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长女

　　王氏走了，谢品如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屋里面只有月箫，谢品如目光落在低声痛哭的徐氏身上，有点恍惚地对月箫道：“你出去吧，守在门口，我有话要单独和娘说。”
　　月箫点头转身出去，顺手把门带上，谢品如慢慢地走到徐氏面前，双膝跪在地上，对徐氏认真的磕头。
　　她磕的每一下都很重，与其说是在磕头，不如说是在惩罚她自己。
　　没两下，谢品如的额头就红肿一片。
　　感觉到面前的动静，徐氏抬头，泪眼朦胧中，见女儿跪在她的脚下，细嫩的额头已经破皮，徐氏心疼了。她伸手把谢品如扶起来坐在身边的矮塌上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望着谢品如额头上的伤口，想给谢品如拿药，被谢品如阻拦了。
　　谢品如沉默不言，她拿出帕子，轻轻地替徐氏擦拭泛红的眼角，她的动作很轻柔，看着徐氏的眼神，就像一块稀世珍宝一般。
　　徐氏抓住谢品如的手，她抓的很紧，眼睛里的雾气慢慢下去，她认真的看着谢品如：“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恢复神智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徐氏还是坚定面前这个神智清明的谢金蝉就是她的女儿。
　　母女之间的天性，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的，徐氏感觉得到女儿对她的关爱，对她的孺慕之情。
　　谢品如低头看着被徐氏紧紧抓住的手：“娘，你不怀疑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你是不是我女儿，我自然能感觉到，我怎么看你都是我的金蝉，可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恢复神智，还那么聪明，就像你姐姐一样。”
　　说到大女儿身上，徐氏一阵心痛，她的长女若是还在世，小女儿变成正常人，她这一生算得上美满了。
　　听徐氏说她像谢品如，谢品如认真的看着徐氏：“娘，你认真的看着我，我是谁？”
　　闻言，徐氏认真的看着谢品如的眼睛。
　　谢金蝉和谢品如姐妹两人，长得最不像的就是眼睛，谢品如眼角微微上挑，谢金蝉的眼角圆润，加上年纪小，人事不知，看人时更多的是懵懂与天真，谢品如不同，她整日面对形形色色的人，那双上挑的眼睛看人时更多的是成熟与算计。
　　徐氏看着谢金蝉那双圆润的双眼，蓦然间，她慌张的松开谢品如的手，往后仰去。
　　“你……”
　　她手指着谢品如，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氏心跳的很快，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蓦然生出一种预感。
　　知道徐氏已经看出来了，谢品如也不继续打哑谜，她低声道：“娘，我是品如。”
　　徐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个念头，她想都不敢想，想到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中除了慌乱还是慌乱，一点都不想面对。
　　可是现在，她最不想面对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怎么会……”
　　都是她的女儿，失去哪一个她都会伤心难过，失去谢品如时，她已经伤心过一次了，这才过去多久，她今日才发现，她失去的不是大女儿，而是小女儿金蝉。
　　谢品如跪在徐氏的面前，她仰头看着徐氏，她害怕从徐氏的眼睛里看见陌生的情绪，她害怕徐氏会因为妹妹厌恶她。
　　“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我发现我竟然在我妹妹的身体里。”
　　她也不想，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会重生在金蝉的身体里。
　　徐氏捂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徐氏心中，除了痛苦还是痛苦，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面对谢品如。
　　本以为已经失去的女儿还活着，还活着的女儿早就没了，横竖她都失去了一个孩子，徐氏无法面对顶着谢金蝉容貌的谢品如。
　　与徐氏说实话之前，谢品如就在忐忑徐氏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当她看到徐氏如此痛苦模样，谢品如的心中仿佛刀刮的一样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徐氏解释。
　　似乎怎么说，都是错的，她占据了亲妹妹的身体，那是不争的事实。
　　哭了好长一会儿，徐氏的情绪慢慢地恢复了稳定，她也逐渐接受谢品如活在谢金蝉身体里的事实。
　　她伸手把跪在她面前的谢品如扶起来，她打量着谢品如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品如乖乖的站在徐氏的面前：“拿走玉枕的那一天。”
　　回想起她刚刚重生回来时的想法，谢品如只觉得十分可笑，亲生的爹娘不想告知真相，却要去找表里不一的赵即墨。
　　也好在她当时痴傻，把赵即墨当成自己全部，否则也不会正巧撞见赵即墨与月笙之间的不堪之事。
　　“难怪了。”
　　徐氏一声轻轻地叹息。
　　她还在纳闷，金蝉为什么会忽然对品如的玉枕感兴趣。
　　“也不知道，你妹妹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想到谢金蝉，徐氏又是一阵难受。
　　谢品如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娘，是我对不起你们，要不是我蠢，我怎么会挡在赵即墨面前替他去死。”
　　徐氏摇头：“虽然你经商一事十分在行，唯独对男女之情，不甚了解，当初你带着赵即墨回到谢家，我一早看出赵即墨对你并非真心实意，可是你喜欢，我想着你那么聪明，赵即墨又是入赘，即便他不喜欢你，也要一直伪装着喜欢你，干脆没有多管你的事。”
　　谢品如有点惊讶，她没想到，徐氏一早看出赵即墨对她不是真心。
　　“娘应该拦着我的。”
　　“人的一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注定要找一个夫婿入赘，与其找一个你不喜欢的，不如找一个你喜欢的，起码也能过得开心一点。”
　　谢品如冷笑：“可是娘，那个我喜欢的，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
　　徐氏叹息道：“我要是知道，你为了赵即墨，能把自己的命都给出去，当初说什么，我都要拦着你和他在一起。”
　　谢品如默然。
　　“其实，你妹妹走了，也是一件好事。”说到谢金蝉的身上，徐氏的眼眶再次泛起了泪光。
　　谢品如仰头看着徐氏，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妹妹一出生就是个傻子，家里的人因为她傻，总是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欺负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被人欺负了也是傻乎乎的在一边笑，以为别人是在和她玩。”
　　谢金蝉被人欺负时，徐氏撞见过几次，她心头恼火，派人一直跟在谢金蝉身边，她也经常盯着谢金蝉，再怎么小心，谢金蝉还是有落单的时候。
　　每每看见谢金蝉被人欺负，徐氏都心痛无比，她无数次的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强行留下谢金蝉的命，那些屈辱，谢金蝉是不是就不用承受了。
　　“娘……”
　　徐氏爱怜地伸手 摸了摸谢品如的头发：“我一直在想，金蝉以后怎么办，给她找了一个上门女婿，要是趁着我们都不在的时候欺负她该怎么办。”
　　谢品如低下头，她想说，有她在，她自然是会保护妹妹的。
　　转念想到，她都死了，如何保护妹妹。
　　“或许金蝉的出生，就是为了成全你吧。”
　　谢品如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在宣城，都干了什么？”
　　王氏先前说的那些话，徐氏还未忘记，能被大房盯上，可见女儿之前在宣城干的不是小事。
　　“二房贪污茶叶一事是我搜集证据，捅出来的。”
　　徐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品如：“你一个人去的宣城？”
　　“还有周爷爷派给我的一个伙计谢远，途中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也帮了我不少的忙。”
　　谢品如说“朋友”那两个字时，显而易见的迟疑没有逃过徐氏的耳朵。
　　“那个朋友，可是男子？”
　　谢品如点头：“嗯。”
　　“你喜欢他吗？”
　　谢品如下意识的摇头：“刚刚出了赵即墨一事，我不想谈男女之情，我已经决定好了，终身不再嫁人，我要把谢家重新撑起来。”
　　徐氏很想和谢品如说，哪有女子终身不嫁人的，话到嘴边想到谢品如与赵即墨之间的恩怨，最后选择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咽下去了。
　　“你被大房盯上了，王氏这一次离开，绝对不会轻易的放手，她肯定会有后招。”
　　和王氏妯娌多年，徐氏还是很了解王氏的。
　　“她会干什么？”
　　说起了解王氏方面，谢品如真的比不过徐氏。
　　徐氏眉头紧锁，想到一种可能：“她应该会强行请个神婆进来，给你驱邪。”
　　谢品如面色微变，驱邪一事，最容易闹出人命，不闹出人命，弄掉半条命也是可以的。
　　长婶要是真的用这种方式对付她，谢品如自己可以想象，她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处境。
　　她伸手抓着徐氏的衣摆：“娘，长婶一定会这么做的。”
　　徐氏也有这种感觉，三房势弱，王氏要真的想这样干，三房也拿她没有办法。
　　早知道这样，她之前态度就不该那么冷硬，气走王氏。
　　“我们要做点事情，转移大房的注意力。”
　　谢品如的脑子转动的很快，她在思索，该怎么让大房乱起来。
　　“品如你放心，只要有娘在的一天，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的。”
　　耳边徐氏的话说的格外坚定，谢品如看着徐氏：“娘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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