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娜

　　“我的妈妈杀了我，
　　我的爸爸在吃我，
　　我的兄弟和姊妹坐在餐桌底，
　　捡起我的骨头，
　　埋了它们，
　　埋到冰冷的石碑下——…”
　　摘自《黑暗童谣》。

　　1990.04.21 意大利.梅莎格尼地区的一所贵族学校。
　　喧闹的校园，近夏的日子，入了夜的寒意似乎若隐若现。
　　一声凄厉的喊声，奢望地划破这异样的和谐。榕树下的林荫小道，路过的人纷纷驻足，拿眼笑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女生。她在哭，哭得歇斯底里，然而所有人却都在乐呵呵，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热切地欣赏着这一幕。

　　女生像蛞蝓一样匍匐在软湿的草坪上，她的左右手已经血肉模糊，近看还能发现皮肤的四周是焦黑色的，那是子弹穿过之后造成的灼伤。她痛苦地□□着，向四周的人求助，但没人来帮她，或者说没人敢帮她。
　　因为站在女生面前的那个人，那个一脸冷漠的东方男子，是这所“贵族”学校里，这些看似普通的高官商贾子弟所得罪不起的人。
　　“啊——…”女生本该是美好的脸孔，此刻却痛苦地扭曲成一团。

　　可男子依然目不转睛地只是盯着她被中枪的双手看。一身普通的黑色学生制服，暗红色的长发垂落几缕至肩膀，平静无波的灰褐色眸子，好像缺少了点情绪。
　　这名男子，在这个学校里，或者说在这个意大利所谓上流的圈子里，很少有人不认得，除非是不知死活的人，对，只有不知死活的人才有胆子忘记这头暗红色的东方狮子。
　　偏偏眼前就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女生。
　　所以她的下场就是被废去双手。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得罪了这头冷血雄狮什么。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女生没有得罪他，她是卡洛特家族的人，他要猎杀的家族成员。而他比较喜欢慢慢玩弄猎物而已。

　　卡洛特家族，意大利灰色世界里的一大家族。
　　这个家族的势力聚集在梅莎格尼地区，且几乎垄断了这一地区的酒店，赌场生意。
　　其家族成员的涉猎商政宗教范围之广，影响力之深，从而使卡洛特家族成为地方一霸。
　　这一霸一挥手，甚至可以动摇整个意大利。
　　当然其中尔虞我诈，只有杀戮与被杀戮，掠夺与被掠夺，剥削与被剥削，残酷无情的地下社会里，没有不落的太阳，亦没有笑到最后的赢家。
　　由于利益的分割不均，这个家族从内部开始走向瓦解。
　　随着一起又一起，有计划性和针对性的谋杀，陷害。
　　卡洛特家族的主要成员，包括现任当家杰.卡洛特被捕入狱，其他族内元老或者党派骨干不是同样锒铛入狱，就是被暗杀，或者干脆背信弃义地投靠原本敌对的阵营。
　　可怜了这一琼斯.卡洛特（现任当家的曾祖父），历史上伟大的教父之一，苦心建立经营的暗黑帝国，终于分崩离析不能守也。
　　从最初的繁荣昌盛到逐渐被灭亡，改朝换代之快似乎令整个灰色世界意外，但这又何尝不是必然结果？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条自然规律，也一样是刀口舔血的家伙们铁一般的纪律。

　　“好了。”有着暗红色秀发的男子，轻轻地说着，举起了手里银灰色的枪，像极了情人之间的低喃。
　　玩够了，该杀了。这个女生，是卡洛特家族现任当家的表亲。曾经，身为这个王国的一员是一件无比骄傲的事，因为他们即拥有了权力和金钱的身份象征。可是现在，恐怕这个分裂的王国里，人人自危，唯恐敌对势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吧。
　　“砰”地一声，清脆的枪响，温热腥臭的血，四溅。

　　被击中并不是女生的头颅，而是男子举枪的右手。好在他反应灵敏，所以子弹也只是轻轻擦过手背。
　　不过敢拿枪射他，已是死罪！

　　“亚少爷，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在男子准备回击之前，空灵美妙的嗓音让他的动作顿了顿，安宁的林荫道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十几个黑衣大汉。
　　从这些大汉身后，一个娇小的人影款步走出，“因为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尝试。”
　　这头暗红色的血色狮子，该称呼他为亚。他微微眯起眼，望向来人，这位个头娇弱，有着美丽金发，和一双墨绿色眼睛的少女，在印象中寻找她的身影。
　　果然是她，不会有错的，这双沉静明媚的墨绿色眼眸，他记得。卡洛特家族现任当家的同胞妹妹——莉莉安娜.卡洛特。

　　莉莉安娜是卡洛特家族的正统继承人之一，虽然她的前头有三个哥哥。
　　这位可爱的少女，在六岁的时候，曾经被家族的敌对势力伊利斯家族，统领着意大利的另一大家族成员授意绑架过。
　　等卡洛特和伊利斯这两大家族达成某个协议之后，她才完好无损地被放回。
　　真的完好无损么？呵呵，知情的人清楚，因为伊利斯家族成员指使的那几个绑架犯，不顾上头的命令，伤害了年仅六岁的莉莉安娜。
　　尽管事后，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都得到了比身陷地狱还恐怖的惩罚。
　　但对于莉莉安娜，即已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了。
　　没有天真烂漫的童话，这个残忍的现实，逼着身处其间的人，不得不面对。
　　金发碧眼的少女，不属于这个灰暗世界的阳光。
　　仍然遭受到了污染。

　　不在意手背上的伤口，反而轻叹一声。亚捋了捋额角的几缕暗红色发丝，有点可惜了。
　　调转枪口，指向了站在大汉之间的少女眉心，亚的眼神兴起一丝玩味。
　　齐刷刷的十几把枪，同时对准了他，看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但是现在卡洛特家族还有嚣张，或者反击的资本么？
　　他倒很想活着亲眼验证一下，这位未来的当家大小姐，莉莉安娜.卡洛特将会有何作为。只是——…

　　“莉莉安娜小姐，今天很荣幸与你相见。”亚收回枪，优雅地弯腰行了一个绅士礼。
　　而在他起身的一瞬间，爆炸声四起，妖冶的火蛇缠绕住四周的无辜一众，然后情意绵绵地逐渐包围住前方这帮人马。
　　亚冷冷地笑了，但心情相当愉悦：“最后一次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
　　“！”
　　不懂得游戏规则的人，根本不需要存在。
　　天真的大小姐，竟然自己带人现身，成为靶子，好呀，他成全她。
　　为了表示尊敬和爱慕，他送了她漫天的礼花。

　　1978.07.08 意大利.梅莎格尼地区的贫民区。
　　“滚！你还是不是我女儿！”尖锐的女声突兀地从梅莎格尼地区下层阶级所居住的贫民窟，阴湿狭窄的巷道深处划过。
　　金发碧眸的小女孩，满脸血污地被那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粗暴地推倒。女人抡起肮脏的啤酒瓶，重重地敲向跌坐在湿滑的青石板上的小女孩。
　　令人浑身发痒的闷哼。

　　“诶，我说老婆子，你这样会把她打死的。”边上的一猥琐男人，坐在巷道里，堆放着的木质集装箱上喝着劣质的白兰地。他抬起举着酒瓶子的手，适时的出言制止准备再次动手的老女人。
　　“谁让这臭丫头尽给我添麻烦，刚刚她还咬了客人！”真是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虽然年纪轻轻，却十足野性难驯。让她好好招待客人，就是不肯听话，“这都是第几个客人了？再下去，我们就没生意可做了！”一提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女人又上前踹了几脚伏卧在墙边的女孩。
　　“好了好了，犯不着跟一个小孩生气。”猥琐男人站起身，走到老女人的背后，安抚地揉揉她的肩胛，“莎莉和皮特还等着你回家做饭呢。”他说的是他们的四岁小女儿和二岁的儿子，他们所谓的大女儿，就是这个躲在墙角不停颤抖着身子的小女孩。
　　她有一头美丽的黄金色长发，原本柔软的发丝矮矮地扎成两束，现在却凌乱地披散着。
　　那双澄清的碧绿色眸子满是惊恐和哀恸。
　　眼前的男人，对她施暴的女人，是她的亲生父母。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她要遭受这些，弟弟妹妹却能得到爸爸妈妈的关爱。

　　“你要去伺候这位先生。”第一次，被妈妈推进阴暗潮湿的小磨坊里。
　　满身油烟味的肉铺店老板，裂着他的大嘴，靠坐着磨坊里的木椅。害怕地拉着妈妈的裙角，想躲到她的身后，但还是被身为屠夫的中年男人硬拉了过去。
　　无论自己如何哭喊，妈妈丝毫没有犹豫地，快步走出磨坊，反手将门带上。
　　之后，甚至连爸爸也开始对她做起了，那些“客人”做的事。
　　而她可爱的弟弟妹妹，正围坐在餐桌前，等着妈妈带着她到处侍奉“客人”赚来的钱买的吐司面包。

　　软软的面包，咬在弟妹的口中，她只能分到面包屑。因为妈妈总是说，今天她没有好好工作，必须受到惩罚。
　　夜里，满身伤痕，疼痛的自己，回到破旧的阁楼，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躺下。
　　泪水止不住地流。
　　哭久了，哭多了，眼泪也快干了。

　　如果这是噩梦，那么她正在经历，而且从未醒来。

　　卡洛特家族的庄园别墅里。
　　宽大豪华的公主床，被太阳疼爱过的香软的棉被。
　　床边站着随时等待吩咐的女仆。
　　莉莉安娜悠悠转醒，从一个仿佛遥不可及的梦里。
　　“小姐，请您先别动。”见她要坐起身，女仆们赶紧拿劝阻。貌似是女仆长的人，也让一边的侍从拿来枕头，和餐点。小心翼翼地为莉莉安娜垫高坐位，摆好用餐的器具，“艾德医生说了，您身上的伤还没好，现在不能下床——…”
　　“嗯，希拉她的伤？”希拉，她的表姐之一，在学校遭受到“东方狮子”亚的枪袭。而她也为了救这位平时不相往来的表姐，受了严重的烧伤。那个该死的亚，竟然在校园里安置了无数炸弹。是她大意了，亚的目标，或许一开始就是自己。
　　当前，卡洛特家族面临着前所未有过的生死危机，稍有大意，送命的不仅仅只有自己。
　　整个家族的人，都会连着一同陪葬。
　　杰哥哥已经被捕入狱，虽然动用了各方面关系，可是一旦太阳陨落，黑夜就会立即笼罩。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救出杰，进而拯救卡洛特家族，这个养育她这么多年的……

　　“喂，我听说我们的大小姐，受重伤了。”轻佻的男声，人未至声先至地将莉莉安娜的苦思打断。
　　她皱了皱白色绷带缠绕下的细致柳眉，望着由手工雕刻而成的古典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的是她三哥罗克，一个吊儿郎当，顶着一头五彩短发，打扮新潮的年轻男子。

　　“不好好活着么。”罗克瞅了她一会儿，烧伤的部位，被绷带绑得严严实实，隐约可见的血迹。但人还在透气，那么就是没事咯。
　　走到她的床头，修长削瘦的身躯，投下古怪的阴影。
　　罗克盯着她，“啧啧”了两声：“脸蛋有损伤了。”比起妹妹是不是死了，她有没有被毁容，更值得他在意。
　　欲伸手去抚摸她缠着白色绑带的脸，莉莉安娜巧妙地避开了这个三哥的手，使自己的声音温度降得更低：“罗克，最近赌城的生意每况愈下，而且很多次因为牵涉到某些交易还被警察他们盯梢。这种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再给家族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停在半空的手，僵硬地收回。他暗想，这小妮子果然是够机灵，连自己的哥哥也派了人手监视，得益于家族的冷血天赋嘛？

　　干笑了几声，罗克装作不在意地说：“明白了。你就好好养伤，哥哥我还要去皇家酒店巡视一下。”心里却早已恨得牙痒痒，巴不得这个妹妹早一点去见死神。
　　罗克负责的家族赌场这部分的生意，但由于现在大哥杰被捕入狱，而二哥斯蒂芬因为制造贩卖军需品，一直在远东地区活动，如今她又受了伤，所以目前能出面顶事的人也只有这个中看不中用的三哥。
　　出了房门的罗克，推开恭送他的女仆，回头呸了一声，他忍不住地咒骂：“小蹄子，总有一天老子我要弄死你，再把你卖到XX的XX里，让你一辈子伺候那些低贱的愚民！”

　　事实上莉莉安娜通过走廊安装的监控设备将这些话无不收入耳中。她半靠着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罗克离开，细腻的柳眉依然皱得死死的。
　　尽管加派了人手，监督三哥罗克的行动，但他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卡洛特家族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她怕啊。怕到不知所措，怕到不知逃脱。
　　命运不是前进就是停滞，她无路可退。

　　“啪嗒啪嗒”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向近。
　　亢长的暗巷，好似没有尽头。
　　潜藏的野兽在追逐。
　　跌倒。雨后泥泞的路面，污浊的水花四溅。
　　头顶上方的阴影，笼罩下来——…
　　追上了！
　　尖叫，嬉笑。
　　被撕裂的裙摆，挣扎，被按住的手脚，束缚。
　　啃噬的疼痛，袭卷全身。
　　雾气迷漫，眼前一片漆黑。
　　天。
　　不…不要！住手！住手！！！！！！！！
　　血。

　　1986.10.01 意大利.梵蒂冈。
　　某皇家医院。
　　走廊，白闪闪的灯光让人晕眩。
　　“喂，老大，我们要找的人，真在这里吗？”几个人影被扭曲着拉长，其中一个高瘦的黑影似乎努了努嘴。然后被走在前面的壮汉赏了一记爆栗。
　　疼得他哇哇大叫：“老大你干嘛打我？”表情委屈地看着回过身，死瞪着自己的壮汉。
　　“我说了多少遍，叫我长官，别喊我老大！”卧槽，搞得他像混□□的。
　　“是，老大，不，长官！”高瘦的人慌乱地作了一个立正敬礼的姿势，朝脸色阴沉的大汉。这时，走廊上的灯光晃了晃，好像电路接触不良。走在最前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样的人，不由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自称“长官”的大汉问。
　　“快到了。”对方的额头开始冒起冷汗，“你们也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虾米？”高瘦的貌似警员的小弟吞了吞口水，“老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再度一个爆栗：“闭嘴！”
　　前前后后五六个人，终于走到走廊的尽头，在一间看似普通的病房门前顿住。深吸了一口气，先前开口说话过的医生，握在门把上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着。然后，推开。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小病房，但房内大多物品都布满了灰尘，显得十分老旧。而雪白得异常的病床上却空无一人。
　　“哗——…”一阵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扬起众人的发丝和衣角。紧接着，当这阵诡异的风停下后，一个少女的身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敞开的窗户前，惨白的窗帘飘飞着，让一切看起来飘渺悠远，好似梦境。
　　这应该是…少女吧。

　　金灿灿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玉润的肩头。不高不矮的个头，因为身子骨柔弱，让她看起来特别娇小。纯白色的连衣长裙，简单地勾勒着她窈窕的曲线。
　　这好像是医院特地给她订做的衣服，一样的白色裙子，每天供她换洗。
　　过分干净的脸蛋，稚气未脱。虽然少女的身上有着一种沉静的气质，但那双绿眸难掩蛊惑人心的邪气。
　　如此矛盾，却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

　　先前自称“长官”的大汉，第一个从初见少女的诧异中恢复过来。
　　他可不能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他板起原本就阴沉而充满威严的脸孔，以俯视的姿态，盯住少女，语气严肃：“我是意大利安全总署派来接你走的人。”
　　少女没有用疑惑的表情回视他，淡然的眼神，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一样地落在别处。
　　这点让他有了些许不耐。很奇怪，一直以来的训练都告诉他要保持冷静，不能为了一点小事，特别是因为眼前这个小丫头而动怒。可现在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纵使这个少女什么也没做，就可以轻易摧垮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是意大利安全总署派来接你走的人。”

　　“莉莉安。”其中一名医生喊了好像是这个少女的名字，“听话，莉莉安。”医生的嗓音掺杂着不安，但还是试探性的带点安抚。
　　这回，少女有了一点反应，但她面对大汉，语调平和地说：“你马上就要死了。”
　　倒不是他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身后的一帮人都乱了神色，跟着他的小弟，冲上前，不客气地拽起少女纤细的手腕：“喂，你胡说什么！咒我老大是不！”
　　“疼。”少女的手腕瞬间红了。
　　“好了，阿刚，你给我住手。”大汉终于出声，脸色阴暗得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之前听上头吩咐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小丫头带回去。“因为她是最好的棋子。我们要给不可一世的卡洛特家族，最后的致命一击！”

　　在警署里，众人心知肚明。卡洛特家族，意大利最具规模的黑暗帝国之一，在梅莎格尼地区占据着不可动摇的权势地位。
　　而现在疑似被害身亡，失踪中的卡洛特家族大小姐莉莉安娜，是卡洛特家族现任当家杰.卡洛特的亲生妹妹，对，她也是琼斯.卡洛特那位历史上最伟大的教父的曾孙女，是卡洛特家族的正统继承人之一。
　　但这正走向灭亡的没落家族，其内幕却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恶臭——…

　　“老大！”被叫做“阿刚”的小弟，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对少女的钳制，退到一边。
　　大汉把视线重新挪到少女的身上，虽然刚刚听她喊了一声“疼”，但她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我不在乎什么时候死。只是很多人因为你，你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而面临死亡，或者在遭受着比死亡更痛苦的事。”大汉冷然地直视着少女的眼睛，“我们需要你。”尽管，这样的做法很卑鄙。但以暴制暴的执行方式，在这个灰色世界里，有时候是必须的。

　　少女看了看他，又抬起手，低头，看着刚刚被勒红的细腕，红得仿佛要渗出血。可她仍旧并没有出声。
　　过了好半响，就在他放弃，不惜使用武力，想强行带走她的时候，才听到少女空灵轻柔的声音说：“爸爸？妈妈？哥哥？”她重复着这几个单音词。少女歪歪脑袋，她不记得自己还有家人了。原来她有爸爸妈妈。
　　有记忆，有噩梦起，她就一直在这个医院里。
　　她以为这里是她的家，所谓的噩梦，只是…不真实的梦境而已。
　　“嗯，你有家。”大汉认真地说，“莉莉安，这本不是你的真实姓名。”

　　“莉莉安，我亲爱的孩子。”
　　“爸爸？”
　　“我们没有遗弃你。”
　　“妈妈？”
　　“莉莉安，以后你就是莉莉安。”
　　“哥哥？”
　　“这是为了保护你。我们最爱的你！”
　　“爸爸妈妈！哥哥！不要丢下我！你们要去哪里！回来！我会听话的，我会乖的，我不吵不哭，你们别离开我！不——”
　　我的宝贝，请永远记住。
　　你才是我们家族真正的继承人，你是我们的荣耀，我们的希望。
　　莉莉安.帕特里克.金，你真正的名字叫做——…
　　高壮的大汉像个有风度的中欧骑士一般，仿若虔诚地单膝跪下，紧紧握住她细滑的小手，在她手背上印下湿热的一吻。
　　在他即将念出少女的名字时，“砰——”“啊——”身后传来了数声刺耳的枪响。
　　有人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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