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欠了一个苹果

　　玉璃楞了两秒，“好的，我知道了，是我自己误会了。”
　　这些都是他无意为之，是她自作多情了。

　　可她还是不死心，又或者是她的疑惑没解开，她又问道：“你为什么要从火山口把我拖出来呢？”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天界的人死在我魔界会很麻烦。”

　　“金市里，地面晃动的时候，你抱我干什么？”
　　“如果不扶住你，我也会摔倒。”

　　“那为什么要帮我采青蛇尾巴的颜色？”
　　“一直耗在那里，浪费的是我的时间。”

　　她每问出一个问题，就觉得自己的自尊少了那么一点。
　　她每听到一个回答，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又疼了一点。

　　她哽咽地问道：“我做噩梦的那个晚上，你为什么要来酒店接我？”

　　玄墨却半天没有回答。

　　见他沉默，她继续问道：“还有一个问题，这两个你可以一起回答。在人间的时候，家里停电了，你为什么要从机场赶回来看我？”

　　又是一段沉默。
　　过了一会儿，玄墨抿了抿唇，说道：“你就当我，于心有愧吧。”

　　她点了点头。
　　这两个时刻，是她从他那里汲取到最多安全感的时刻，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现在，他告诉她，他是因为于心有愧。

　　玉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着，冲玄墨说道：“谢谢魔尊，这个答案我很满意。”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
　　过了半晌，他还是说了一句：“以后，照顾好自己。”

　　“和魔尊没有关系。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去三垣宫了。魔尊既然已经拿到东西了，大概也不想在天界继续停留，我就不留魔尊了。还有，替我向绯白姐姐说句生日快乐。”
　　玉璃说完就消失了。

　　玄墨回到玄英宫之后，先去敲了绯白的门。
　　没人开门。
　　他把凤血石放在了房间门口，回了卧室。

　　他在床上平躺了很久，除了眼睛睁着，其余的身体部位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睡着了。许久之后，他终于起身，轻轻拉开了左边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
　　抽屉里只放了两样东西，一个倒着放的相框和一封信。
　　玄墨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相框翻了过来。

　　照片里是一个年轻女人，笑得很开心，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苹果，怀里抱着一个抱枕。
　　这是他人间最后几年里，一直随身携带着的照片，他回到魔界之后照片也跟着他到了魔界。

　　四百多年里，这是他第二次看这张照片。
　　第一次是他在天界婚礼上见到玉璃之后。
　　那天在婚礼上，他猝不及防地看到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转了。他只瞧了她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一度以为，他再也不会看到这张脸，更不会看到她坐在他面前吃苹果的样子。
　　他一度以为，他这漫长的一生都要靠着那点儿可怜的回忆度过，怀念着他那个早就消失在无数轮回中的凡人妻子。
　　可是，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她真的坐在他旁边吃了个苹果。
　　她不仅活着，还在那说说笑笑的，依旧是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很可爱。
　　还有了喜欢的人，这人可以把她保护得很好，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而且，那人八成就是她凡间的初恋，她那时候就很喜欢他。

　　玄墨，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放下？

　　他的指尖轻轻抚摸着照片里女人的脸，过了许久，他把照片放到自己嘴边，亲了亲。

　　玉璃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一路恍恍惚惚地走到了三垣宫，顶层露台正热闹，星光变幻，群仙咸集，把酒言欢。

　　“玉璃，你终于来了。”蓝樱朝她笑了笑。
　　啾啾本来在蓝樱腿上趴着，看到玉璃，立刻跑到她的脚边，抱住了她的小腿。玉璃把它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啾啾说你去约会啦？”
　　玉璃拍了一下啾啾，说道：“没有，临时加了个班。”

　　她就这么抱着啾啾看了一整夜的流星雨，啾啾在她怀里吃了睡，睡了醒，醒了吃，吃了睡。
　　她想了一晚，觉得自己也不算什么也没捞着。至少，她曾经在这个千禧年交接的温柔夜晚，和她喜欢的人单独坐在象征着永恒的银杏树间，一起看了场千年一次的绚烂流星。
　　她还要什么呢？她这样已经比很多相爱的情侣都幸福了。
　　起码在人间的临死之际，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还能再遇到他的。

　　早上六点，天空泛起白色，流星雨也结束了，星辰隐去，逐渐归位。
　　人群早已散去，玉璃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

　　“姐姐，我好撑…”啾啾仰躺在玉璃旁边的座位上说道。
　　玉璃戳了戳它货真价实的圆滚滚的肚子，“原来你会说这句话。”
　　你个胖娃娃。
　　啾啾一个打挺又趴回了玉璃的腿上，小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
　　玉璃点了点头。

　　啾啾跑到玉璃另一边，小爪子在大包里扒拉了半天，捧着半根竹子举到了玉璃眼前。
　　“最后半根竹子了，给姐姐吃吧！”
　　玉璃把竹子接下，塞回了啾啾嘴里，“我牙口不好，还是你吃吧。”
　　啾啾安静地啃着竹子，溜圆的眼睛盯着玉璃。

　　“姐姐姐姐。”它又喊道。

　　玉璃瞥了一眼啾啾，就看见这颗圆滚滚的芝麻汤圆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又把小胖脚放到自己的脑袋上，挠了挠头，紧接着，它伸出爪子摸了摸耳朵，整只熊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球。

　　可是它的玉璃姐姐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它有点怀疑自己，她不是大熊猫吗？连卖萌都卖不好吗？

　　啾啾最后实在没招数了，它趴在玉璃的腿上，身体一起一伏的，表演起了熊猫打嗝。

　　“嗝，嗝，嗝。”

　　玉璃终于被逗笑了。
　　她把啾啾抱了起来，和它蹭了蹭鼻子，“啾啾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我们玉璃公主这么喜欢三垣宫的露台啊？”
　　玉璃正和啾啾说这话，抬起头，看见连川坐在了她对面。
　　她把啾啾放到一边，说道：“是呢，风景好，空气也好。连川宫主是刚下班吗？流星雨表演很顺利，恭喜恭喜。”

　　连川确实是刚下班，才从冥界阎王殿赶回来，即将又要去凤栖城上班。

　　“刚收工，这次也有我们玉璃公主日夜加班的功劳，”他对啾啾说道，“小熊猫，你也在啊。”
　　“连川宫主好，”啾啾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一边吃竹子一边纠正道，“但是，人家不是小熊猫，是小一点的大熊猫。”
　　“好的，啾啾是大熊猫，”连川笑了笑，对玉璃问道，“千禧盛会这十五天，打算去哪玩儿吗？”
　　“我这半年还有哪儿没去过吗？在家里待着就挺好的。”
　　“要不要去趟凤栖城？凤凰不轻易露原形，凤凰飞天只有这几天能看见，错过这次要等一千年。”
　　玉璃想了想凤凰飞过以后的彩云颜色，有点心动。
　　可是想到了昨天的那块凤血石，心里又难过了起来。

　　“这些凤凰，都会在天上飞吗？”
　　连川点点头，“会轮流在天上飞。”
　　“那就，去一趟吧。”
　　她好想看。

　　“那我也要去。”啾啾在旁边说道。
　　连川对着啾啾点点头，“没问题。”

　　玉璃上次来凤栖城的时候，就发现这城里的人们穿着极其鲜艳，大概因为原形都是鸟类的缘故。
　　这次一来，发现颜色更鲜艳了，路上的人们人手一件荧光色单品，闪得她眼疼。
　　还好啾啾不在，不然它会羡慕哭的。
　　出门前玉璃想要把啾啾带上，结果啾啾吃多了消化不良，身体有些不舒服，无奈之下玉璃只能把啾啾交给她的妈妈天后陛下照顾，走之前反复叮嘱，让她少给啾啾喂吃的。

　　玉璃走了几步，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几声凤鸣。
　　“连川宫主，你有没有听见叫声，好像是凤凰在叫。”

　　连川指了指她身后的天空。
　　玉璃一回头，果然看到一只火红的凤凰从天边飞过来，身后留下层层祥云。
　　凤凰所到之处，路人纷纷鞠躬行礼。
　　凤鸣的声音越来越大，玉璃看着自己被笼罩进一片阴影，也跟着行了礼。站直以后，玉璃又看了看那华丽的凤尾，飘逸灵动，闪着金光。
　　好漂亮的尾巴。

　　“之前有一次千禧盛会的时候，我也来这儿看过凤凰，可是那凤凰好像没有这么大，路人好像也没鞠躬。”玉璃说道。
　　连川解释道：“凤栖城有百鸟朝凤的规矩，朝拜的是凤栖城的城主，就是刚刚飞过去的那只凤凰。”

　　玉璃有点惊讶，“怪不得这只凤凰这么好看，原来是城主殿下。上次我来找她要凤凰血的时候，就觉得她长得年轻漂亮又端庄，人也很好说话，也不知道她结婚了没有。”
　　连川笑了出来。

　　怎么又嘲笑她。
　　玉璃说道：“连川宫主，凤栖城是天界最神秘的地方了，鲜有外人进入，我不知道也正常。”
　　连川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回答道：“确实，外界都不大了解凤栖城，所以也不怪我们玉璃公主。这凤栖城的城主呢，已经结婚了。”
　　“连川星君真是博学多识消息灵通，那不知道凤栖城哪个酒店最好？”
　　“跟着我走就行了，包玉璃公主满意。”

　　玉璃看着连川轻车熟路地走进凤栖王宫的时候，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连川宫主，冒昧地问您一句，您的原身是？”
　　连川笑了笑，“我们玉璃公主这次倒是挺聪明的。”
　　玉璃有点儿懵了，她虽然认识连川几千年，可是她看不到连川的原身，很早之前就默认了他没有原身这个东西。

　　她再次确认，“是凤凰吗？”
　　“是凤凰。”
　　玉璃回想了一下她有没有在连川面前说过凤栖城和凤凰的坏话。
　　貌似没有，她放下了心。

　　“那城主是你的…… ？”
　　连川没有回答她，和她走到了王宫的会客厅，一个年轻女人正穿着一袭红裙向他们二人走来。
　　玉璃立刻尊敬地打了个招呼，“城主，不请自来，打扰了。”
　　然后她只听得连川喊了一句——“母亲。”

　　玉璃震惊了。
　　她还以为连川和这城主是什么兄妹或者姐弟关系。

　　城主笑着把他们二人迎进来，对着玉璃说道：“玉璃公主，又见面了。怎么会打扰呢，请坐请坐，你叫我‘落荞’就可以，”说完又看向连川，“你这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

　　玉璃恍惚着坐下了。
　　她为什么在这里？她为什么和连川回了他家？还见了他妈？这和她想得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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