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

　　一开始看着还担心老头什么时候就来了，后来看得浑然忘我把这茬就给忘了一干二净，老头都站他身后了，心思还在故事里。

　　\"你识得字？\"

　　老头忽然开口，吓得小三生心差点没给直接从胸膛里蹦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见这书阁打扫的还算干净，老头也没发火甚至似乎对小三生要有所改观了般，脸色也好看了些，伸手把摊在书案上的册子拿了起来，看了眼合起来转身放回书架上。

　　\"识得一些。\"小三生大气都不敢出跟在老头身后。

　　\"总比大字不识得几个好，这书阁的书你要看也是可以，小心些不要损坏就行。\"

　　这于小三生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小三生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愣愣的看着走在前面的老头。

　　\"不过，\"老头走出书阁，一手把着门回头看小三生，\"这书阁日后就由你看管，要是有什么缺损就为你是问，\"

　　\"好，好，好\"小三生激动得声音直哆嗦。

　　老头见他这样子嫌弃的撇了下嘴，乡下来的到底是乡下来的会识字也没差。

　　老头差小三生把窗都关好了，就锁了书阁领着小三生走了一段路，因为各自走去方向不同，老头把钥匙给了小三生就先行离开了。

　　小三生看着手上的钥匙小心放怀里，四处张望，这地他认得，不过这时天色都暗了，得先往厨房去吃饭。

　　吃过饭回房里，夜里躺床上小三生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钥匙压在枕头下，时不时就要把手伸进去看看钥匙还在不在，到了后半夜还没睡着，最后小三生干脆把手压在了枕头下面捏着钥匙，才慢慢睡着。

　　之后几天小三生上午早早把庭院扫干净了，就去书阁找能看的书看，整个下午就都待书阁里。

　　之前在茶馆老大爷说到那倒霉汉随人出海，机缘巧合赚了满盆钵，回程遇上风暴停搁荒岛，从老大爷言语中可知他岛上必定还有奇遇，小三生也正看到了这个故事知道了结局。

　　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感觉，想起当时那个老大爷，开心自然是有却多了分羡慕。

　　小三生看得如痴如醉，这样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四日，这一日小三生吃了晌午饭，正要去书阁在路上碰上了老头，小三生身体一绷低头拘谨的唤了他一声。

　　老头眼角下斜瞥了他一眼矜傲的应了声，继续迈步往前方走，小三生与他同路，低头在他后面跟了一小段，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小三生轻吸了口气正正色，可话到嘴边又变得怯怯。

　　\"管管家大爷，小三生想买纸笔墨砚，可可是他们不让小三生出去。\"

　　他昨日想出门买这些东西被守在门口的人拦住了，他与他们说了两句，那些人还是态度强硬不让他出去，他也不敢再多说就回来了。

　　听着小三生的称呼，老头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听到后面微微有些惊奇问道，\"你想要这些做什么？\"

　　\"小三生每天干了活还有好些时间，就想写字，\"

　　其实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老头说府里人手不够不让他回去，可是安排给他的事却那么少，这些念头只是从他脑里一过，他也没深想。

　　\"没想到你还这么……\"老头若有所思看了小三生一眼道，\"跟老奴来，\"

　　老头领着小三生一路到了书阁，在书阁前停下时，小三生愣了下连忙掏出钥匙去给他开门，顺道推开门，老头发出哼的一声表示赞许，打头走进书阁。

　　往书阁深处走去，即使外面正是烈火骄阳明亮的晃人眼，书阁内却是一片昏暗越往里去越是如此，小三生亦步亦趋跟着老头的同时沿途打开一边的窗子。

　　老头带着小三生走到最里端，里面贴墙横放着一些柜子，柜子看似都有些年代了，老头走上前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叠纸招手让小三生过去。

　　小三生打扫时也没敢打开抽屉看，里面也就没清扫，老头拿出的纸上盖着厚厚一层灰。

　　\"咳咳\"

　　老头拍了拍上面的灰，看了看把纸都放小三生手里，转身又去开旁边的柜子。

　　\"这东西放着有些年头了，不过也还能用。\"

　　老头蹲在柜子前，从里面挑了一方上等端砚和墨锭，又拉开上面的抽屉选了一只小羊毫，转身都放到了小三生手里。

　　小三生不知所措的看着手上的东西，抬头去看老头，老头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他，关好抽屉就往外走。

　　\"这，这要多少钱？\"

　　老头停下步子回头有些深意看了小三生眼，矜傲道，\"跟了殿下这些还是不会缺了你的，\"

　　老头走了后，小三生低头抚摸着纹理细腻的宣纸，虽说是放久了的，却还是看得出是上等货。

　　小三生抱着这些东西愣了好久，才走到案边把东西小心翼翼放上去，铺了张纸倒了一小杯清茶滴了两滴在砚上研墨。

　　拿着墨锭的手还在不停打着哆嗦，小三生听明初说过磨墨要心静，停下手吸了几口气才继续。

　　磨好了墨小三生找了本书摊开学着上面的字练，小三生心气小做事却专注。

　　这日子一过又是十多日，细算小三生也已经有半月没见到哑巴了。

　　这些日子小三生也从不主动往哑巴那边去，每天做完事就待书阁里不是练字就是看书，这书都是出自不同人之手，上面的字各有各的气韵特色，小三生学字就知道有样学样。

　　因此一张纸下来这字的形乱七八糟，好在多少都带着些当年从明初的字下学来的雅致。这些当然小三生自个是看不出来的。

　　这一日小三生又在书阁练字，外边炎热里面时不时吹过几道风，虽然这吹的风都是热的，可在里面也不觉得十分热。

　　小三生正低头凝神要落笔，门口忽然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小三生余光瞄到到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意识到这人是谁小三生瞪大眼又抬头看了过去。

　　这人现在门口目光一转落在小三生身上，朝这边走了进来，小三生一直愣愣的盯着他，这人走到小三生书案前低头看了眼摆在案上的宣纸，小三生忽然想到他不喜欢他学字的，下意识的就想要遮住。

　　只是这人看了眼就转身走了，走到一排排的书架前，小三生看着这人的身影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人最终停在一处，从眼前的架子里拿出了本册子，又走回来走到小三生身侧，拿开案上放着的书，把手上这本册子摊开放上面。

　　看了小三生一眼，小三生始终都是瞪大着眼看着他，这人低头拿起滚落在宣纸上的羊毫，放回小三生手上。

　　小三生看了眼手上的笔还是死死盯着着这人，这人平静地与小三生对视一眼，走到小三生身后，握着小三生拿着笔的手，移到微微发黄的宣纸上方。

　　压着小三生的手正要下去，一直没有动作的小三生忽然转身抱住了身后屈身来就他的这人的脖子，霎时间泪如雨下。

　　\"哑巴，哑巴……\"

　　被小三生紧紧抱着的人抬起手臂抱着他轻轻拍着他背时，小三生哭声也随之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变作闷声嚎啕。

　　\"哑巴，哑巴……你是不是不要小三生了……哑巴\"

　　小三生爹爹在他刚能记事时候就离开，死在战场不见尸骨，娘亲去世时他勉强能照顾自己，独自生活了一年后遇到哑巴，之后几年一直只有哑巴陪在他身边。

　　哑巴陪伴他的时间甚至比他爹爹陪在他身边的时候还长，他和小香儿小香爷爷也亲，他也知道哑巴和他不一样，哑巴是有家的，哑巴总归是要回家的。

　　他想过他和哑巴各自回家了，虽然不能每日见面也可以经常来回走动。

　　他和哑巴没有血缘关系，他却已经当哑巴是亲哥哥。

　　现在却让他知道哑巴是皇帝的儿子，皇帝的儿子怎么可能和他是兄弟。

　　\"哑，哑巴哥哥……不要小三生了……不要不要小三生了……\"

　　小三生嚎啕痛哭泪流满面，嘴里含糊总是这几句，手上抱着哑巴死不松手。

　　小三生从小都没有这样哭过，娘亲去世那会他还懵懂，后来明白了些，也只是怔仲了片刻继续做事，之后被欺负受了委屈难受也只敢躲被窝里哭一会。

　　这一次一哭就是小半个时辰才渐渐停了下来，嗓子都嚎哑了，抱着哑巴的手却一点都没松动过，哑巴原本就是屈身迁就小三生，被小三生抱着脖子直不起身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单膝跪在了小三生跟前。

　　小三生松了些手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哑巴，一边抽泣着哑着嗓子叫，\"哑巴，\"

　　哑巴目光平静的看着小三生轻轻点头。

　　\"哑，哑巴哥哥，你是，你是皇子\"

　　哑巴点头。

　　小三生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强忍着扭头在自己肩上胡乱擦了擦，抬头红肿着眼眶看着哑巴，一开口却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不要，不要小三生……\"

　　小三生泛红满是泪的脸上粘着些散落下的发丝，淡色唇瓣像是被一层水包裹晶莹柔嫩，哑巴抬手给他拨开脸颊上的发丝，捏着他的下巴低头覆过去。

　　鼻息交缠融合，哑巴线条凌厉的薄唇就停在小三生微微张开的唇上方，因为抽泣而不由的轻颤，小三生的唇瓣几次都要主动碰到哑巴近在咫尺的唇。

　　\"哑，哑巴……\"

　　看着小三生泛着水光的眼，清澈纯粹，哑巴的唇几乎是贴着小三生的唇瓣滑过，沿着脸侧往上在眉尾上端稍作停顿，唇贴在上面，立即又分开，按着小三生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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