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虫难为

作者:展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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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斑驳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顺着窗户星星点点的洒落,树上的蝉噪,屋檐的鸟鸣,组成了一首动人的夏日乐曲,只少了几分往日的人声嘈杂,倒显得有点意犹未尽。不过陆米米显然并不懂得欣赏,小小的人歪在椅子上,肉乎乎的脸蛋睡得红扑扑的,手上还有风干的墨渍,小巧的毛笔不甘地掉在地上,临落地前死命挣扎着,在铺着的宣纸上拖了一条重重的墨痕,把本还算秀气的字迹毁得愣是认不出几个。
      屋里时不时传来细微的小呼噜,与外面的乐曲呼应着,仿佛弥补了最后一点不足,显得尤为动听。突兀地响起一阵咕噜声,动静比针尖掉在地上可响多了,陆米米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往旁边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吓得她一激灵,瞌睡虫早跑没了踪影,不自觉地拍了拍胸口,心里却在喊好饿,陆米米揉了揉扁扁的肚皮,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往常这个点娘亲早就摆饭,怎么今日误了饭点?还有爹也是,只记得泼墨挥毫,忘了喊他可爱的女儿吃晌午饭,饿瘦了可咋办,娘亲该不喜欢米米了,哼,下次一定不告诉爹他脸上沾了墨汁,让他出去被娘亲取笑才好。陆米米一边起身一边小声嘀咕,鼻子忍不住嗅了嗅,却连一点饭香味都没闻到,这下是确实有点难过了,难道爹娘真的忘了他们乖巧的小米米,太令女儿寒心了。
      “爹,娘,米米饿了!”陆米米忍不住喊出声,生怕晚了赶不上趟。心里忍不住反思,一定是爹爹撺掇的娘亲,是摔碎爹砚台的事,或是点蜡烛,火星把爹长袍烫个洞的事,还是偷偷玩毛笔,把墨汁滴爹脸上的事被发现了?可是,米米也不是故意的,爹真小气,从来不生娘的气,只会捉弄米米。
      陆米米想到爹啃着她最爱的猪蹄,吃着井水冰过的荔枝,对了,还有昨天刘婶子给的西瓜,早早用水桶吊在井里,就等着今天最热的时候切了享用的。想想那滋味简直了,陆米米咽着口水,脚步不由又快了几分。
      眼看着胜利的曙光已经在前方召唤,就在距离厨房只剩几步路的时候,一片飘逸的人形阴影从头顶掠过,陆米米忍不住抬头。刺目的阳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用手揉了好几下,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视线下移找到来人,等定了睛眼眶都微微有些湿润。
      啊~好漂亮的哥哥,只见他身着白衣,背着手站在树梢上,眉眼如画含笑看着自己,仿佛天上的仙人降落凡尘,陆米米从来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一时竟看的有些呆了,连最爱吃的猪蹄也仿佛不香了。
      “原来是个小呆瓜!”男子微微勾唇,露出宠溺的微笑,打趣道:“滚滚,回神啦!”
      “咦,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滚滚?”陆米米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疑惑的发问,肉鼓鼓的脸颊不自觉的鼓起,男子看得心痒,飞身下来,抱起陆米米坐上树枝,忍不住暗暗捏了捏肉嘟嘟的粉嫩腮帮子:“因为我是你柳林舅舅,小时候还抱过你呢!果然圆滚滚的,姐姐取的小名真合适,如果脸上没有粘上墨汁的话,肯定更可爱的。”
      墨汁?她才没那么笨,休想骗她!陆米米一阵不舒服的乱动。这些大人真奇怪,动不动就喜欢揉捏她的脸,哼,别以为长得好看她就会屈服,好得她也是七八岁的大小孩了,私塾的吴秀才去年就不让大吴来找她玩了,说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唉,摊上这样古板的父亲可真倒霉,想想还是爹爹好,对了,爹爹和娘亲哪去了?这位新出现的舅舅她可从来没见过,会不会是拐子,不过他这么好看应该不是坏人。陆米米有些纠结的为难,果然还是个看脸的世界。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舅舅,而且我娘也不姓柳,我爹娘呢?是不是躲着米米偷吃好吃的了。”陆米米好不容易摆脱魔爪,一想到好吃的都飞走了,又是好一顿心疼,整个小脸都皱了起来,那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配上脸上分布不均的墨块,终于惹得柳林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张嘴放声大笑,连陆米米也不知不觉跟着笑了起来。
      看到小外甥女露出缺失的两颗门牙,不好意思又赶紧遮掩起来,脸蛋都羞红了的模样,柳林赶紧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清了下嗓子止住笑,以免刚见面的小外甥女恼羞成怒,不搭理他:“瞧你这点出息,就想着吃。我还知道你抓周抱着米缸不放手,姐夫说你以后肯定不愁吃,还特意为你取了陆米米的大名。”柳林想到当时的情形,还仿佛历历在目:“姐姐嫁给你爹当然改姓,他们去访问名山大川逍遥去了,把你这个小拖油瓶丢给我,算了,以后你就安心跟着舅舅吧。”
      “不,我不要舅舅,我要爹爹和娘亲。”陆米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水把墨块冲出了一条泪痕,打得新手代奶爸柳林一个措手不及,连忙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米米不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舅舅带你去长春门,等学好武功,米米就可以去找爹娘啦。”柳林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帮陆米米擦眼泪,顺便把脸也擦了擦,心里苦笑不已,带娃真是个苦差事,可谁让这是自己自找的,怨得了谁呢!
      “滚滚现在就要爹娘,不要舅舅。”陆米米一激动连平时跟娘亲撒娇才肯说的小名都喊出来了,可见她此时心绪是多么的波澜壮阔,柳林赶紧诱惑道:“长春门呢,别的不说吃的绝对不少,还有米米最爱吃的猪蹄,夏天西瓜管够,冬天苹果不绝,还有海外瓜果,小米米去了肯定喜欢。”陆米米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当然她绝对不承认是被猪蹄诱惑的,大概只是哭的太久,有点累罢了。
      柳林一看有效,赶忙加重筹码:“练武虽然辛苦,但消耗多,是多少人梦想的干吃不胖,滚滚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女。”陆米米刚小下去的哭声又开始有了起伏,要练武,还辛苦,她有点接受不了,不过干吃不胖的附加条件,又让她有点犹豫,经过两三个打嗝的间隙,陆米米认真思索了一下,果然辛苦还是不行:“我不要练武,练武累,米米不怕胖。”柳林懊恼的拍了拍头,忘了这丫头除了馋还懒,失策了,不过进了长春门可就由不得你了。
      陆米米突然感到一股凉意,身子不禁打了个颤,她怀疑地看了看柳林,小声安慰自己,这大夏天的,肯定是错觉。这一眼,仿佛久经协商终于有了默契,柳林抱起陆米米飞身几个纵跃离开了陆宅,小小的庭院更加沉寂下来,但不过一刻钟,几辆马车载着不少丫头婆子,又一辆马车坐着位体面的管事,次第停在陆宅门口,一批批往这送人,沉默却又井然有序的在管事的指挥下收拾起屋子。锅碗瓢盆全都收进柜子,米面蔬菜全抬到隔壁,扫地的扫地,擦桌的擦桌,等妥当安置后,又潮水般的一批批退走,似乎从未出现过一样,只隔壁宅院门房多了个看门的瘸腿大汉,并几个不起眼的丫头婆子,还有一个有些富态的管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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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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