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扰，本宫已黑化

　　窦经业虽然风里来雨里去，在战场上厮杀了这么些年，见多识广，可这样的情形的确还是头一次见。

　　皇帝的妃子在敬鸾殿中和粗鄙之人亲昵，还被逮个正着，这……

　　当他把那男子扔出去之后，也不知该如何办了。再转头看看和他一同前来的美人儿，比他还要不知所措，一直捂着眼睛，脸红红的。

　　棠贵妃、周贵人等人本来刚走到敬鸾殿，在正殿门口赏花，正高兴着，只听得里面大叫了一声。

　　呆她们拥簇着棠贵妃找到声音源头时，不由得彻底愣住了。

　　周贵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靠近了李婕妤，捂嘴道：“婕妤姐姐，怎么是你！”

　　李婕妤此时已经清醒了不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她想起来了，原本计划是让颐莲告诉松酒假消息，想把李辛娆骗到敬鸾殿里。她已经设好圈套，只要有女子进来，那下奴司的挑水工便会轻薄于她。

　　掐着时间，再由自己带着昭阳宫里的众妃子来“赏花”，“不小心”便会发现李辛娆的风流韵事，此等淫/秽之事，必让刚晋位的李贵人不得翻身。

　　再加上有诸多人证，纵然李辛娆有一千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为了加强效果，保证万无一失，李婕妤还给男人用了迷情香。

　　可是……可是李辛娆走后，花酿又急匆匆地禀告她：“那挑水工不不见了，敬鸾殿里没有半分影子”，她便前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进殿门，就被男人死死搂住，她闻到迷情香的味道，也晕了过去。接着……

　　此时，众妃表情各异，为首的棠贵妃厉声呵斥：“李婕妤不守妇道，秽乱后宫，立刻关押起来，等候皇上发落！”

　　这一声厉呵犹如晴天霹雳，李婕妤彻彻底底清醒了过来，她看看自己凌乱的衣衫，又看看众人震惊嫌恶的眼神，瞬间慌了神。

　　“贵妃娘娘，臣妾冤枉！”李婕妤不顾冬日寒冷，自己身上只有件袭衣，赶忙跪在棠贵妃面前，抓住她的裙角，“臣妾冤枉啊！”

　　“人证物证具在，你有什么冤枉的？”棠贵妃抽出了衣角，居高临下道，“若不是窦总兵他们及时发现，恐怕我们还要被你欺瞒得更久！”

　　“不、不对！”李婕妤迷蒙了许久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她的目光停留在李贵人身上，李贵人悄悄躲在后头，似笑非笑。

　　“是你，是你算计了我！”李婕妤指着辛娆大喊，“娘娘，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臣妾是被骗来的，一进门就中了圈套！”

　　“娘娘您想，来赏花是臣妾提出的，臣妾又怎么可能专门挑这个时候犯错！”李婕妤恨恨道，“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棠贵妃冷冷地望着她，似乎在思考什么。

　　“母妃……”

　　空旷的敬鸾殿里，忽地响起男童的声音，脆生生的，分外响亮。书架之后，一个穿着宝蓝色褂子的小娃试探着冒出头。

　　“玺沅！”娴妃赶忙过去抱住了他，“你怎么在这儿？”

　　玺沅揉揉眼睛：“儿臣只是想到处逛逛，看这边有很多漂亮的花，想摘来送给母妃，结果……”

　　他怯生生地看了大家一眼，又赶紧低下头，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的，“结果就看到婕妤娘娘和一个男子……儿臣害怕，就躲在书架后面不敢出声……”

　　“好了好了，到母妃这里来，没事了啊，乖。”

　　棠贵妃眼神一黯，走到玺沅面前。她没有理会娴妃，而是蹲下身来，轻声细语地问：“沅儿别怕，告诉本宫，你都看到了什么？”

　　玺沅欲言又止，最后吞吞吐吐道：“儿臣看见婕妤娘娘是自己走进来的，好像……好像还在找什么人……”

　　“你撒谎！”李婕妤立刻直起身子，扑到玺沅面前，不停地摇晃着他的肩膀，“你怎么不说是那贼人轻薄于我，我是被强迫的！你说啊，说啊！”

　　玺沅迷迷瞪瞪的，本来就受了惊吓，现在被李婕妤一晃，更害怕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够了！”

　　棠贵妃终于忍不住将李婕妤推到一边，“玺沅还是个孩子，他才六岁啊！他能骗人吗！”

　　李婕妤还想辩解什么，回应她的只有举止粗暴的侍卫，把她架出了敬鸾殿。

　　.

　　不过半日，李婕妤就从流裳居迁到了刑部大狱。窦总兵、众宮妃甚至皇长子都亲眼做了见证，李婕妤百口莫辩。

　　据说李封炎听了孟天极的禀告后，脸色并无多大变化，当时他正在批折子，只是淡淡地抬头看了一眼，道：“按后宫律令处置。”

　　此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还未等严刑拷打，她便认了罪。昔日风光受宠的李婕妤瞬间就变成了罪籍，被发配至下奴司，因着皇帝没有丝毫宽宥的意思，更是被分在了最低/贱、最痛苦难捱的司部。

　　婕妤封号被收回，她只能保留自己的名字，李柳儿。

　　她的贴身宫女花酿也被关押起来，没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全招了，还将李柳儿买通颐莲，给李贵人衣裳里放蛛香的事抖得一干二净。

　　只不过，想要陷害李贵人这件事花酿没说。既然已经认定了是李柳儿秽乱后宫，她才不会给自己多招揽罪责，便一股脑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李柳儿身上，说她不守妇道。审讯的人也没有起疑，只问她李柳儿还有没有其他淫/乱男子。

　　花酿为着自保，随口说了几个，都是平时和李柳儿有往来的侍卫、以及她安插在各处的眼线。这些人也全部都被下了大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得知消息后的辛娆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已接近傍晚，屋里看不见松酒，便上外头去寻。

　　后院的石凳子上，松酒背对着殿门坐着，双肩一耸一耸的，不时用袖子擦擦眼睛。

　　从听到李柳儿进下奴司的消息到现在，她一直忍着，方才李贵人睡了，终于忍不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

　　她不能不恨。

　　先皇后在世时，李柳儿欺人太甚，几次三番把李封炎从先皇后身边勾引走，调拨帝后感情。

　　原本和和睦睦的夫妻，因着她见不得人的媚术，几乎变成了仇敌。哪怕是先皇后身患重病时，他也不来看一眼，直到先皇后临死，都是带着怨念离开的。

　　如今恶有恶报，她只觉得老天有眼，报应不爽！

　　李贵人做事真是大快人心。

　　想着想着，越哭越凶。如若先皇后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吧！

　　“松酒。”妩媚的声线从身后传来，“天冷了，不要在外头呆太久，多加点衣裳才行。”

　　“嗳，谢谢娘子，奴婢知道了。”松酒顿了一下才回过身，虽然尽力掩饰着，眼圈还是红红的，只好低着头，“奴婢在想这回可真是凶险，多亏娘子智谋，方才逃过一劫。”

　　“害人终害己，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明白这个道理，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辛娆轻轻摆弄了头上的发簪，鎏金红石榴在阳光照耀下，格外好看。

　　她没有问松酒怎么了，也没有安慰松酒。在没有相认之前，她不想让这丫头对她产生什么主仆之外的感情。

　　辛娆瞥了一眼松酒颤抖的手，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眼。

　　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跟松酒说——当年提议把你送进下奴司的人，以后每天，都会遭受更惨烈的痛苦。

　　日日夜夜，不眠不休。

　　“颐莲可出宫了？”

　　松酒一福，“娘子心善，只是把她赶出宮去，放在别的娘娘那，恐怕也要去下奴司走一遭了。”

　　颐莲算是个聪明人，蛛香事件之后她不动声色，依旧假意投靠李婕妤，将计就计，套出了敬鸾殿的阴谋，又给李婕妤和花酿传递了假消息，给辛娆省了不少事，也勉强算得将功补过。

　　辛娆是个恩怨分明的，既不愿留着颐莲在自己眼前添堵，又懒得送到下奴司去，干脆打发出宮，任她自生自灭，走自己的路子。

　　她那般有心计的女子，想来出了宫也能活得不错。

　　辛娆梳妆打扮好，披上墨色大氅，拢了拢袖口。

　　外面真冷啊，还是呆在屋子里暖和。

　　不过再天寒地冻，她也得去下奴司瞧瞧。算计着今天算计了七年了，怎么能错过这么美妙的一刻？

　　她在阴曹地府里等得实在太久，便是再感染一次风寒也值了。

　　“松酒，把从裴琅那里拿来的药包带上，咱们去看看李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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