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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掂念
晋江文学城/觅芽子
“来来来,再过一条。”
五月开始有些闷热的风吹的张乘导演觉得室外录制有些闷热,他擦着额头上的一把汗,面色凝重地盯着那监视器。
透过监视器,扮演这边古装剧的女二红提的演员安宛NG了不下十次,都没有找到他要的感觉。
这是一场充斥着对心上人背叛的悲凉的一场哭戏,要演员有瞬间入戏和情绪爆发的交替转换的能力,可是这安宛怎么也进入不了角色,挤眉弄眼地就掉了几滴眼泪,算是完成了这场“断肠哭戏”。
“算了,先让替身过来拍红提坠崖的戏份。”
张乘大手一挥,道具组就识趣地转换场景。
安宛有些尴尬地拿了纸巾把自己脸上那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擦掉,怏怏地站回助理给她撑着的防紫外线遮阳伞下,肩膀上披上另一个助理送上来的爱马仕披肩,坐在藤木椅子上喝着工作人员特地从五公里外跑腿买回来的咖啡。
“如今有灵性的演员是越来越少了。”
张乘在转场过程中,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副导演应和着。
“我也就记得十几年前,我还真碰上过一个有灵气的演员,正所谓八岁看到老,那个天赋,遇到个好的剧本,好的导演,不要说大红大紫,就是直奔戛纳也是有可能的啊。”
“您真爱开玩笑。”道具老师把所有的场景切换完了之后走过来搭了一句:“才八岁您就能看到一个人的前途了,咱们干这一行什么样的天赋没见过,多的是昙花一现的人,怎么还惦记上了。”
“唉,这你就说的不对了,能让张导印象深刻的人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张导,您快跟我们说说,这位小辈,如今是娱乐圈哪个炽手可热的紫微星啊。”
“这个事情,说来就话长了,还得从十二年前……”
“咳咳。”一声咳嗽声打破了他们这一番聊天,几位导演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安宛捂着嘴巴,助理帮着她顺着气,似是咖啡呛到了。
她对上几位导演的目光,这才理顺了自己的气口,讪讪地摆摆手,“不好意思啊各位导演,打断一下,我的替身等很久了,大热天的,可别把人家晒坏了。”
张乘这才一转头看向悬崖边那个瘦小的身躯。
这场戏就一个镜头,红提知道了心爱之人另有所爱之后,万念俱灰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就一个跳跃的镜头。
虽然有威亚和一系列保护装置,可是这么高的悬崖,主要的演员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必定会耽误整个剧组的拍摄进程的。
因此,导演组特批安宛找一个替身演员,完成一些难度比较高的戏份。
那个瘦小的身躯穿着一袭破碎的红衣,悬崖边空气对流形成的猎猎狂风席卷她浓密的黑发,一阵一阵地把她的衣裙吹起来,像是飘荡在暮色沉沉的天边刚升起的一道血月。
她没有转过身来,只是静静地站着,好似这一切未开始前,她就是那个决心一死的红提,那些如洪水溃堤的情绪把她所有的生命力都带走了。
张乘看着那个监视器,不由地屏住呼吸,连对讲机发出的开始指令都带着一种入境的庄严。
“Action!”
监视器里的红衣女子开始往悬崖边上走,另一台监视器已经能拍到她脚下越来越倾斜的角度,再往前一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这一处悬崖边是整个剧组找了许久才找到的,高耸入云,风景绮丽。
一身红衣坠入那雾气带来的云海里,这个场景,必须实拍,才能对得上最后的呈现。
但跟拍的摄像头开始显露未剩几分的崖边的时候,张乘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丢掉人类对所有的未知的恐惧,哪怕是做好了所有的安全设施,也做不到完全沉浸的。
他已经做好了接受瑕疵的准备,毕竟就这么一个镜头,“正主”安宛演技都不忍到这个程度了,他还担心她替身一个跳跃的背影嘛。
只是出他意外之外的是,跟着她脚步的监视器的画面移动速度越来越快。
张乘猛然抬头看正对她背影的监视器,才发现她由原来的沉重步伐变得却轻快起来,她掂起的半只脚就在悬崖边上了,而后,微微侧头。
所有人看不清她的脸,她的发丝勾勒出一个瘦削伶仃的下颌线。
但此刻你完全被这个角色吸引了,那些她心里的绝望和痛苦,在她掂起那半只踏入地狱之门的脚时,竟然诡异地统统散去。
她纵身一跃。
好的演员,就连背影都是戏。
“卡!”张乘叫停。
此时的“红提”已经被动作指导老师安全地接了回来。
一旁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在她面前按照剧组习惯地放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
她瘫坐在地上许久,喘着气恢复着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才像是又跟这个世界连接了一样,只是程序般地拿起眼前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往自己那不怎么强壮的身躯里灌着。
所幸张乘是个善于发现好演员的人,只是刚刚一个背影戏,他就能感受到眼前这位替身演员的未来绝不是做替身那么简单。
他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头,连话语里都带了敬语:“这位老师,刚刚辛苦了,怎么称呼您?”
眼前的姑娘听到声音这才把头转过来。
她的皮肤很白,脸上没有带妆,那是一种甚至有些苍白的清透。
她那微微向上的眼尾有个倒括,本该张扬明媚,但眼里压制着的故事感却像是一层冬日里的冰霜,把她纤长的睫毛冻成一束一束的雨帘。
张乘有些惊讶,一百个女明星里也挑不出这样一张这么有记忆的脸。
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只能做个替身演员呢?
只是等到她的脸完全都转过来后,张乘脸上的神色一顿,伸出去想要跟她握手的手微微僵住。
她额侧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块大约一个成年人大拇指大小的瘢迹,像是有些年岁了,表层的皮肤红里泛着点黑色,那暗红的疤迹压着自己原本清透的眉眼,纵使额间的几缕发丝落下来,也只是虚虚地能挡住一部分。
张乘知道,这个圈子对女演员的外形有多挑剔,哪个女明星的皮肤差一点都要上热搜被人家指指点点,更别说是一个脸上有瑕疵的人,做个替身演员或许是她职业的天花板了。
她把自己的手搭上来,“谢谢导演,我叫简念。”
简念……
张乘有一刻恍惚,这名字有些耳熟。
只是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顷刻的沉默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换装了。”
简念微微一颔首,拿起自己手边的矿泉水,微微低下头,绕过息壤的人群,独自离去。
张乘望着摇摇头,想到刚刚她眉尾上的情景,叹了口气:
“唉,可惜了。”
安宛旁边的助理小顾低头小声给她递话,“宛姐,我刚刚看到张导过去跟简念说话了,好像很欣赏她的样子,我们让她来这里会不会错了呀,万一她傍上了张导,那不是……”
安宛对着气垫盒子描绘着嘴边的唇色,讥诮道,“想什么呢,小顾,娱乐圈是你想混就能混的,没资源的靠脸,那没脸没资源的又靠什么?”
“靠演技吗?”安宛用剧本挡着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的她肚子都差点抽筋。
她合上阿玛尼的气垫盖子。
八岁看到老的紫微星又怎么样?
还不是连脸都不敢露出来。
给我当替身,我算是念旧情了。
*
剧组从山上拍完景后,陆陆续续撤景回来。
简念还没有走。
因为剧组的后勤答应一场戏包一餐盒饭。
影视城旁边很少有价廉物美的吃饭摊子,剧组包饭省去了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下午还要赶回学校上表演课。
今天的饭菜还不错,红烧狮子头、清炒西葫芦,还有一碗番茄蛋汤。
简念和一帮群演一样,蹲在剧组一旁的遮阳棚里。
角儿都是有房车的,再不济也有餐桌,但是替身群演都没有,他们就地蹲成一圈,扒拉着餐盒里的饭菜。
简念换了自己的衣服,一条宽松的牛仔背带裤,里面搭了一个黑色的T,简单方便又不怕脏,她带着个黑色帽子,就地上一蹲,就融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做一个毫不起眼的背景。
几个官兵模样打扮的人看到蹲在一旁的简念,也蹲了下来,用膝盖骨撞撞她,“哟,学院派,今天没课啊?”
另一个接话茬:“考上电影学院又怎么样,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跑龙套吃盒饭,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劝你啊,还是早点回家嫁人生孩子吧。”
简念抓起饭盒,转了个身子欲走,而后,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头弯下身子来,对准那个劝她回去生孩子的官兵的饭碗,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不管后面骂骂咧咧的人。
简念端着饭盒来到了里屋,她绕了好几圈走各种小道,确保没有人来后,才蹲在地上开始专心想着她前几天创作的一个角色。
她时常给自己写角色,代入练习。
她要呈现的是一个爱上闯入她生活的入侵者的女孩子,那种对新鲜蓬勃张力的冲动与她所处的现实泥潭的对比,让她十分纠结。
如何把握这种纠结,她戳了戳只剩白米饭的饭盒,一时没了思绪,却忽然听到里屋传来一个男人克制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伤害到忍着痛倒吸凉气的喘息。
简念不由地让自己的好奇心驱使着自己微微往前探了个脑袋。
那里屋的院子里,摆了一张又一张的小方桌,带点徽派建筑的天井方寸里,摆了一壶又一壶的女儿红。
坐在那儿的,有穿着旗袍抽着苏烟的中式美人,有拿着蒲扇半掩俏容的明艳女子,说的上名的说不上名的,一屋子角。
就说这片影视城地租最贵的酒井坊没有一个剧组能约到,原是变成了富家公子寻欢作乐的后花园了。
只是这会,这些姑娘都花容失色地看着坐在最中央长条红木板凳上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一身黑,额间刘海有几缕盖住了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连接下唇线,光是个侧脸就能彰显他的不凡容貌,他挑眼的时候眼尾下有一抹极淡的红,像是误入酒肆染了那个姑娘的胭脂。
他一只腿横跨在那凳子上,一手撵转着那玉陶酒杯,一杯一杯地好似旁若无人地品着酒,看上去酣畅自在。
若不是他另外一只手里还攥着那未灭的烟头,那触目的红星死死地压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臂。
明明在做那么狠厉的事情,眼底却有一抹流转的慵懒。
另一个身形不高的男人此刻几乎是半跪着,埋着头强压着自己的声音,再配合着他手臂上的那一个个伤疤,反倒多了几分凄厉。
等到那个男人近乎哭的已经说不出话来,这个黑衣小帅哥才停了手上一下又一下看似无意的动作。
倒了一杯酒,递过去给他,说道。
“王总若是觉得今天我招待不周,尽可能回去找我老爷子打官司,罪名越大越好,最好找律师办到我以后在影视投资界都没有我池砚,否则的话——”
“下次再让我知道你不讲信用乱抢生意,那以后你就喝不到这上好的女儿红了。”
说罢,他手一撒,那男人一个摊坐在地上,面如死灰,而后席卷而逃。
简念有些后悔自己看到了这一幕。
这人大白天的在这里纵横酒色也就算了,还报复对家,想必不是什么好角色。
有人在镁光灯和摄像头的面前光鲜亮丽,就必然有人在污泥脏水里扑腾翻滚。
知道的越少,对自己越好。
只是还未等自己把目光收回来,那个男人用酒意酿成的那个捕梦网已经把她牢牢地围猎住。
“站住。”
简念听到了这个从冰窖里传来的声音,下意识手一颤。
手上本来抓着的那对筷子,漏出了一只,滚了几圈。
她随着那筷子的轨迹,就看到了已经走到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很高,走过来有天然而来的压迫感。
狭长的的眼微微上扬,那原来在眼底流转的春光不见了,变成了一种简念看不明确的眼神。
他弯着身子,靠的很近,一只手钳制着她的肩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从内到位都看透。
面对陌生人的突然靠近,简念下意识压低自己的帽檐,盖住自己额侧的伤口,伸手想把他钳制在她肩头的手臂挪开。
却发现犹如蚍蜉撼树,他抓的很紧,她根本动弹不得。
简念只得带点困惑地回看他,只见他注视了一会之后,像是确认了什么,那原本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脸上又恢复了刚刚那个神色。
他似是醉了,倾身而下带来的女儿红香气涤荡起暮春的一场桃花雨。
他一只手从她的肩头落到了她额间的伤口上,简念往后一躲。
他手一空,又抚上她的下巴,更凑近了几分。
他的脸在她面前放大,简念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再过来,就别怨她不客气了。
就要靠近的一瞬间,他突然整个人又松懈下来,那桃花眼里多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简念只听到他说。
“小傻子,你为什么不等我来接你。”
那是暮春即将结束的一场蝉鸣,叫醒了一个混沌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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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啦啦啦啦,觅同学又跟大家见面啦!新文希望大家喜欢,前男友会下线,我的官配男主会上线不要站错CP啦!跟前男友没有其他亲密接触哈。
放两个预收,岛屿日记已经连载啦(老脸一红)
——
《岛屿日记》
预收《岛屿日记》
司漂有一本日记,记载了少女时期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十五岁转学那年,孤僻、柔弱、寡言少语。
却每次都在放学路上故意放慢脚步,仔细听着身后机车的轰鸣,
看到那个潇洒恣意的少年倾身而下,眉眼含笑。
她十七岁那年,第一次忐忑又悸动地坐上少年随风而去的机车,
她轻轻地攥着他的衣角,心里的野火把她烧了个荒芜,
——但如此靠近的时刻却是陪他去见他心爱的姑娘。
她十八岁那年,学着他喜欢的女生一样,张扬、乖僻、大胆,
把他堵在墙角,问他愿不愿意爱她。
沿闻屿只是敲了敲指缝里的烟火,“别模仿别人,那不像你。”
——
司漂十八岁后离开了那个装着所有心事的小海岛。
大学、社团、以及优秀热烈的异性,把心碎的记忆冲淡。
故友提起沿屿舟,司漂只抿着酒说道
“少女时代不懂事迷恋的机车小混混而已,当不了真。”
“他还来找过你吗?”
“找过。”
“你怎么说?”
司漂指了指身边的男同学,“我就说这是我男朋友。”
“我喜欢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他那种野狗,抱歉,我不爱。”
“要是他再纠缠,怎么办?”
司漂敲敲桌子,眼尾上扬笑的不正经:“那就陪他玩玩。”
酒过三旬,司漂拿起外套要走,目光一潋,却撞落在黑暗中窥伺的诱网中。
沿闻屿带着酒气的吻覆身而下。
他低低的嗓音带着蛊惑穿透到司漂的颅腔里:
“玩玩?”
《莴苣姑娘》
南弯从小和阮家那位脾气古怪的少爷定下婚约,父母意外离世后被阮家夫妇接回家中,养在身边。
阮家二世祖阮连衾虽从未有正眼瞧过南弯一眼,但也锦衣玉食地供着她。
按照父母的意思,只等她到婚龄,入嫁阮家。
至于爱情?他从来都不会为这样孱弱的金丝雀动心。
南弯十九岁那年,偷跑出阮家,在春草肆生的旷野里遇到一个少年。
他们躺在那颗榕树下看着天空里略过的飞鸟。
那地上的风信子比那阮家庄园里的玫瑰开得自由几倍。
她偷偷出去,又悄悄潜回,掀开自己的被褥,正要假装未曾出门的时候,黑夜里却触碰到一阵滚烫。
阮连衾低沉的嗓音摩挲着她的耳垂
——“别再去找他了,他不是你的什么王子。”
他看过另一个男人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那种陌生的苦涩滋生一种控制欲
——“你知道的,巫婆会把莴苣姑娘的头发剪掉。”
“然后你就永生永世地只能留在这里。
修罗场,但CP只有一对。
故事灵感来源于格林童话《莴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