念让胡奶奶又拿了两瓶北冰洋。
不红的这些年来,她胡吃海喝再也没有人管她了,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许从哪天开始,她又要变成控制饮食保持身材的演员简念了。
那就今晚再吃一碗馄饨,再一起喝一瓶北冰洋吧。
简念一看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方铭淮说他十点结束拍摄,这会,应当是在过来的路上了。
她拿出手机刚想问问他到哪里了,却看到微博推送了几条热搜通知。
#新剧因为有你杀青#
#藤黎之和方铭淮水下吻戏#
她点进去,最热的视频是一段拍摄花絮,时间不长,但是却直击人的心灵。
从那镜头里看,两人像是深潭里交织的水草,破茧缠绵的蝴蝶,灵魂契合的孤独男女。
几个机位把所有的细节放大。
简念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抽的生疼,她这几年给自己支起来的铠甲,在真实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分崩离析。
她不是对作为一个演员要接吻戏的没有心理准备,也不是对他对外宣称自己的单身人设有所埋怨。
他们从朋友变成恋人的这层转变的时候,牵手、拥抱,却没有过亲吻。
她曾今指着大雪地里街头拥吻的恋人问过他,简念和方铭淮是情人还是朋友。
方铭淮只是把她装进自己羊绒外套里,说他想一辈子守着她,就像小时候一样。
只是他的吻,从来就没有落下来。
简念望着已经冷了的馄饨和未开封的汽水,把零钱放在桌子上,拿起外套走了。
胡奶奶在后面喊她,简念只是摇摇手,说道,“他不会来了。”
方铭淮结束了剧组的杀青宴,赶到胡奶奶的馄饨摊的时候,人却早已经不在了。
只剩两瓶未开封的北冰洋,那黄橙橙的廉价果汁,把夜色割裂成两块。
一边是过去,一边是未来。
唯独没有现在。
……
简念回了剧组,龚导为了赶进度,连着要拍几个大夜。
晚上这一场戏,是六一在大雨磅礴的夜里,被同班的几个同学在街头霸凌的场景。
天气预报说晚上有一场大雨,龚导借着天气能烘托了几分别样的情绪的缘由把戏往前赶了赶。
六一躲在巷子里的垃圾桶里,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睁大眼在黑暗里保持警惕。
而后,上头一阵光打下来,盒盖被掀开,两个人把她从垃圾桶里拖了出来。
他们打着五颜六色的伞,伞面像是开在淤泥里娇艳欲滴却杀人于无形的食人花,伞骨下是年少稚嫩的脸庞,却在这场沾染了万千细菌的雨里,染上脏污。
“班长是你能喜欢的吗?”
“你妈满脸褶子,你也这么大个胎记。”
“丑八怪,我就想问,你是不是不照镜子的啊?”
一阵放肆的笑。
六一蹲在地上,看到眼前姑娘纤细的小腿上穿着白色的过膝袜,配着格子小裙子,那是她不敢穿的青春洋溢。
他们白色的球鞋踩在脏污的泥地里,原本光洁的鞋面上印出六一苍白的小脸。
她们的白鞋子,掺着泥水,落在六一的身上、脸上,用相机拍下这一切,高高在上的表情像是欣赏一场屠杀。
这场戏,六一没有还手。
简念把他们脸上讽刺的目光化作一把长刀,把自己骨子里的反抗意识一片一片地剃去。
她开始把自己的情绪沉浸在那些过去的时光里。
伤口开始发脓发肿,她又回到了十二年前。
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皮肤溃烂的原因,她的左眼都睁不开,只有那右眼投过来的光明能让她读书写字。
没出事之前,简家派了好几个保安,生怕家里的摇钱树长不高,车接车送,不让她受半点风吹雨打。
出事以后,她妈却把她扔在大雨里,撕心裂肺地说着让她滚。
她没有往日的温柔,只是一个背影,说她已经没有用了。
简念背着包走在放学的路上,却不知道自己的步子要往哪里迈。
那只独眼里泄露出来的青天白日,却成了别人眼中别样怪异地存在。
简念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六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本已无端遭罪的人生还要成为别人不如意随意驱使的泄愤?
龚导看着长镜头里简念的神情。
那是他要的,一种在人的善念还没有完全发芽的时候,就埋下去对着世界恶的憎恨和厌恶。
他要的就是这种猖狂的毁灭感。
把一个善良的灵魂撕碎,丢弃在荒野里供野兽啃食,等到她腐烂的时候长出的恶之花,那才是对艺术最高级的表现。
几场戏都是一条过,剧组里面的人谁也不敢大声呼吸,但不管是从演员还是到工作人员,都对这个瘦小的姑娘肃然起敬。
那是融在她灵魂里的东西,她就像是一台强大的共情机器,准确无误地从她的情绪里挑出适合这个人物的东西。
在镜头里,她就是六一。
像百花齐放的春日里名不见经传的野草。
简念换了衣服,离开剧组,直接消失在了黑夜的雨帘中。
刚刚在镜头里,倔强的六一脸上的神情哀恸绝望,但眼里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此刻她的双眼已经被翻涌而上情绪涨的猩红,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顶峰时人们赞美她,夸她相貌后面过人的天赋和精湛的演技。
而等到容貌消失后,好像那些她随之骄傲的天赋都消失了。
那些被至亲抛弃的时光里,方铭淮陪在她身边,对她说她不是怪物。
而如今呢?
谁还能拦在那道门前面,把那些她滋生出来的仇恨给掐灭,谁还能告诉她,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你。
谁还能阻止她不断地往下坠落,仅仅是别人一个怪异的眼神,她就想让那些人统统消失。
用尽这个世界上最暴力、最残酷的手段,用恶有恶报的方式,让他们折断膝盖骨,用头颅骨顶着滚烫的铁水,跪在曾经被他们伤害过的人面前。
让那些人都统统消失。
那狂躁的风雨还在下,一如她从简家出来的那天晚上。
一个书包,一个行李箱。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立于天地,立于无光无亮的混沌阴霾里。
她就这样被过去的记忆吞灭,半副身躯已经被心魔蚕食。
“阿念。”
模糊的声音。
“阿念。”
重复了一次,似乎是在身边。
简念从膝盖里抽出自己发丝贴着头皮的小鸟脑袋。
她那窄小的圈地里的雨停了,向上看,是一把大伞。
大伞把所有的雨帘都遮挡住,那些喧扰只能顺着那伞沿,化成无力的液体,孱弱地流走。
伞下的人带了个黑色的帽子,半蹲下来,把帽子戴在了她的头上。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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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
插播一个小广告:
推一本自己的预收哈。
《莴苣姑娘》
南弯从小和阮家那位脾气古怪的少爷定下婚约,父母意外离世后被阮家夫妇接回家中,养在身边。
阮家二世祖阮连衾虽从未有正眼瞧过南弯一眼,但也锦衣玉食地供着她。
按照父母的意思,只等她到婚龄,入嫁阮家。
至于爱情?他从来都不会为这样孱弱的金丝雀动心。
南弯十九岁那年,偷跑出阮家,在春草肆生的旷野里遇到一个少年。
他们躺在那颗榕树下看着天空里略过的飞鸟。
那地上的风信子比那阮家庄园里的玫瑰开得自由几倍。
她偷偷出去,又悄悄潜回,掀开自己的被褥,正要假装未曾出门的时候,黑夜里却触碰到一阵滚烫。
阮连衾低沉的嗓音摩挲着她的耳垂
——“别再去找他了,他不是你的什么王子。”
他看过另一个男人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那种陌生的苦涩滋生一种控制欲
——“你知道的,巫婆会把莴苣姑娘的头发剪掉。”
“然后你就永生永世地只能留在这里。
修罗场,但CP只有一对。
故事灵感来源于格林童话《莴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