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鸢尾

　　空气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时，门却突然被人大力踹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快速地扫了一眼屋内的状况，当看到在沙发上僵持的两人后皱皱眉，低声问：“J，沟通失败了吗？”
　　被枪抵着心脏的处的褐发男子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笑容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点点头:“嗯啊，你来晚一步就见不到我了，聿。”
　　南聿听到他的话后眉头皱得更紧，却压低了语气道：“你还死不了，祸害遗千年。”
　　他走到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们对话的男人面前——这男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可他却立刻知道他是谁。这人的存在感太强烈，也太危险。目光谨慎地打量着他，而后者也以同样掩饰得很好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两人都在对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危险，谨慎，骄傲，敏锐。
　　“季落城？”他低声问，不用等回答，主动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是南聿。”
　　冷漠的男人淡淡看他一眼，“你是他朋友？”他低声问。
　　“是。”
　　“想从我手上带走他？”
　　“是。”
　　南聿的回答干脆利落，季落城欣赏他的说话方式。他一向讨厌说废话的人，比如枪口对着的这个笑得纯良无害的年轻男子，以字母做代号，笑容无辜，聪明却不够老练，眸色浅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人，就如南聿所说，是个祸害。
　　刚刚自己有一瞬间，是真的想动手杀了他的。
　　又有五六个人从外面进来，手上拿着枪，低声向南聿报告：“老大，外面的人已经全部制服，但刚刚动静太大，估计警察很快就会赶来。”
　　南聿听了，沉默不语。
　　“你把那些警察杀了？”季落城冷冷地问道。
　　“只是麻醉枪，”南聿道：“他们人多，闯进来会很麻烦。”
　　“我从来不想明着跟警察作对，”南聿说着，上前一步，“季落城，把他交给我，我们会立刻撤离这里。”
　　“不行，”男人皱皱眉，顺手把那人拉近自己身前，“我太吃亏。”
　　褐发男子怔了怔，但也顺势倚着他靠坐在沙发上，毫无身为人质的紧张感，笑吟吟地好像在看戏，浅色的眸中有些狡黠，还有些幸灾乐祸，更深的眸底，还有半分浅薄的凉。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不会推辞半句。”
　　“不够。”
　　南聿挑挑眉，他本就不是会低声下气的人，骨子里的傲气不会比季落城少多少，“你想怎么样？”他问。
　　“我只想给他一个教训，作为惹我生气的代价。”季落城说，语气冷冷地带着一丝寒意。
　　“好。”南聿想都没想就一口应承下来，“我代替他让你打一枪，然后你放人。”
　　褐发男子愣了愣，似乎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南聿会提出这种要求。手腕上的力道却突然一紧，他回过头看着拉着自己的男人，那人看他一眼，挑挑眉：“他真的只是你的朋友？”
　　冷冷的，听不出语气的话语，但他却听出了言外之意。无辜地笑笑：“当然，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好兄弟”三个字没有加重音，相反，每个字都很轻很柔，像呢喃的叹息。
　　南聿也听见了，表情僵了僵，却又更上前一步站在季落城面前，“快点开枪吧，别拖到警察来了。”他低声道。
　　季落城若有所思地扫他一眼，随即冷哼一声，抬起右手对着他连开两枪，“砰砰”，干净利落。
　　硝烟气息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发不出声音来，五六个南聿带来的手下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们惊讶于自家老大竟真的避也不避，更惊讶于那个冷漠的男人竟毫不犹豫地出手，开枪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仿佛只是游戏。
　　南聿深深吸一口气，然后轻声问：“为什么？”
　　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来，然后滴落在衣角上，染红了一大片，但他并没有受多重的伤。
　　季落城开了两枪，一枪擦着他的太阳穴飞掠过去，另一枪打中了他身后的自动报警装置。
　　整个小别墅响起了“呜呜”的警报声，尖锐又刺耳。
　　季落城扔了枪，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不想帮一个傻瓜。”
　　南聿眼色变了变，却最终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
　　季落城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皱皱眉，低声道：“放手。”
　　褐发男子抬起眼看着他，又迟钝地低下头看自己与他交握的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姿势已改成了自己死死地抓着他的手，指甲都陷进他的肉里，那人的手背上已经微微渗出血迹。
　　“J，你怎么了？”南聿不知他们之间的状况，只看到他脸色苍白，有些焦急地低问道。
　　季落城，季落城……心里默念两遍这男人的名字，刹那间有种奇怪的感觉钻入心底。“我没事。”再抬起眼时，已经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松开手，缓缓站起身，然后把佩枪捡起来，枪支银光流转，触感却冰冷无机质，仿佛刚刚根本没有人举起它开过枪。
　　南聿一把抓住他的手，确认他没事后，才催促道：“那我们快走吧，警察来了就麻烦了。”
　　几个手下回过神来，识相地去开车过来，另外几个则训练有素地把子弹捡起来，不让警察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淡漠的男人慵懒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一片狼藉的场面，仿佛事不关己，只是在看戏。
　　褐发男子抿抿唇，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他说：“季落城，你果然是个很好的对手。”
　　他又说：“季落城，赌注我想好了，你赢了，我从此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你输了，我以后还要继续骚扰你。”
　　男人挑了挑眉，抬眼看他，那人勾着唇角冲他笑得纯良温和又无辜。
　　他又说了些什么，但耳边尖锐的警报声越来越响，还有远远传来的警车鸣笛声，让他听不清。
　　最后，他只看到那人被南聿拉着走出去，回头对他用口型说：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面无表情地抽着，不知过了多久。
　　当一批警察冲进来的时候，看到他都傻了眼。他站起身来把还剩半支的烟扔进垃圾桶，冷冷地说了句：“办事效率还是一样低得出奇。”
　　一群警察尴尬地面面相觑，半晌，一个为首的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前，小声问：“季先生，那个，不知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冷冷看那人一眼，淡淡道：“枪战，斗殴，入室抢劫。”
　　“啊？”
　　待到那警察回过神来，他已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背影仍是倨傲冷漠，容不得任何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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