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综漫]

　　很久很久之后，俄雨曾好奇地问雷光，为什么要在袭向雷鸣时，抛出那么一大把彼岸花。
　　青年擦拭长刀的动作顿了一下，他长长的刘海低垂，昏黄的灯光在脸上抛撒下淡淡的阴影。
　　“我不想看见她的血。”
　　抬起头微笑，清澈的琥珀色瞳仁中倒映出白我闻修长的刀身，似乎有银芒一闪而过。
　　俄雨，你是不是在心里说，这样的回答真是幼稚可笑。
　　我自己也觉得，这么软弱的话，不应该从灰狼众分刀的口中说出。
　　可这却是最真实的想法。
　　但有什么用呢。
　　即使那么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那么抗拒，甚至恐惧看到她的血，我还是亲手杀死了她，亲手，用这把白我闻，杀死了清□□鸣，我唯一的妹妹。
　　看向窗外，肮脏的火车窗模模糊糊地倒映出自己的漠然的脸，在一片深沉的夜色中，忽远忽近，仿佛漫漫的记忆长河中，一个单薄的剪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记忆中那个有着灿烂金发的少女，在车窗那一边，那漆黑，迷蒙而未知的世界中，淡淡地微笑。
　　隔了那么那么久，她的轮廓依然清晰地烙在他的脑海中。闭上眼，他依然能够细细地描摹出她清澈灵动的眼，她长长的金发，她削薄得嘴唇，笑起来，会露出满口洁白的牙。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一直那么鲜明地存在于他的生活中，仿佛一团小小的火焰，热烈地燃烧，即使熄灭了，明亮的光芒依旧存在着，在他的眼中，留下深刻的残像。
　　“雷光，和我比试和气道吧。”
　　“清□□光，你是清水家的耻辱！”
　　“我喜欢妈妈，喜欢爸爸，喜欢伊贺叔叔，很喜欢很喜欢……但我也像喜欢他们一样，喜欢哥哥啊。”
　　太晚了，雷鸣。
　　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走在完全不同的道路上。
　　你力争每一次比试的胜利，毫不犹豫将我打倒在地。崇拜着我所憎恨所惧怕的妈妈，期待着像她一样，成为隐世屹立不倒的支柱。
　　我竭尽全力想要摧毁的支柱。
　　同如阳光般清澈一览无余的你不同，在我的心中，有那么一只野兽，日夜不停地嚎叫着，挣扎着。
　　即使没有那个同级生，即使没有伊贺叔叔，总有一天，我依然会放纵自己，投身自知无法自拔的黑暗
　　怀有殉道者般的悲壮，只是为懦弱无力的自己寻找逃避的理由
　　天真的你永远不会发现，你那光明美好的世界，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经过了这么多事，当我们又一次手执黑白我闻，站在对立的战场上，你依然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你无法杀死我，即使你的刀只差一寸便可洞穿我的喉咙。
　　然而，我却不会犹豫。
　　正如我曾经说过的，清□□鸣，若再见面，我们便只能是敌人。

　　白我闻贯穿她身体的一刹那，隔着厚厚的雨幕，雷光似乎模模糊糊地，看见了雷鸣的微笑。
　　她薄薄的嘴角精巧地勾起，大大的琥珀色眸子清澈明亮，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微光。
　　仅仅一瞬。
　　黑我闻无声地落在地上，少女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慢慢倒下。
　　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流出，被雨点冲散，仅仅在空气中，氤氲开似有似无的腥甜。白我闻插在她身上，仿佛绽开的花蕊，任一层层绮丽的红慢慢晕染，扩散。
　　她纤细冰冷的指尖神经质地抽搐着，嘴唇一开一合，仿佛干渴的鱼，然后，那明亮得甚至有些耀眼的光芒，从雷鸣的眼中，一点点褪去。
　　她死了。
　　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的尸体，她了无生气的双眸，似乎穿透他的身体，投向遥远的天空，某个未知的焦点。
　　真是奇怪，雨明明下得那么那么大，雷光却分明听见她殷红的血从身体里缓缓流出，听见她的灵魂，一寸一寸，挣脱这纤细的身体。
　　这细微的，奇异的声响，在他耳边，不断不断地轰鸣着，震得胸腔嗡嗡作响。与满眼瑰丽的鲜红，汇聚成汹涌的浪潮，将他渐渐淹没，灭顶。
　　你杀死了自己的妹妹，深爱着自己的，唯一的亲人。
　　耳边仿佛有个声音，甜蜜而低沉，反反复复地低吟着，直到他无法呼吸。
　　雨珠从脸上滑下，仿佛泪水。
　　仅仅是仿佛。
　　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丧失了哭泣的权利。
　　默默地转身，将少女的尸体抛在脑后，连同那段始终无法割舍的过去。
　　终于可以说再见。
　　再也不见。
　　从这一刻起，清水家的雷鸣雷光，再不复存在。唯有灰狼众的分刀，在晴朗的月夜，静静地，斩杀。
　　“雷光先生，雷光先生？”少年不安的声音将他的意识拉回，微笑着看向俄雨，他紧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表情瞬间僵硬。
　　“您……为什么哭。”
　　我在哭么。疑惑地望向车窗，青年微笑的，弯弯的琥珀色眸子，盛满了泪水。
　　在那模糊的，动荡的光影中，他似乎看到雷鸣的影子，看到她矗立在时间隧道的尽头，含泪微笑。
　　深吸一口气，雷光想，他应该知道，这并不是他的眼泪。
　　它属于那个少女，他在滂沱大雨中，悄然死去的妹妹。
　　那个故意留出空当，让他一击毙命的笨蛋。
　　“你啊。”他幽幽的低语，在火车的震荡声中，缥缈无根。
　　“真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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