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扰，本宫已黑化

　　武福珠回到毓秀斋时，依旧神神叨叨的。太医过来号了脉，只说是受了惊，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且得一阵子。

　　李封炎知道了只是淡淡的“嗯”了一下，随即传下话去，让武贵人好生休养，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来走动了。

　　武贵嫔本就不是受宠的热门，只是平时跟惠妃关系好，常来常往，因此才得以能在皇帝面前露脸，连带着其他小贵人也一起吹捧她。

　　很多想要巴结惠妃却巴结不上的，就转而跟武福珠搞好关系，也算间接踏上了惠妃的船。特别是毓秀斋里的几个贵人，都常常跑到她卧房，又是绣女红又是赏花，赖着不走。

　　如今武福珠在赏荷宴上出尽丑态，皇上连她住的地方都一起避着，原本还算有点人气的毓秀斋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

　　这下，连在毓秀斋住着的其他贵人也不乐意了。

　　“都怪她，皇上连我们也不看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自己掉下去也就算了，拉着李常在做什么？真丢脸！”
　　“以后离她远点，住这儿我都嫌晦气！”

　　一盆水“哗啦”倒在武福珠卧房门口，这才算解了气。

　　武福珠连头发都没梳，就那么盘坐在床榻上。想起辛娆是又怕又恨，一会儿说“她已经死了，她不是人”，一会儿又咒骂“毒就要下多些”，看得丫鬟翠绿都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娘娘，该喝药了。”翠绿端了碗药上来。

　　“我没病，喝什么药！”武贵嫔一巴掌打翻了药碗，恨恨道，“你才有病，你们都有病！”

　　“我风光的时候都往我身上贴，一个个顶不要脸的！我刚一失宠就避之不及，可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翠绿吓得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自从皇上说了要武贵嫔“好生休养”之后，她更冷静，也更恶毒了。每晚都盯着门外，熬到半夜才肯睡，眼下全是乌青。

　　“妹妹怎么这么大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这声音温温柔柔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见着惠妃，还有几个平时关系匪浅的贵人、才人和宝林，武福珠眼泪一下子就全涌出来了。

　　“惠妃姐姐！”武福珠赶紧上前拉着惠妃的手，死死不肯松开，“这个时候只有你们肯来看我！”

　　惠妃看到她这幅样子，愣了愣，转而拍拍她的手，抚慰着她坐下。

　　“妹妹，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想起那天的情形，武福珠浑身发抖，把见到李常在之后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惠妃也不言语了，像是在思忖什么。

　　“姐姐，你一定要帮我。”武福珠凑近了道，“现在皇上连毓秀斋都不来了，宫里到处都说我失心疯了，你知道我没有的。只要姐姐肯让我见皇上一次，我都能解释清楚！”

　　惠妃神色微变：“你跟皇上解释什么？”

　　“我说，是那个贱人拉着我下的水，她、她……”武福珠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她才发现，不论怎么解释，追根溯源，最终都会查到她给李辛娆下药这件事上。不说还好，一旦说出来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她根本没什么好辩驳的。

　　惠妃轻声安慰道：“妹妹，你且好生休息着，待皇上气消了，自然会召见你。”

　　说罢，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准备离开。

　　武福珠神情一滞，还想上前挽留，却见徐才人、□□都往后退出很远，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一样，面上还是笑的，眼底却藏着淡淡的嫌弃。

　　“你们……”武福珠慌乱地扫过每个人的脸，“大家都是好姐妹，你们一定要帮我！宝林妹妹，你不是说还要送给我几匹料子吗？”

　　□□有些为难：“这……”

　　“福珠妹妹！”惠妃有些不耐烦，低声呵斥，“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皇上那边我会替你说话，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静下心来，千万不能再失态了！”

　　武福珠从没被这样对待过，她被吼得愣了一会儿，才踉跄着坐下，喃喃着：“好，惠妃姐姐，我等你的消息。”

　　惠妃带着几个人走了，只剩下武福珠呆呆地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怔神。

　　.

　　“贱胚子，手脚利索些！”

　　下奴司的嬷嬷向来以严厉著称，此时她正翘着二郎腿，边嗑瓜子边用鞭子挥打在宫人身上。

　　被送来这里的宫人全都是犯了错事的，主子不便或懒得管教，就送来让嬷嬷们调/教。还有些罪臣的后代、有罪籍的下人，也一并都关在这里。

　　“怎么，曾经服侍过先皇后，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嬷嬷一鞭子抽下去，女子登时跪在地上，脊背痛得弯成了拱虾。她的脸也盖满了红色的掌印，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明亮。

　　“你还敢瞪我！”嬷嬷更来气了，想着这贱人出身不俗，现在却屈服在自己的鞭子之下，有种特别的快感，“我打死你都没人知道！”

　　她揪着女子的头发，把她拖来拖去，想听她磕头求饶，却始终没等到。女子痛得涕泗横流，却始终不发一言。

　　“贱人，你还指望会有人来救你？别做梦了，下奴司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嬷嬷不耐烦了，换了根粗棒子，照着女子的腹部就要往下打。

　　“嬷嬷且慢。”

　　一双米白绣花鞋静静地驻足，说话的人不紧不慢，通身有股子贵气。

　　是从七品李常在。

　　那日赏荷宴上的事嬷嬷也略有耳闻，知道李常在不是个一般的，立时就变了脸色，她放下棒子，满脸堆笑：“娘子，这贱皮子不干活，我得略施惩戒，她才能听话。”

　　“不听话确实该打。”辛娆点点头。

　　嬷嬷笑得更开心了：“不知娘子前来是何意？这里污秽杂乱，断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呀。”

　　辛娆淡淡道，“本宫来问嬷嬷要个人。”

　　按理说，常在的身份是不能随便要人的，可巧就巧在李辛娆是一宫之主，可以处置下人，所以权力比一般的常在要大。

　　“好，娘子想要什么人？老身这就给您找去。”

　　“你这有没有个叫松酒的？我就要她。”

　　听闻“松酒”二字，跪在地上的女子身形一顿。

　　“有是有，可她毕竟是……”

　　“本宫不想说第二遍，我就要她。”辛娆面不改色。

　　“这……”嬷嬷不敢不从，她瞥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心想还真是让你撞上了，竟被常在提走了，真是走了狗屎运！

　　踌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回了个福：“老身带她下去稍作洗漱，娘子请等一等。”

　　松酒不敢相信，被嬷嬷收拾打扮的时候还恍恍惚惚的。

　　辛娆把松酒领回离宫，让颐莲给她整理出一间屋子，铺了些简单的被褥。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辛娆轻轻叹了口气，当年松酒跟在她身边时，是何等风光，如今被下奴司的嬷嬷折磨得不成样子，还要睡在漏风的房间。

　　松酒低着头，脸上依旧火辣辣的疼。

　　“谢娘子。”

　　安顿下来后，松酒也没闲着，虽然身上有伤，但她还是吭哧吭哧把整个离宫都打扫了一遍，辛娆劝了好几次也没劝住。

　　也罢，松酒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若真不让她干活儿，她心里反而不自在。看松酒熟练的收拾着，辛娆心疼得紧。

　　原本她身边不止有松酒，还有小福子、珍珠。松酒是在丞相府和她一起长大的，小福子和珍珠都是她一进宫就带在身边的，知根知底，她有什么心里话都跟他们说，却丝毫不用担心这些人会背叛她。

　　若不是身份有差，他们四个真像是兄弟姐妹一般要好。

　　可是，主子一倒，越是忠心的仆人下场越惨。她死后，小福子直接“失足落水”而亡，珍珠为了给她洗清冤屈，绝食明志，半个月后就随着她去了。唯剩一个松酒，跟着她时间最长，也是被折磨得最狠的。

　　她们对松酒日夜看管，防着她自戕，就是想让她供出先皇后不为人知的“恶行”来坐实罪名，松酒不肯，就被发配到下奴司。

　　辛娆能想到，后宫那些嫔妃，都会用怎样下作的手段，变本加厉地对待先皇后身边的婢女。

　　因此，她现在绝不能贸然与松酒相认。此番回宫已是凶险至极，当年的罪魁祸首皆在高位，稍不留神就有失败的可能。她不能再连累松酒。

　　一朝败北，所有的罪责她一人承担便好。

　　辛娆轻轻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小福子，珍珠，若泉下有知，就保佑我行事顺利。

　　坤宁宫上上下下的仇，本宫亲自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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